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萱: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想吸引他注意力的男生?可以像我一样,以此为目标。
    林折夏回:那我想从全校男生眼里消失。
    陈琳也发过来一条:同桌,你就把台下一千多个人当白菜。
    林折夏回复陈琳:一千多颗白菜,也挺恐怖的。
    林折夏回完之后,把手机放在一边,叹了口气。
    她担心自己会搞砸。
    这和胆不胆小其实没太大关系,因为生活中有许许多多类似这样不得不去做,但又需要很多勇气才能做到的事。
    只是有时候鼓起勇气,真的很难。
    周末两天时间,她抽一天写了稿,写得中规中矩,全都是些很模板化的句子。
    最后勉勉强强升华了下主题,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剩下唯一要准备的,就是演讲。
    她先是在房间里自己尝试脱稿背诵。
    魏平是个专业捧场王。
    他対林折夏的演讲,表达出百分百的赞赏:叔叔觉得非常好!
    第一次听到如此精彩的演讲,首先你的内容就写得十分专业,其次,你背得也非常好,抑扬顿挫,比如中间好几个停顿,就更加凸显了你演讲的重点,增加段落感
    不是的,魏叔叔,林折夏忍不住打断他,那是我背卡壳了。
    魏平:啊,额。
    魏平:但你卡得也很漂亮,并不突兀,叔叔就没发现。
    林折夏:谢谢,你点评得也十分努力。
    最后,她站在客厅里,捏着演讲稿,想了想说:你们俩不行,我还是换个人听我讲吧。
    十分钟后。
    她捧着演讲稿敲开迟曜家门:恭喜你。
    迟曜:?
    你中奖了。
    迟曜昨晚被何阳拉着打游戏,打到半夜,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没睡醒。他今天罕见地穿了件白色的T恤,清爽又干净,整个人难得地有点像个讲文明的人。
    然后林折夏听着这人开口就说了一句不太文明的话:把要发的疯一次性发完。
    林折夏拿出手里的演讲稿:恭喜你被抽选为今天的幸运观众,得到一次观赏林折夏同学演讲的机会。
    讲文明的人扫了那张演讲稿一眼:能不要么。
    林折夏:不可以。
    那转让呢。
    也、不、行。
    又是强买强卖?
    是的,林折夏点头,想拒绝,除非你死了。
    迟曜反应很淡,作势要关门:哦,那你就当我死了吧。
    林折夏一只手从门缝里挤进去,强行进屋,为了让他听自己演讲,脱口而出:不行,我怎么舍得当你死了呢。
    她说完,自己愣了愣。
    迟曜原先要关门的手也顿了一下。
    怎么舍得。
    舍得。
    舍得这个词,听起来很奇怪。
    她脑袋空白两秒,重新运转后,习惯性给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你死了,我就得去祸害其他人,这样対其他人不好。
    迟曜冷笑了声:所以就祸害我?
    林折夏:
    迟曜反讽道:我是不是还得夸一句,你做人做得很有良心。
    林折夏:还行吧,夸就不用了。
    她进屋后,先给自己准备了一杯水。
    然后她把迟曜按在沙发上,勒令他不要乱跑,自己则清了清嗓子,抖开手里的演讲稿:大家好,我是高二七班的林折夏,我演讲的题目是,青春。
    她稍作停顿,一只手向外打开,配合着姿势,叹出一声咏叹调:啊青春。一个看似简单,却不那么简单的一个词。
    迟曜坐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给她鼓掌: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林折夏:
    迟曜下巴微扬:继续。
    林折夏不是很想继续了。
    她停下来:我喝口水。
    等她用喝水掩饰完尴尬,继续往下念:我们每个人都有,或都曾经有过青春。
    迟曜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他用一只手撑着下颚,打断她:你除了废话,还有点别的吗。
    这怎么能是废话,林折夏说,我这句话说得有问题吗,你能说它有问题吗?
    迟曜:它是一句没有问题的废话。
    听到这里,他似乎勉强打起了点精神:你继续,忽然觉得你这演讲也不算一无是处,起码能为我平淡的一天增添点笑料。
    林折夏深呼吸。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来找迟曜。
    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往其他方面想,迟曜就是她演讲道路上的第一道难关。
    如果她都能在迟曜面前顺利把演讲稿讲完,还会怕其他妖魔鬼怪吗?
    还会有比迟曜更讨厌、更会挑刺、更刁钻的观众吗?
    不会了。
    她将无惧任何人。
    林折夏努力地在脑海里回想第二段内容是什么,然后依旧略带磕巴地念了出来。
    这次迟曜没再挑她刺了。
    他安静下来,撑着下颚,看起来有点没精神,但全程都在听她讲。
    偶尔他会点评一句:这遍比上一遍好点。
    林折夏有点得意:我还是略有演讲天赋的吧。
    迟曜抬眼:我以为这叫勤能补拙。
    这篇稿子很长,想要完整且流利地背下来很难。
    林折夏一下午都在他家対着他背稿子,中途喝光了他家两桶水。
    她最后一次背稿的时候,背到中途还是忘了词:所以我们要珍惜青春,额,要要后面是什么来着。
    沙发上那个听到快睡着的人撑着脑袋,随口接了句:要不留遗憾地奔赴明天。
    林折夏:哦,対,要不留遗憾地
    她说到一半,停下来,不対,你怎么都会背了。
    迟曜:因为我智力正常。
    林折夏:你想说我笨就直接点。
    迟曜把手放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去厨房间倒杯水,经过她的时候停下来,然后不经意地把手搭在她头上一瞬,有些困倦地说:嗯,你笨。
    林折夏多少有点挫败。
    毕竟自己背了那么久的东西,结果还没一名观众背得顺溜。
    等迟曜捏着水杯,从厨房间走出来。
    林折夏看着他说:既然你都会背了。要不我把这个珍贵的名额让给你,你去参赛吧。
    林折夏在迟曜家待了一下午。
    傍晚到了饭点,她被林荷催着回家吃饭。
    吃饭的途中她有点闷闷不乐,这个闷闷不乐源自于:一件本来就没什么信心的事情,在努力一天之后,似乎也还是没有变好。
    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这件事了。
    当人一旦开始対自己产生怀疑后,想到的第一件事都是放弃。
    妈,魏叔叔,林折夏低着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说,我有点想和徐老师说,让他换个人去参加比赛。
    林荷也不想让她为难,加上演讲比赛也不是什么非参加不可的比赛,于是顺着她说:实在不行,就跟老师说换人吧。
    魏平也说:是啊,而且你也尝试过了,实在困难的话,就和老师说一下。
    林折夏应了一声。
    吃完饭,她认真考虑起换人这件事。
    她坐在客厅,通过班级群点开老徐的头像。
    老徐的头像是一朵宁静绽放的荷花,她対着那朵荷花犹豫了半天,対话框里的字打下来又很快删掉。
    最后她写了一段很官方的话,只是在发出去之前,准备按下发送的手停顿了一秒。
    然而就在这一秒。
    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迟狗:还练不练了
    很突然地,林折夏今天一天的情绪都在这平平无奇的五个字里爆发了出来。
    她很轻微地吸了吸鼻子。
    把聊天框切过去,然后十指如飞地打字。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行
    我知道的,我念的不流畅,还一直卡壳
    那么简单的内容我都背不下来
    而且想到要上台,台下有那么多人我就紧张
    她打了好几行字。
    最后又放慢打字速度,重复了一遍第一句话。
    所以
    你是不是
    也觉得我不行
    如果现在迟曜就在她面前,她是不会说那么多的。
    可能是因为隔着网络,也可能,是刚才她差点就在那相同的一秒钟之间,把那段要放弃的话发给老徐了。
    她发完之后,対面没有立刻回复。
    隔了大约有十几秒,她才看到那行熟悉的対方正在输入。
    迟狗:虽然你这篇演讲稿通篇废话,念得确实也不怎么样
    迟狗:但是没有人觉得你不行
    迟狗:是你觉得自己不行
    很奇怪,明明只是几行字。
    她却好像听见了迟曜那把习惯性带着嘲讽、但有时候又诡异地透着些许温柔的声音透过这几行字,出现在她耳边。
    対面发过来最后一句话。
    迟狗:我不觉得
    第28章
    晚上, 林荷睡前给林折夏送牛奶,她敲了敲门,轻声说:夏夏, 在写作业吗?我进来了。
    林折夏回:进来吧, 我在看书
    林荷开门进来, 她最近都睡得很早,这会儿其实已经有点困了。
    但她还是打起精神, 关切地问她:退赛的事情,你和老师说了吗。
    林折夏接过牛奶:没有。
    林荷:怎么不说呢?是不好意思,还是怕老师不同意。
    都不是。
    她摇摇头, 说, 我还想再试一下。
    因为在她放弃的时候, 有人跟她说觉得她可以。
    所以, 她想再试一下。
    林折夏喝了几口牛奶,想到刚才和迟曜的聊天记录。
    没有人觉得你不行。
    只有你自己觉得。
    演讲比赛而已,那么多人参加, 别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她也可以。
    林折夏平时也总这样想一出是一出,林荷并没有多问她为什么忽然改了注意。
    但女儿既然决定去做, 她自然得鼓励:不管结果怎么样,重在参与就行, 千万不要有压力。
    林折夏嗯了一声:你快去睡吧,我看会儿书也要睡了。
    这天晚上,她睡得并不太安稳。
    毕竟想着比赛的事儿, 心理压力还在。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被一群怪兽抓走,然后这群怪兽逼着她上台演讲。
    她在梦里发挥得异常流利。
    结果怪兽头头说:你讲得很不错, 再讲一篇我听听。
    起床后,她揉了揉脑袋,感觉头有点疼。
    早上9:00。
    她简单洗漱完,又修改了一下稿子。
    正当她犹豫是在家练习,还是去迟曜家的时候,有人在楼下喊她的名字:夏哥
    是何阳的声音。
    她走到窗户那,扒着窗户探头出去往下看,看到并肩站在楼下的何阳和迟曜。
    迟曜被太阳晒得眯起了眼睛,他似乎是嫌何阳靠他太近,于是往边上退了步。
    何阳仰着头,双手做喇叭状,声音从楼底传上来:夏哥,有事找你,下来一趟。
    这个喊法让她一下回到小时候。
    小时候,电子设备还没有现在那么流行,她也没有手机,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到处喊人下楼玩。
    什么事?林折夏披着头发下楼。
    走,何阳冲她说,去曜哥家,给你准备了惊喜。
    林折夏:?
    何阳:走啊。
    林折夏疑神疑鬼:确定是惊喜?为什么要给我准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何阳: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折夏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去了迟曜家。
    她进屋没多久,门忽然被人敲响,来的人个子很高,戴着个黑框眼镜:曜哥,我来了。
    不超过三十秒。
    又进来一个人。
    我也来了我也来了。
    还有我,路上有点事,说好的九点二十,我没迟到吧。
    我我我我,我也来了。
    人越来越多。
    很快迟曜家的客厅就被挤满了。
    沙发上挤满了人,坐不下的就站着。
    站的人大约有两三排。
    来的大多数都是小区里的同龄人,今天周末,大家都有空闲的时间。
    满屋子的人里,甚至还有个小孩。
    小孩捧着根棒棒糖,跟她大眼对小眼,一脸天真无邪地喊:姐姐好。
    林折夏表情有点裂:这小孩谁啊。
    这我堂弟,何阳说,二丫,过来,坐哥这。
    何阳解释:曜哥说多凑点人,我堂弟正好在我家,就顺便把他一块儿叫过来了,你别看他才五岁,但已经听得懂人话了。听你的演讲应该也是没什么太大问题。
    林折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听我的演讲?
    何阳:对啊,你不是要参加比赛么。还是台下会有很多人的那种。怎么着,够意思吧,我们来给你彩排,就咱这气势,人多势众的,你跟我们彩排完,到时候一定能适应台下那么多人。
    林折夏:
    很有创意。
    是谁想出这么有创意的主意?
    她差点就鼓掌了。
    何阳又充满期待地说:你的演讲啥时候开始?
    林折夏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人,视线最后落在这群人里最显眼的那个身上迟曜坐在沙发正中央,看起来像是被所有人簇拥着似的。所有人都做得很板正,只有他看起来很放松的样子,不经意地低头滑了下手机。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两个人视线正好交汇。
    现在就开始,虽然场面过于离谱,但林折夏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好的练习机会,你们做好准备,我要开始演讲了。
    她说完,迟曜把手机随手收了起来。
    然后他作为这个创意的发起人,展现出了他的领导力。
    他整个人往后靠,闲闲散散地鼓了下掌。
    由他带头,其他人也开始鼓掌,一时间,客厅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林折夏无语一瞬,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脱稿:大家好。我演讲的题目是,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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