村长知晓她的来意,站起身来道:我们这儿倒是有不少养蚕的,若是小姐想去瞧瞧,老朽愿意带路。
    玉黎清跟着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尘土,对着村长拱手行了个礼,那就劳烦您陪我走一趟了。
    坐在树上的少年瞥见玉黎清离去,愤愤甩手,将书卷扔到了下头。
    树下候着的方毅将东西接了个正着,也不敢说什么,只把书铺平收好,刚把书收起来,就见少年从树上跃了下来,走向了密林更深处。
    方毅左右瞧瞧,若若和两个家丁跟着小姐离开了,还有两个家丁守在村长家的院子里看着他们的马车。
    趁他们不注意,方毅跟着江昭元进了密不透光的树林中。
    外头烈阳灼热,树林里却很清凉,越往里走越找不到下脚的地方,方毅甚至能感到阴凉的风从衣角吹过,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走在前头的少年仿佛如履平地,背着手踩在杂乱的草丛中,如履平地,身姿优雅,一身蓝色绸衣,比头顶的天色更为清澈。
    直到四周再不见人影,江昭元才停步,指尖敲了敲手腕,都出来吧。
    霎时间,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从树冠上落下,半跪在江昭元身后,恭敬道:参见公子。
    方毅有些惊讶,公子很少亲自同影卫面,平日里都是由他代为传达,怎么今日
    站在阴影中的少年已然换了一副面孔,面容严肃,眼中带了几分老谋深算的阴鸷,问道:梁京那边怎么样了?
    影卫轻功了得,彼此之间有着密集的情报网,以飞鸽传书交流信息,将江昭元所需要的一切都调查的明明白白。
    一人道:侯爷那边没什么动静,倒是大公子,偶尔在侯爷面前提起公子,说是担心公子孤身在外,想派人过来把公子接回去侯爷没有答应。
    对家中的父亲兄长,江昭元丝毫没有兴趣,父亲一向不把他看在眼里,将他视作人生的污点,就连提都不愿提半句。
    让他意外的是,兄长竟然会在父亲面前提他的名字,是想做一曲兄弟情深的戏码,还是借着来接他回梁京的名头,替江家除掉他这个孽种呢?
    江家,侯府,父子之情,兄弟之义,于他而言都是最下贱虚伪的东西。
    他不需要,也不相信。
    影卫低声道:还有一件事。
    说。少年手上把玩着几颗玉珠,握在一起后,手心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噪声,松开后又变成玉石碰撞在一起的叮当声。
    影卫没有被噪声所扰,恭敬答:燕王殿下曾经私下里派人到侯府去探访过,问了公子的去处,还问了先前在公子身边服侍的秋童和冬宝。
    燕王?江昭元冷笑一声,我早先就觉得那两个不堪用的蠢货被人收买了,没想到会是燕王。
    听到这里,一旁立着的方毅心里咯噔一声。
    他刚到公子身边时,听他说过那两个心腹被人毒害的事,怎么现在听来,像是公子早就知道什么,才下手除掉
    在公子身边待了不过几个月,知道些公子不为人知的一面,自以为对公子了解了七八分,现在看来,他了解的也只是公子让他知道的,公子的本性如何,只怕没有人能看清。
    他静默着不敢出声。
    影卫主动问:公子有何打算?
    少年从手心捻出一颗玉珠来,以拇指食指相按,稍动内力,将碧色的玉珠弹出,直直的击打在十丈远的老树上,只隐隐听到一声咚的锐响,珠子深深没进了树干中。
    自小习武的方毅见状,心中大惊,仅用双指就将玉珠打进树干中,如此深厚的内力,实在罕见。
    比起他的大惊小怪,两个影卫像是早已习惯了公子解闷的习惯,并未抬头乱瞧。
    少年随意道:燕王自小与我结下梁子,他爱做什么就让他去做,不必插手,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庸才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若是旁人,他还能多看一眼。
    对燕王,江昭元提一句都觉得好笑。那怕是皇帝的儿子,生了这样蠢笨的猪脑,便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属下领命。影卫头低的更深。
    江昭元主动问起:之前让你们在扬州城里查的事,可办好了?
    都查清楚了。这回换了另一人说话,同是调查情报,不同地点,不同的目标都要派人盯着,所有消息汇总到一起,才能送到公子这里来。
    玉老爷同自己的兄长约定,等玉小姐出嫁后,让侄子玉晟为他养老送终,相应的,他会将自己名下所有的产业都交给玉晟继承。
    玉晟为人如何?
    与他接触过的富家子弟都对他称赞有加,他洁身自好,不通诗书文理,平日除了打理产业便是在外头与人吃酒联络关系,在扬州的商界也算小有名声。
    江昭元面无表情,又捏了一颗玉珠出来,继续说。
    玉晟与小姐感情不深,好像很着急让小姐出嫁,应该是为了早日继承产业。
    听到此处,少年沉默了。
    所以清清想要打理家业,不想过早嫁给他,是为了和玉晟争一口气?
    也对,玉天磊只有清清这么一个女儿,却丝毫不考虑把产业留给她一些,是有些偏心,也难怪清清想来学习打理家业,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
    猜到少女的小心思,江昭元微微一笑。
    碰上了不公的事不吵也不闹,反而努力为自己争取,她真是单纯的可爱。
    心情好了,将握起的手掌伸到身后。
    两个影卫张开双手捧着,少年一松手,七八颗玉珠便从修长的指间掉落下来,稳稳的落在他们手中。
    江昭元吩咐道:下去吧。
    是。二人应答后,纵身一跃,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山林间。
    待二人走后,江昭元才转过身看向方毅,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低声问:都听到了吗?
    方毅低着头,老实答:听到了。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近身服侍吗?
    只在他身边服侍了不到两个月,便得知了他这么多秘密,甚至让他去和影卫联系,将他视作心腹对江昭元而言,这样信任一个人,实在少见。
    方毅受宠若惊,小的不知。
    少年淡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因为我看中你的背景干净,你的武艺堪用,最重要的是,你很忠心。
    好用的工具,自然要让他们发挥最大的价值。江昭元不需要只会趋炎附势的奴才,因此为他做事的人,不会是奴籍,也不用自称奴才。
    比起那两个被毒死的狗奴才,现在这个懂事的多,也有用的多。
    方毅不知道公子心里的盘算,也不知公子为何只认识他不到两个月就认定他是个忠心的人,只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多谢公子夸奖。
    走了两步,方毅从怀中掏出一块翡翠玉佩双手捧给江昭元,这是影卫昨夜动手后取回来的。
    东西到方毅手上时,上头还粘着不少血迹,他背着人偷偷洗干净了,才呈给他。
    江昭元信手把玉佩拿来,并未言语。
    两人从密林中走出,到了另一户人家门外。
    山洼中的村庄聚集在山腰上,房屋高低错落,站在此处,能瞧见下头几排房屋,江昭元在错综复杂的路上找寻,却不见玉黎清的身影。
    她说不理他,真就到现在都没理会他。
    江昭元暗暗生着闷气,他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说了谎从不会给人发现,能被看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谎,为什么清清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折磨他。
    他也是会生气的。
    如果,清清愿意主动看他一眼,或者对他笑一下,哪怕真不说话,他也能解了心里这团闷气。
    这样想着,他走到了路上。
    村里来了一位长相标致的俊俏公子,好奇的妇人们倚门偷望,正值妙龄的少女走在路边假装擦肩而过,就连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也要爬上墙头,瞧一瞧那位小公子的样貌。
    小公子生的一副惊为天人的好相貌,眼睛和耳朵却不怎么好使,眼瞧着有人同他搭话,理都不理便走开了。
    村里的少女三五成群,偷偷跟在小公子身后,想看看他来村子里做什么,若能有幸被他看上一眼,真是死都甘愿了。
    她们不知,这小公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他不信清清真的会视他不见。
    在村里逛了大半圈才碰见从养蚕户家里走出来的玉黎清,少年迎面走了上去,还未开口,玉黎清便和村长拐向了另一条路,看都没看他一眼。
    江昭元不明白,清清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惩罚他
    被她忽视的感觉好难受,心脏好像破了一个洞,呼呼的往里灌冷风,简直比捅他一刀还要难受。
    霞姿月韵的小公子站在原地,渐渐垂下眼眸,身旁的方毅忙给他找台阶下。
    公子,小姐那边有咱们的人跟着,您不用担心,回去吧。村子里这么多人看着,何苦要来找不痛快。
    少年暗暗攥起拳头,她不理我。
    方毅忙解释:小姐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蚕种和蚕丝吗,早点把正事做完也好,等回到玉家,小姐就不用再受玉老爷和玉晟的质疑了。
    她怎么能不理我呢。少年闷声说着,心里是真的不解。
    先前他那么多无理的要求,清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因为一个小谎,她就能狠下心冷落他呢?
    清清怎么忍心让他难过?
    如果不是清清的错难道是
    江昭元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脑海中猛然蹦出这一行字,顿感诧异,喃喃道:难道是我做的不对?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没做过错事,每一步都是为了达成目的,最后也成功得到了他想要的。
    除了那一件。
    他只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他做错了事就会失去她的爱,虽然只是暂时的,却足够让他焦躁不安。
    江昭元没脸再追过去,回了村长家的小院子,拿了书出来看。
    从白天到黄昏,直到太阳落下,手里的书卷一个字都看不清了,依旧坐在原地不肯离开。
    清清怎么还不回来?
    先回来的是若若。她告知几人,小姐和村长留在村民家里吃饭,她给她们带了晚饭回来,留下给两个家丁和方毅的,还有一份要拿给江公子。
    她刚要过去,便被方毅拦了下来。别过去,公子在生气呢。
    若若有些摸不着头脑,啊?谁惹了公子不高兴?
    方毅小声答:你家小姐。
    小姐怎么会惹公子不高兴呢?若若不相信的摆摆手,小姐可宠江公子了,两个人都不知道同眠多少回了,小姐一回都没生气过,又怎么可能惹公子不高兴。
    倒也不是小姐的错,就是方毅偷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若若耳边讲了。
    若若听罢,奶声奶气道:你们梁京来的人真复杂,有什么话不会好好说,偏要拐弯抹角,添油加醋,还骗人。
    咳咳。方毅提醒她别说的太大声。
    若若看向树下垂影自怜的少年,小声道:我就随便说说。
    玉黎清回来的时候,月亮都升到半空了,林中蝉鸣蛙叫此起彼伏,好生热闹。
    年迈的村长陪她跑了大半天,早就已经困乏的厉害,回到家便进屋去休息了,两个家丁也去了邻居家借宿。
    精力充沛的玉黎清没觉得累,站在篱笆小院里望着头顶深蓝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山间清新的味道,凉凉的,有点像江昭元身上的味道。
    今天一天都没理他,他应该知道难受了吧。
    明天睡醒了再跟他说说道理,得帮他改掉爱说谎的习惯才行。
    她伸直了双臂打了个哈欠,忽然听到屋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几声低喘。
    这声音好熟悉。
    玉黎清走出篱笆院子,循着声音找过去,瞧见村长的瓦房西侧有一颗好粗的树,她听到的声音是枝叶晃动的声音有人在树上吗?
    她走到树下抬起头,猛然瞧见枝叶间藏着一个少年,正抓着树干往上走。
    月光透过一层层树叶照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在他身上描摹一幅冷色的水墨。
    玉黎清一眼就认出了他,着急道:你要做什么?
    听到树下传来的声音,江昭元并不意外,赌气道:清清不是不理我吗?还来管我做什么。
    听他这样说,玉黎清更紧张了,有话好好说,你先下来。
    不。少年难得硬气了一回。
    担心他摔下来会受伤,玉黎清柔声劝道:江昭元,你别这样,要是你受了伤,我会很担心的。
    闻言,少年的动作停住了,低头看她,嘟起嘴问:你真的担心我?
    嗯!玉黎清猛的点头。
    她自己也爱爬树,但是晚上爬树很容易踩空,尤其是江昭元这样身子金贵的公子哥,要是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她态度那么坚定,少年的心轻易就动摇了,扶着树干往下走。
    离地还有半人高时,少年脚下突然踩空,来不及反应就往一旁倒去。
    玉黎清眼疾手快,一手捞住了他的屁股,身子被他的重量带着倒下去,不忘伸手拖住他的后背,一条腿跪在他身侧支撑住,才没让两人一起摔下去。
    手臂触到草地,玉黎清没办法支撑他的重量,只得将他放在了地上,抽出手来撑在他脸侧,另一只手自然地护在他腰间。
    真是要被他吓死了。
    玉黎清稍微缓过劲儿来,看向地上的少年,他一脸懵,瓷白的肌肤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莹润,两只手垂在脸侧,松垮的领口下露出小片胸膛激烈的起伏着。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脸颊浮上红晕,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面容,一眨一眨,像是月光下闪动的宝石般澄澈清透。
    少年羞涩的咬了下唇,缓缓闭上眼睛,嘟起了唇,像是在等待什么落下。
    嗯?
    玉黎清的心脏猛地被击中,涌出一股热烫的气血冲上来,顿时脸红的要滴血,忙松开手,慌张失措,不,我不是
    第36章
    夜晚的村庄格外宁静。
    没有烛火的夜里, 头顶洒下的月光照亮了密林灰瓦,脚下踩的草地松软茂盛,间错开着零星的白色碎花, 像是闪在草地中的繁星。
    躺在地上的少年静静闭着双眼,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一身单薄的白色寝衣如水般在身上散开, 腰间系的衣带松松垮垮, 衬得他身姿细软,肌肤透红, 秀色可餐。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喘息,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 垂在脸侧的手指稍稍捏紧了些。
    玉黎清虚坐在他身上, 将少年的表情和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生的实在太美, 玉黎清根本没办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少年一身素白的衣裳展在草地上,乌黑的发丝在身下散开, 粉白的身子从衣裳里剥离出一角, 衣衫不整的模样看着有些狼狈,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勾人。
    玉黎清忙捂住自己的脸, 拿手背消解脸上热度,却在看到少年微颤的指尖时, 脸热更甚。
    她真没有那个意思, 只不过是情急之下接住了他。
    江昭元一定是误会了。
    她红着脸解释说:我没想你, 你快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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