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试一试?
    就算办不成,等他读完了书回去梁京,那时她应该也能劝得动父亲去解除婚约了,到时他们分隔两地,再无瓜葛,自己也不会被他牵连。
    这么想来,似乎是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好,那就试试。玉黎清暗暗做下决定。
    夕阳渐渐落下,庭院里暗下来,玉天磊喝干了最后一遍茶,从后厅走出来,小厮在身后关上门。
    父亲!少女从一旁冒出来。
    玉天磊吓了一跳,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天都快黑了,你怎么还在这?
    我在等父亲。玉黎清背着手往他身边凑,撒着娇问,那本札记,父亲看完了没?
    玉天磊点点头,看完了,写的不错,对咱家产业的掌柜管事、管理方法都记录的很详细,对布料和染色的工艺也吃的透,短短一个月能写下这些,足以看出你是用了心的。
    忙碌了一个月的成果得到了父亲的夸奖,玉黎清喜笑颜开,趁势追问。
    那父亲能不能给我一处产业,让我学着打理一下?
    学那个做什么,人江公子都住到咱们家里来了,我瞧你们聊的那么开心,你该多抽时间和江公子说说话才对。玉天磊说着,露出欣慰的笑容。
    玉黎清不悦的嘟起嘴,我跟您说打理产业的事呢,提江公子做什么。
    玉天磊拍拍她的肩膀,往前面走去,边走边说,清儿,你以为每日去坊里跑一趟,再回来多看些书就能有打理生意的本事了?你学的这些都是皮毛。
    玉黎清跟过去与父亲并肩而行,小声说:我知道我是纸上谈兵,所以才求父亲给我个产业练练手。
    玉天磊摇摇头,做生意岂能儿戏?现在你堂兄帮着我打理部分产业,支撑着咱家的布庄生意,他是出了大力气的。要是随随便便就让你横插一脚,他会怎么想?
    这回又说到堂兄身上了。
    玉黎清觉得委屈,明明自己是父亲的独生女,父亲却不教她做生意的本事,反倒是母亲教了她许多纺织和染布的门道,还留了好几本札记给她。
    母亲去世之后,她被父亲捧在手心里宠着,一心只想着玩耍,连母亲教给她的本事都快忘干净了。
    父亲为何要溺爱她,不让她学本事。
    他们父女之间从没有弯弯绕绕,玉黎清察觉不对劲,直接开口问。
    父亲,你是不是觉得堂兄是给玉家传宗接代的男子,理应把家业传给他。而我是女子,出嫁了就是泼出去的水,所以让我学本事就是白费力气?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懑,一双杏眸怨怼着盯着玉天磊。
    傻孩子,我怎么会那么想。
    玉天磊停下脚步看向她,揪心道:外头的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生意场上更是数不清的心眼儿,你一个小女子怎么能应付得来,那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他好生劝说:咱家有银子,吃穿不愁,你又有了一桩好婚事,何必要插手这些烦心事,我只要你快快乐乐的。
    外头平头百姓家的的姑娘若有性子泼辣豪放的,在街上做些小生意倒也寻常。
    可玉家这些产业,光纺织女工就有近百人,更别说染坊里的伙计,大都是有熟练经验的老人了,像玉黎清这样的小姑娘,怎么能镇得住他们。
    玉天磊一心为了女儿,不忍心让她受苦。
    听父亲说这么多,玉黎清是有些怕,却依旧不肯退缩。
    她拉着父亲的胳膊,委屈道:我知道父亲是担心我,可父亲把我保护的那么好,什么苦都不让我受,哪天我离了父亲,孤身一人可怎么办呢?
    怎么会呢,就是没有了我,还有江公子啊,我看他是个值得托付的。
    玉黎清眼中闪泪,父亲,你不过认识他一天,怎能了解他的本性,万一他变了性子,女儿又能去依靠谁呢?
    终于,玉天磊沉默了。
    他吃过很多苦,好不容易熬过来,过上了好日子,结发妻子却只留下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他一直想给女儿铺路,让她安安稳稳的活着,不要吃苦受累,却没想过自己的安排并不总是万无一失。若有变数,女儿今后还是会受苦。
    良久,玉天磊才道:原是我考虑不周。
    看着玉黎清这股急切的想学习打理家业的劲儿,玉天磊想到了去世的亡妻,若是她还活着,一定会支持女儿。
    清儿突然生出打理家业的心思,难道是婉婉在天之灵要告诉他什么吗?
    父女二人在升起的月光中散步。
    夏日的夜晚褪去了白日的燥热,荷花池上吹来的风清凉潮湿,急躁不安的心绪被潺潺流动的水声安抚,渐渐平静下来。
    走到岔路口,玉天磊停住脚步,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玉黎清不甘心的松开父亲的胳膊,试探问:那我想打理产业的事
    玉天磊微笑着答:我会考虑的。
    听到父亲松口,玉黎清面露喜色,真的吗?父亲不会骗我吧?
    父亲什么时候说过谎?玉天磊轻轻揉她的发顶,只是还要准备一阵子,贸然把你一个小姑娘放过去,下头办事的人会生出不满。
    闻言,玉黎清确信父亲是真心许她去管产业,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谢谢父亲!父亲最好了!
    玉天磊欣慰的笑着,行了,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去私塾呢。
    嗯,父亲也早些休息。
    二人在路口分开。
    无人注意到相隔不远的寂静处,有人站在阴影中,借着绿植遮挡,默默注视着玉家父女。
    柔和的月光洒在少年脚下,额发下的眉眼清冷淡漠,脸上没有表情,直到少女离开他的视线,才不舍地回过神来。
    连着两天的阴天,天气凉爽了些。
    玉黎清坐在私塾中听先生讲课,一同听学的都是扬州城里的富贵小姐,家中不是有钱便是有势,先生时常讲算术识人之法,让她们学些书本外的本事。
    先生在上头讲,玉黎清埋头记下重点。
    忽然一声闷雷在天空炸开,吓得几个胆小的惊叫起来,众人齐齐转头向窗外看去,沉寂片刻的空中骤然落下大雨。
    外头雨声淅淅沥沥,原本安静的屋里传出声声低语。
    怎么突然下雨了,我这双绣鞋才刚穿两天,若沾了水可怎么好?
    周姐姐,你家可是开布庄的,还会可惜一双绣鞋?
    我家可是皇商,我的衣裳鞋袜用的料子都是最好的,怎是那些普通的布庄能比得上的。
    说这话的是周家的女儿周嫣,她说这话针对的便是同为布商女儿的玉黎清。
    周嫣就坐在玉黎清旁边的位置,说的话被玉黎清听得一清二楚,可她正一门心思写笔记,没心思跟周嫣争执。
    过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下学的时间,外头雨势也小了许多。
    屋里的人渐渐散去,唯有玉黎清留下,向先生请教自己不懂的问题。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玉黎清才从房中走出,本以为外头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却发现院子里还有不少人。
    候在外头的若若撑着伞过来,玉黎清问她:她们怎么都不走?
    若若摇摇头,方才奴婢见她们出去又回来,不知道是为什么,兴许是在等家里的轿子来接吧。
    主仆二人撑伞走出去,却听周嫣在一旁亭子里笑道:玉黎清,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让人好等啊。
    玉黎清没转头,朝着门边走去,随口道:我看周姐姐不是等我,是等雨停了,好护着你那双宝贝绣鞋吧。
    被直言回怼,周嫣面上有些挂不住,我可没说是我在等你。
    眼巴巴等着你的,是你那个花容月貌的小相公吧。说着,转头同亭子里的姑娘们一起笑起来。
    还以为玉黎清得了什么好姻缘,没想到未婚夫婿是个秀气的小少年,看他那副柔弱懵懂的模样,哪里是能成大事的人。
    几人笑得欢快,玉黎清这才明白,她们不是在等轿子,而是故意等着取笑她。
    什么小相公
    江昭元明明和她同岁,哪里小了!
    玉黎清不理会她们,走出院门,果然在门边屋檐下看到了江昭元。
    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衫,深色的腰带勾勒出纤瘦的腰身,手里撑着一柄竹叶青的油纸伞,立在雨中,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仙人。
    玉黎清打眼一看,视线不自觉落在那优美的腰线上,少年肩宽腰窄,真真是神仙姿态。
    只这么看一眼也没什么,只是抬起视线却对上少年一双干净懵懂的眸子,原本只是单纯的欣赏,忽然就多了些罪恶感。
    摸了一下发烫的脸,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江昭元抬起玉白的小脸,腼腆道:今日下雨,书院早了半个时辰下学,我怕你没有带伞,所以来等你。
    看不出来,还挺会关心人的。
    玉黎清抿嘴笑着,走到他伞下。
    江昭元看她迈步到自己身前,两人之间不过一掌的距离,同在一伞下,近到仿佛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四周下着蒙蒙细雨,屋檐下的滴答雨声不绝于耳,少年屏住呼吸,紧张的握紧了伞柄,水灵的眼睛有一瞬间偏向别处,随后缓缓聚焦在少女脸上。
    未施粉黛的脸颊白皙粉嫩,一头乌发逶迤披散下来,坠在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耳边轻晃,乱了他一池心湖。
    她靠得越来越近,脸颊几乎快要贴在他脸侧,柔软的发丝在他的脖颈间辗转磨蹭,勾得某处痒痒的。
    温热的呼吸轻轻吹拂着她的耳尖,少女温柔的声音羞涩着问:你跟人说你是我相公?
    啊?江昭元脸色涨红,说话都磕巴起来,我,我没说。
    玉黎清愤愤的攥起拳头,直起身来,我就知道,肯定是周嫣故意编排我。
    话音刚落,后头就响起周嫣的嘲笑声:瞧你们这对小夫妻,当着街就咬起耳朵来了,也不怕让人瞧了笑话。听说你们还住在一起?难不成早就躺在一张床上了?
    闻言,院子里响起一片低笑声。
    江昭元红着脸侧过头去。
    玉黎清转过身来,把少年挡在身后,毫不客气的反问:周姐姐说的像是亲眼见过似的,难不成是亲自蹲在我窗下听来的?
    周嫣抱着手臂靠在门边,挑眉说:是你们不守礼数,心思不纯,怎怪旁人多想。
    玉黎清轻笑一声,周姐姐自己都不知道跟多少公子吃酒说笑了,我不过同我的未婚夫说句话,姐姐就能联想那么多,这心里不干净的人究竟是谁呢?
    你!
    周嫣落了下风,想再说几句找回面子,却听玉黎清轻描淡写地说:瞧着雨又要下大了,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便拉了那少年的手,一粉一青的身影融入了蒙蒙雨雾中。
    走了好一会儿,离了私塾远远的,玉黎清才放缓脚步。
    因为下雨,街上没什么人,街两旁的店铺也关了不少,只有几家还开着。
    点点雨丝落在手背,玉黎清才察觉到被她握在手心里的手掌是冰凉的,她回身去看江昭元,心下一惊。
    少年肩上落了雨,额发有几缕被雨打湿贴在脸上,一身好看的天青色被雨打湿,另一只手上握着伞,却是撑在她头顶。
    他就这么淋了一路的雨。
    她把少年拉回伞下,心疼道:我走的急,让你淋了雨,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江昭元微笑着:淋点雨而已,没关系父亲也说过,我不该总麻烦旁人。
    怎会没关系,人都会疼会难受,你不舒服了就告诉我,我又不是旁人。玉黎清握紧他的手,可他的手好冷,怎么都暖不了。
    握的久了,总算察觉不对,玉黎清赶忙松开他,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这是做什么呢?
    拉着人家的手,还让人家淋了雨。
    许是雨声湿凉,衬得少年的声音乖顺绵软,没事,我也想。
    玉黎清不解,想什么?
    想牵你的手。少年青涩的微笑着,小指小心翼翼的勾住她的小指。
    第7章
    试探的触碰轻而小心,像只毛茸茸的尾巴软绵绵缠在心上,玉黎清咽了一下口水,觉得喉咙里有些发干。
    江昭元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可没想跟他牵手,刚才只是一时着急才握了他的手,都怪周嫣总找她的麻烦。
    手指躲开他的触碰,故作轻松地说:又不是三岁小孩,牵手做什么?快回府吧,雨要下大了。
    被她拒绝,江昭元难掩落寞,把伞撑到两人中间,一起往前走。
    茫茫的雨幕将伞下二人与外物隔绝开来,哪怕隔着不远的距离,也很难清晰的看到跟在后头的小厮和丫鬟。
    耳边尽是雨声,细雨带来的凉意很快吹散了少女脸上的绯红,她抬头看着前路,低头看自己与身边人步调一致,感觉有点奇妙。
    她的视线撇到身旁,看到了少年握着伞柄的手,是刚刚被她抓过的那只。
    生的又白又软。
    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玉雕出来的,突出的指节处泛着粉色,手背上隐约透着青筋,袖口处露着半截雪白的手腕,如同易碎的冰,透着彻骨的寒意。
    视线穿过手腕,能看到他略显落寞的眼神,原本可爱软糯的小脸没了笑意,明显是因为她的拒绝不高兴了。
    这个小笨蛋,淋了雨也不吭声,不高兴也不吭声,怎么什么都不说
    也对,他是不爱对人说心里话。
    前世身为朝廷重臣,身边却只有附庸迎合之辈,就连对她,也没说过几句窝心的话。难过、委屈,全都堵在心里,他一定也很难受吧。
    现在他只是侯府的庶子,籍籍无名,不得宠爱,宁远候对他不管不问,他一个稚嫩少年,又能向谁倾诉。
    玉黎清心下一软,抬起手来握住了他抓着伞柄的手他的手,竟比这雨还要冷。
    手背覆上暖意,仿佛带着太阳的温度。少年惊喜的转过脸来,看到两人触在一起的手后,灿若晨星的眼中闪起光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柔和又疏朗。
    他的视线如丝柔缠绵,让玉黎清无法忽视,轻咳了一声,吐出喉咙干燥的热气。
    我这是,怕你在雨里走丢了。找了个很随便的借口。
    少年眉眼弯弯,笑意盈然,往她身边靠近了一点,近到肩膀都快碰在一起,衣裳偶尔摩擦到,连带着一片肌肤都酥酥麻麻的热了起来。
    他就知道,清清舍不得他难过。
    清清,你真好。他微笑着说,羞着不敢直视她。
    闻言,玉黎清意味不明的看向他,欲言又止。
    江昭元听她沉默,像做了错事似的,紧张的转过头来,这样叫也不行吗?
    不是生分礼貌的玉姑娘,也非她爹娘才能唤的清儿。
    只有江昭元这么叫过她。
    这感觉很奇怪,自己的名字被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唤出口
    玉黎清轻轻摇头,没什么,你想这么叫就这么叫吧。
    江昭元如释重负,微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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