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他有痣关她什么事啊。
    她为什么要为了一颗痣在这里走神。
    好烦。
    她放下笔。
    她又对着试卷看了会儿,最后放弃挣扎,决定刷会儿手机。
    结果刚好接到陈琳打来的微信电话。
    陈琳上来就问:你作业写完没。
    林折夏很懂地接下去说:写完借你抄抄?
    嘿嘿,陈琳说,同桌没白当,很了解我。
    她又说:我知道你肯定写完了。
    林折夏趴在桌上说:我没写完,你去问唐书萱吧。
    陈琳:你居然没写?
    林折夏:今天我妈生日,然后我又去给迟她说到这里,下意识略过这段,总之就是,我今天忙了一天,刚准备写。
    陈琳:噢,那好吧。唐书萱肯定指望不上,看来今天我得亲自写作业了。
    说完,陈琳就要挂电话。
    林折夏突然说:等一下。
    陈琳挂电话的手一顿:啊?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林折夏有点犹豫:就是,我有个朋友。
    她捏着笔,继续说:我这个朋友,有另外一个很好的朋友,是个男生,但是最近她好像觉得和这个男生之间,变得有点奇怪。
    陈琳直接问:你和迟曜怎么奇怪了?
    林折夏差点把笔捏断:
    林折夏:你、重、新、说。
    陈琳:咳,我重新说,你那个朋友,和她的朋友,怎么奇怪了。
    他俩就是,有时候靠太近的时候,会开始有点不自在。
    陈琳竖着耳朵,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惊天八卦,等半天就等来这个:就这?
    林折夏:就这?这还不够吗,我和迟曜不是,我那个朋友和她的朋友,以前就是穿一条裤子都不会觉得不自在。
    陈琳沉默了。
    沉默后,她问:你这个以前,是多久以前。
    林折夏:八岁吧,我抢他裤子穿。
    陈琳又沉默了。
    林折夏:还有十岁的时候,我给他扎辫子,他生气了好久。
    林折夏:还有
    陈琳:停,打住。
    林折夏:?
    林折夏同学,你已经不是八岁了,也不是十岁。你现在,十六岁了。
    陈琳长叹一口气,你那不是变奇怪,是你长大了,总算意识到迟曜、是、个、男、生,是个不能抢他裤子穿的男生了,懂吗?
    林折夏:
    半晌。
    林折夏说:我懂了。
    其实她之前也有隐约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没有陈琳看得那么清楚。
    自从她看到那个新的迟曜之后。
    她就发现自己似乎不能在他面前,那么随心所欲地做很多儿时做的事了。
    不是,她又飞快地补上一句,我那个朋友,大概是懂了。
    迟曜发热没什么大碍,睡了一觉体温就正常了。
    林折夏不信,又按着他量了次体温。
    迟曜恢复往日那副漫不经心,又有些倨傲的样子:都说了没事。
    林折夏:可能是因为你昨天吃药了。
    迟曜:我不吃也没事。
    林折夏:
    这个人在一些地方。
    就是很要面子。
    最后她对着体温计,不得不承认,这人恢复的确实很快。
    寒假中途,林荷又去医院做了一次产检。
    产检结果并不乐观。
    你现在这个年纪,要孩子风险会很大,林折夏陪林荷一起去医院,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说,我不能做出什么承诺,还是上回跟你们说过的那句话,考虑清楚。
    林荷坐在外面,有些失神:妈妈现在也很纠结,理智告诉我不该要这个孩子,其实我和你魏叔叔来之前都决定好了,可是
    林折夏能理解这种感受。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林荷怀孕这件事,她一想到可能会有的弟弟妹妹如果没了,心里都会有点空落落的,更何况是林荷本人。
    她忽然间发现,她看到的是林荷的脆弱。
    或者说,长大后她才渐渐发现大人不是小时候以为的超人。
    生活里有很多接踵而至的意外,就是大人也无法抵挡。
    妈,她去握林荷的手,你别难过,我们回去好好再想一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魏叔叔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林荷回过神,回握了她的手。
    最后他们还是听取了医生建议,以林荷的身体为主,不敢冒太大风险。
    由于怀孕周期刚好合适,所以手术安排得很快。
    当天魏平准备了很多住院的东西,林折夏陪着一块儿去。
    因为她太担心手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去之前迟曜发了很多很多消息,于是迟曜也跟着来了医院。
    记忆里的这天好像很漫长。
    长长的医院长廊,消散不去的消毒水味儿,医生穿着白色大褂进出。还有魏平不断来回踱步的背影。
    这一切就像是一部无声的默片,被不断重复拉长。
    林折夏对这天最后的印象,是她控制不住紧张,掐住了迟曜的手。
    等手术顺利结束,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她已经掐了很久。
    她猛地把手松开。
    你这是一只手掐够了,迟曜看着她说话,一下将她从那部漫长无止境的默片里拉了出来,准备换只手?
    可以吗。林折夏问。
    迟曜抽回手说:你想得倒是挺好。
    林荷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之后魏平叫她去病房,她手忙脚乱收拾了一阵东西。
    迟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她收拾完东西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人生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似乎都有他参与。
    寒假假期短暂,林荷出院后,很快迎来春节。
    原本光秃秃的道路仿佛一夜之间更改了面貌,街上到处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灯笼。
    这天晚饭后,林折夏拉着迟曜去街上闲逛。
    昨天这条街上还什么都没有,她穿了件很厚的棉袄,远远看过去像团会移动的白色的球,今天一下挂了这么多。
    迟曜慢悠悠跟在后面,说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活在北极。
    白色的球停下了,说:我跟某个喜欢凹造型装逼,大冬天还穿超薄牛仔裤打死不穿秋裤的人,确实不一样。
    迟曜没理她,径直往前走。
    林折夏追上去,问:马上过年了,叔叔阿姨回来么。
    不知道。迟曜说。
    林折夏:你没问他们啊。
    迟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懒得问。
    林折夏小声叨叨:他们在外面做生意也太忙了,去年也没回来,起码赶回来看一眼吧。
    迟曜父母常年不在家。
    家庭和事业,似乎是一件让大人很难兼顾的事情。
    她对迟父迟母的印象其实也不深,更算不上熟悉。
    唯一和他们交流最多的一次还是因为吵架。
    那是很多年前了。
    小时候她不懂事,脾气也不如现在。
    她看着迟曜每回生病,总是一个人住院,身边没有亲人,只有请来的一位护工阿姨陪着,不止一次想过:他爸妈为什么不来看看他。
    某天难得撞上迟曜父母回家,她怒气冲冲地跑去南巷街街口堵人。
    迟曜父母只是路过,回来取东西。
    车临时停靠在南巷街街口。
    两人取完东西正准备上车,突然从街口冲出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堵着车门:迟曜上个月住院了,你们知道吗。
    你们为什么不来看看他?
    一个人住院,年幼的林折夏说,是很孤单的。
    她说话时努力板着脸,在大人面前撑场面: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一个人在医院的时候,肯定很希望见到你们。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被闻声赶来的林荷拖回了家。
    林荷先是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孩子还小。
    等回到家,关起门来,林荷认认真真地教育她:不管怎么样,这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情,你怎么能去人家父母面前这样说。做事要有分寸,别这么冒失。
    后来长大些了,林折夏渐渐懂了林荷当初说的话,大人的世界需要分寸。
    她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冲过去直接质问,见到迟曜父母也会客客气气打声招呼。
    林折夏想到这些,有点幼稚地在心里想:
    但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她依旧觉得迟曜父母这样做很不对。
    两人顺着热闹的长街一路往前走。
    这条街很长,红色灯笼喜庆地一路延伸至街尾。
    街灯拉长了两人的倒影。
    林折夏个子矮,步伐其实很慢。
    但迟曜始终都保持着和她差不多的速度。
    林折夏走到半路,转了个身,跟迟曜面对面。
    迟曜看着林折夏站在大红色灯笼底下,笑眯眯地弯着眼说:他们不回来也没关系,反正我会陪着你的。
    女孩子清脆的声音混在周遭这片喧杂里。
    你过年来我家,我们又可以一起守岁了。
    迟曜垂着眼,半晌,想回她你每次不到十点就睡得跟猪一样,还守岁,话到嘴边,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最后别开眼,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林折夏倒着走路,没有注意到边上骑着儿童车横冲直撞经过的小孩儿。
    在她听见儿童车叮铃铃的声音之前,迟曜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拽向自己
    于此同时,街上有人在点炮竹为春节预热。
    在噼里啪啦的炮竹声里,她清楚听到迟曜说的四个字。
    白痴,看路。
    第22章
    林折夏被拽得猝不及防。
    等她站稳, 那辆儿童车从她身侧晃晃悠悠开过去。
    林折夏:你才白痴。
    迟曜:你对这个词有意见么。
    林折夏正要说谁会满意白痴啊。
    就听迟曜松开手时,又略带嘲弄地说,那, 笨蛋?
    我不想散步了, 她转过身往回走, 正常散步是延年益寿,跟你出来散步是折寿。
    春节前夕, 林折夏被林荷拉出去置办年货,买了一堆东西回来。
    林荷现在得继续养身体,主要负责躺在沙发上使唤他们:你和你魏叔叔, 把春联贴门上去, 然后那堆东西放厨房, 新衣服放房间。
    还有, 林荷指指点点,这地也该拖了。
    林折夏忙活半天,在贴春联的时候偷了会儿懒。
    她把春联交给魏平:魏叔叔, 我其实一直都觉得你个子很高。
    魏平心领神会:行了,你休息去吧,我来。
    闻言, 她把手里的春联分了一大半给魏平,剩下三张仍拿在手里。
    魏平问:你手里这叠不贴?
    林折夏说:秘密。
    那你偷偷告诉叔叔, 叔叔保证不说出去。
    告诉你了,林折夏摇摇头,就不是秘密了。
    魏平没问到, 也不介意, 笑笑说:行,我们夏夏现在还有小秘密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
    林折夏拿着手里的春联想, 她就是打算等会儿去迟曜家门口给他贴上。
    哪怕迟曜嘴上不说,且总是爱谁谁的态度,但春节这么热闹的日子,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多少还是有些凄凉。
    她想给迟曜一个惊喜。
    特意挑了晚上睡前偷偷溜出去,仔仔细细把三张红彤彤的春联往他家门上贴。
    她衣服都没换,穿着件蓝色、戴帽子的珊瑚绒睡衣,来去像一阵风。贴完回家继续睡觉。
    睡前,她又期待迟曜第二天能早早地看到她贴的春联。
    于是给他留言:你明天千万不能睡懒觉。
    次日一大早。
    迟曜很早就醒了。
    他就是想多睡会儿都难,外面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和这些喜庆纷杂的声音不同的,是他现在身处的这个空荡荡的屋子。
    他躺在床上,半阖着眼,抓了下头发,然后踩着拖鞋去洗漱。
    简单洗了把脸后,手机铃响,他倚在洗手间门口接电话:爸,妈。
    电话对面传过来的声音不带多少温度:今天过年,给你转了账,想买什么就买。还有,给你寄的过年礼盒收到没有,里头有些年货。我和你妈公司里有事,有批货要急着交,赶不回来了。
    然后是他妈,插话进来叮嘱了一句:最近在家里还好吧,自己照顾好自己。
    迟曜:知道了。
    没事的话,他又说,我挂了。
    末了。
    他又补上一句,新年快乐。
    三两句话后,再没有其他话可说。
    通话很快中断。
    挂了电话,他顺手点进微信。
    今天过节。
    很多人在群发消息,微信列表全是未读红点。
    他没有看其他消息,直接点开某个被置顶的,永远躺在列表最顶上的那个对话框。
    [胆小鬼]。
    林折夏发来的消息有好几条。
    他一条条往下看。
    千万别起太晚。
    你最好早点起来
    然后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因为,这样才能
    张开双手
    拥抱灿烂明天!
    迟曜对着这堆消息看了会儿:又发什么疯。
    虽然这堆话看起来莫名其妙,但以他对林折夏的了解,这堆话背后一定有什么用意。
    而这个用意对他来说并不难猜。
    于是他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门口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包裹,他移开视线,这才发现门上多了三张红色春联。
    春联上,刚劲有力的黑色笔墨印着:
    一帆风顺年年好。
    万事如意步步高。
    横批:吉星高照。
    可以看出来这三张春联被人贴得很认真,排列工整,连边角都贴得仔细。
    只是。
    迟曜看着门,没忍住笑了一声。
    只是别家的春联都贴在门顶上,而某个矮子由于身高限制,只能把春联贴在下面的位置。
    看到了,挺灿烂的。
    他单手在对话框里打字,又回了两句:
    位置很独特
    下次够不到,可以进来搬个椅子
    林折夏今天醒得也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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