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黎清曲身行礼,求问:请问,和我一起被抓进来的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王五答:他们现在还在柴房里关着,您别担心,我听大当家的吩咐了厨房给他们做晚饭,应该不会为难他们的。
    听罢,玉黎清才放心,多谢。
    您客气了。王五带着人走出去,随手关上了门,身影消失在雨中。
    江昭元过去落下门栓,来到她身边关心道:怎么了,担心他们?
    嗯。玉黎清点点头,他们都是跟着我出来的,要是被山匪伤了,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若若没有爹娘,从小跟在我身边,这会儿被他们关着,一定吓坏了。
    别担心,咱们明天就离开。
    玉黎清应了一声嗯。
    从前一直是她安慰江昭元,这会儿反了过来,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心尖上又酸又痒,想抱抱他,又不想被他碰到自己半湿的衣裳,只得作罢。
    二人在房中简单擦了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日落西山时,外头有人来请。
    正堂上坐着六个男人,是山寨里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三当家,还有他们各自亲信的手下。
    他们邀请江昭元过来商谈合作的事,玉黎清也跟了过来。
    走上堂,坐在椅子上。
    大当家先开口客气道:这位是夫人吧?白日里兄弟们冒犯了。
    玉黎清微笑应声:无碍。
    坐在对面的二当家却没那么好脾气,看到江昭元带了个女子过来,脸色顿时就不好看,要谈正事,有我们男人就够了,带她一个女子过来做什么。
    江昭元淡淡道:我家是娘子管家管账,诸位若想与我家合作,得好生问过我娘子才是。
    笑话,我就没见过哪家让女子当家作主的。二当家转脸对坐在虎皮上的老大说,大哥,这小子肯定是骗我们,还是把她们绑起来换赎金吧。
    既如此,我们就回去了,不要浪费诸位的时间。江昭元不受他的试探,直接站起身来。
    清清,我们走吧。
    玉黎清抬头看他,温柔道:等我一会,我有话要说。
    初来的时候,面对这些粗蛮的汉子心里难免没底气,但现在她不怕了,一是相信江昭元的聪慧,二是相信自己也不笨。
    不卑不亢道:不知道这山寨里头是什么规矩,我们想与诸位的商讨合作,二当家话都不好好听一句就信口胡言,实在不知您是哪里来的威信坐上这第二把交椅的。
    二当家嘲笑一声,用异样的眼神扫视着她的身子,小姑娘,你一个女人家在我们男人面前抛头露面,难道不知道羞耻吗?
    我家世代经商,自然要与人见面相谈,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子,便要掩头遮面,不能见人?
    少女灵动的声音坚定而不屈,早没了半分恐惧,甚至反嘲讽说:我以为只有那些迂腐顽固的人才会要求女子藏于深闺,没想到二当家一个混江湖的也有如此成见,怨不得你这把年纪还是孤身一人。
    你,你懂个屁!男人怒哼一声。
    玉黎清不理会他的粗鄙之语,同坐在最上面的大当家说,我这次过来是为了运送蚕丝、蚕种进出,若能与诸位合作是荣幸之至,就是因为某些人咬死不答应,我们也不强求,买卖不成仁义在,马车里那些银子首饰就当是送给各位的见面礼了。
    小夫人真有魄力。一旁的三当家听到有银子拿,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听她说这些,山匪隐约也猜到了她的门户,这扬州城里最大的两家布行便是周家和玉家,先前周家来过这边被他们劫了一道,之后吓得再也没敢过来。
    既不是周家的,那就是玉家的。
    玉家是扬州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富户,有家中财力依靠,山匪们对这项合作更加深信不疑。
    抢一回钱不但要损失弟兄,还要担心被官府追捕,若能借此机会赚上白道的钱,今后就是源源不断的雪花银送过来,再不用过那刀尖舔血的日子,谁能不动心呢。
    大当家的拍着大腿笑道:小夫人虽是女子,却不逊色于公子,能得你们二人,是我们黑风寨的运气啊。
    大当家的过奖了,既是要谈生意,自然要拿出诚意来。玉黎清说着也站起身来。
    不过,既然二当家不愿意同一个女人做生意,那我们就不在这浪费时间了,等你们兄弟之间谈妥了,咱们再聊。
    她走去江昭元身边,和他一起离开。
    走到门边时,江昭元回头对二当家道,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和我们打交道,那就劳烦把珍珠还回来吧。
    听到二当家的收了人家的东西,三当家嫉妒的看过去,怎么人人都有好处拿,也不分他一杯羹?
    江昭元随口道:南海的青珍珠虽不罕见,但也是珍贵之物,不好给人糟蹋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刚才还理直气壮道发怒的二当家顿敢心虚,被少年当着那么多人索要财物,就像是他真欠了他什么似的。
    还你的破珠子,老子才不稀罕。二当家从怀里掏出珍珠来,猛地扔了过去。
    江昭元抬手接住珍珠,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给了门口的王五,小五,二当家赏你的。
    诶!王五双手捧住珍珠,直看的眼睛都冒光了,多谢公子!
    回过神来才发现堂上的二当家怒目圆睁,眼里要窜火了似的,王五弱弱地补了一句,谢二当家赏。
    天色渐晚,外头雨未停歇,夜幕之中,坠落的雨丝重重的砸进地上积起的小水坑里,水花四溅。
    玉黎清和江昭元回房去用晚饭,留下三个兄弟在堂屋里热火朝天的议论。
    大当家忍着怒意说:老二,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你怎么临时变卦。
    大哥,你看看那小子哪里是一副正经谈生意的样子,还带个女人在身边,分明是要借此羞辱我们。
    老三撇嘴道:是吗?我看那位姑娘谈吐不凡,并非池中之物。
    不过是脸蛋长得好看些,你们可别被她迷惑了。二当家越说越激动,拍桌子道,女人都是红颜祸水,玩玩就罢了,怎么能跟她们坐在一个桌子上谈事。
    大当家坐在上头,百般劝说无果,警示他:老二,你再这样下去,底下的兄弟会有怨言的。
    兄弟们对我有怨言?二当家抬高了声调,自从上回寨子里死了两个兄弟后,多少人背地里想着分银子离开了,大哥难道不知道吗。
    所以我才想和他们谈生意,难道你觉得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大当家深感疲惫。
    他们藏在这深山里,借着鬼怪的名头抢点儿银钱度日,但日子久了,路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少,他们也没得抢,没得吃。
    时隔一个多月,才看到几辆马车,为了温饱铤而走险,才把人绑进寨子里。
    大当家没在同他争论,只摆手道:你回去吧,下次我单独和他们谈。
    哼!二当家愤怒的站起来,踢翻了自己的椅子,当心别被人耍了。
    他走出屋来,瞪着候在门外的王五,泄愤似的,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没眼见的狗东西,给你个破珠子就哄得你汪汪叫了。
    王五半边脸都给打肿了,低着头一声不敢吭,二当家的暴脾气是寨子里人尽皆知的,奈何他武艺高强,没人打得过他,只能忍气吞声。
    给老子交出来。
    王五在身上摸索半天,从腰带里翻出了一颗淡青色的珍珠,交到了二当家手上,满心的不甘。
    稍晚些时候,大当家和三当家单独见了玉黎清与江昭元,四个人在屋里商讨,半炷香的时间后,定下一张合约。
    由大当家和江昭元签字按印。
    两方一团和气。
    玉黎清微笑道:既有了这合约,明日雨停,大当家的可就要派人送我们回路上去了。
    那是自然。大当家满脸堆笑。
    老三也在一旁陪笑:对对,我们办事利索的很,你们放心就是。
    江昭元插话道:我担心二当家,他若是心生不满,不会对我们动手吧?
    这大当家顿了一下,说道,一会儿我再单独同他说,必然不会让他碍了我们的合作。
    那就,劳烦大当家的了。江昭元看着他,眼中泛起意味不明的寒意。
    落雨的夜里格外潮湿,房中连一盏像样的烛台都没有,粘在碗底上的蜡烛被吹灭后,屋里一片昏暗。
    少女坐在床上,后背倚着床头,阖目静思,无法入睡。
    不躺下休息,在想什么?少年从被子里冒出头来,手臂自然的搭在她腰上,小脸慵懒的往她侧腰上踢。
    玉黎清闭着眼睛说:白天咱们被抓的时候,我堂兄的手下不是逃跑了吗,我在想,他们要是跑回去报官,府衙的人要多久才能找到黑风寨。
    少年回答她:应该很难。
    上山的时候就发现了,这边地形蜿蜒曲折,一个坡接着一个弯,没有人带着几乎找不到路,尤其现在是夏天,树木茂盛苍翠,寨子隐藏其中,很难被发现。
    玉黎清接话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明天离开,就再没有外人知道这里的位置,官府的人来剿匪怕是难上加难。
    少年对这个话题没兴趣,心里反而有点小郁闷。
    他都和清清躺在一个被窝里了,清清看都不看他一眼,满心想着怎么帮官府剿匪。
    酸道:那是官府该想的事,你替他们操心做什么?
    玉黎清没有察觉到少年话中的怨念,温和道:不能这么说,府衙是替百姓做事,早点把黑风寨平了,对这一方百姓来说是件大好事啊,日后我再让人来收购蚕丝,不也更安全更方便吗。
    她越说越专注,惹的少年心生不悦,也学着她,张口对着唇边的软肉咬了下去。
    腰间最敏感的软肉被咬了一口,玉黎清没忍住溢出一声呻//吟,啊~你,你干什么?
    低下头去看到少年贴在她腰上被挤的粉嘟嘟的小脸,正眼巴巴的看着她,可怜道: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别人?
    四周一片昏暗,少年的眸色乌亮,软声质问,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似的。
    她想这些有什么不对吗?
    玉黎清正在浅浅的反思,就听少年稚嫩的声音糯道:我日日都在想你,你却总想着别人的事。说完,轻哼了一声。
    白天还觉得他是个能独挡一面的男子,对他心生敬佩,这会儿又变成个要人哄的小奶狗了。
    你先松开手。玉黎清小声求道。
    可是抱在一起比较暖和。说这话时,少年像个懵懂天真的孩子。
    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手臂从她后腰穿过,脑袋往上挪一挪,直接枕在了她半边肚子上,软乎乎的,他直接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嗅着少女身上的体香,放肆的磨蹭。
    腰腹上一紧,玉黎清倒吸一口气,闷声呵道:我是看天气潮湿才没让你睡地上,你不要得寸进尺。
    闻言,少年没有半分收敛,反而更加委屈,埋在她小肚子上,哼唧道:清清白天还跟我做夫妻呢,这才过了多久,就吼我
    这倒提醒了玉黎清,她能穿的干爽,安稳的睡在这山匪窝里,都是靠江昭元的聪明才智。
    受了人家恩惠,自然要对人好些。
    玉黎清忙改了语气,软声道:没,没吼你,我是困了,一时迷糊才
    她退一寸,少年便要进一尺,催促道:那你还不躺下陪我睡觉?
    哦,好。玉黎清乖乖躺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但是莫名觉得他的要求很合理。
    玉黎清不禁思考难道她也像那些山匪一样,被江昭元耍的团团转吗?
    不会吧,她应该没那么笨吧。
    没能想太久,身子便给少年缠了个结实。他一只手臂从后腰摸到蝴蝶骨,另一只搭在她肩膀上,脑袋枕着她肚子,被子下的双腿将她的腿夹在其中,玉黎清稍微伸直脚丫,刚好能踩在他的小腿上。
    他就这么肆意的缠着她的身子,玉黎清平躺着,怎么都不舒服,故意翻了一个身,打乱了他的姿势。
    少年侧躺在她身旁,额头抵着她的肚子,玉黎清伸手去把被子拉到了胸膛上,将他盖的严严实实。
    她闭上眼睛,浅眠一会。
    睡了没多久,窗外炸开的闷雷将她惊醒,刚才还缩在她腰腹边的少年,这会儿正枕在她胳膊上,小脸埋在她胸膛上,只从被下露出发顶。
    他害怕打雷。
    玉黎清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感受到少年的颤抖,心生怜惜。
    脚尖无意中碰到他的脚背,僵硬而冰冷,明明被窝里很暖和,他却暖不起来。
    江昭元?她轻唤他一声。
    少年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玉黎清只能自作主张,挪了双腿去将他的腿夹住,脚尖踩在他冰凉的脚背上,希望能缓解他因恐惧而生的冰冷。
    顷刻后,少年抬起头来。
    窗外落下一道闪电,霎时间照的黑夜亮如白昼,刹那间的光亮照在少年白玉一般的脸上,映出他深邃的眼窝,微红的鼻尖,和因惊恐而湿润的眼眶。
    他眸中泪光闪动,玉黎清的心也跟着颤动。
    江昭元什么都没说,她却能读懂他眼中的孤独与恐惧,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无法掩饰自己的心。
    她仿佛看到了少年坠于深海的窒息,他想逃离,却在肆虐的漩涡中找不到倚靠。
    绕在他周身的是黑暗与激流,玉黎清来不及犹豫,向他伸出了手。
    雷声响起的瞬间,她将他按进怀里,捂住了他的耳朵,轻声低语,别怕,有我在。
    雨幕与夜色遮掩了一切。
    几个黑色身影在屋顶墙上穿梭,踏步无声,落在一处院中,熟练的撬开房门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作者有话说:
    狼人杀了属于是,猜猜谁被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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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大雨落定后的清晨干净的亮眼, 树林里欢快的鸟叫声此起彼伏,从山林间吹来的风带着还未挥发的潮气,湿湿的, 在逐渐升起的日光中蒸腾殆尽。
    玉黎清是被热醒的。
    她习惯了一个人独睡,这地方的床又小又旧,两个人挤在一起, 难免手脚相碰, 热了起来。
    躺在床上,睁开眼睛, 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上却毛茸茸的, 低头看去, 她的手指正穿插在少年发间昨晚是抱着他睡过去的。
    少年趴在她肩膀上酣睡着, 似乎是因为昨夜受到雷声惊醒没有睡好,这会儿仍不见转醒。
    从旁看过去, 少年肌肤上细小的绒毛在窗外照进来的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芒, 两道轻阖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颤动,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玉黎清仿佛看到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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