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逢曾经不能对这张脸免疫,分手后吐多了,就麻木了,所以再看到这张脸,出乎意料的心静如水。
    不静没办法,他怕他再吐。
    曾经他爱这个人爱得多深,忘他就有多难,释怀再重生活下去,不割舍几回真难以办到,虽然这种割舍都是分手后沈逢的自导自演,哪怕赵白没出场,沈逢也跟死过了几回一样。
    沈逢?魏如实也马上看向沈逢。
    面对魏如实,就像面对现实一样,能让沈逢对着赵白的那点情绪马上冷静下来。
    说来很搞笑,他知道赵白对他是不一样的,所以他对赵白死心了,但对赵白还是不一样,但看着魏如实,就像看着想在世俗里活下去的自己,要妥协,要周全,要维持住活下去的资源。
    沈逢是为赵白心如死灰过,也生不如死过,但他为情所困,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生活的败者,他不会因为生活失败去死,他要死,只会因为病,因为老。
    当然了,也许有可能有一天他还是为赵白去死,真正地死去。
    但除了这三样,他不觉得有谁能夺走他对生活和生命的追求。
    搞吧,沈逢站起,叹了口气,魏叔啊,我还是想说一下,您干点啥不好,跟着他干什么,屈才。
    沈逢在恭维他,魏如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当年那个喜欢他甚至有点崇拜他的沈逢变了,面对他的感情没那么单纯了。
    人长大就是这样,知道世事复杂了,面对世事也复杂了。
    那我叫小意送上来,我到门口去一下。魏如实拿着手机去了门口,他走着,心里不可抑制的难受了一下。
    道理都懂,但那个把他叔叔一样敬重的孩子用成年人的方式处理和他的关系,魏如实一时之间还是稍微有点难受。
    他走得很快,赵白看了他的背影一样,若有所思,跟着沈逢走向了茶桌那边。
    赵家从上到下都有喝茶的习惯,他们订的酒店房间里也有茶桌茶具和茶,但他们出来是从来不喝酒店的茶水的,都自带。
    沈逢知道他们这习惯,坐下先接了壶水烧着烫壶烫杯子,这下刚刚烧上,就见非要着椅子过来在他身边坐下的赵白很不开心的道:魏叔对你很好。
    对你更好。沈逢面不改色,把杯子一一摆开。
    赵白不说话了,过了一两秒,他又道:你什么时候回家来?
    沈逢查看茶具出水口的动作停了,他匪夷所思的转过头,脑子也坏了?
    赵白抿嘴,过了片刻,他抿着嘴近乎严苛的道:你要我做到的事,我以后会做到,不会再有。
    沈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笑了起来,猛揉自己憋得发疼的胸口,揉了一阵,他就看到了赵白皱眉凑过来的脸近在咫尺,沈逢的心口疼得发麻,还是笑着摸了摸赵白的头,这个男人呐,性格独断执着,头发却软得出奇,他笑道:哎呀,算了,说好了不要在一起了,咱们就算了吧,你会有更多更好的新鲜的生活,还没有人伤害你,多好。
    第6章 6
    沈逢这话说的真心,他用了很久才释怀赵白的背叛,这释怀可以用来等同原谅,但不能代表回头。
    他在笑,赵白看着他的笑脸,他那笑着闪着闪亮水光的眼,赵白的嘴抿得更紧,心里就跟被电刺了一下一样,麻麻地疼。
    我这四年多,就一个人赵白不习惯示弱,他涩然说完,舔了下嘴,皱着眉头看着沈逢继续道:那次之后,我一直在工作。
    两个人只要相爱过,灵魂必有牵缠,赵白这话说得勉强,可沈逢听出来了,赵白在跟他说,他这几年谁也没找过,在等着沈逢,他用时间证明他可以是沈逢想要的人。
    沈逢愣了一下,笑得更厉害了,这一笑把他的鼻涕泡都笑出来了,他一边不可抑制的笑着,一边去扯了纸巾擦了鼻涕。
    赵白着急了,和沈逢挤在了一把椅子上,抱住了沈逢。
    沈逢的眼泪流进了他的衬衫里。
    唉沈逢抬头,想让眼泪流回去,他叹息了一声,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又只能笑叹了口气,唉。
    他的赵白认识的时候他不知道赵白的身份,他在高中毕业暑假期间认识的赵白,赵白在追求他一年后,他才和赵白好上。
    他是知道了赵白的身份,收拾完赵白后才和赵白好的。
    赵白之前有过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赵白的爸赵戚本身就是个玩得大的,赵家谁都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两个家,只是那两个家的女人从来不进赵家的门,大家默认这是给赵白妈妈的面子。
    赵白随了他亲爸,而且据说第一个被送上床的赵家的老爷子亲自过问过其身份,就说这事荒唐不荒唐,沈逢一知道赵家的这些作风,那些怦然心动瞬间就没了,中间赵白被他逼急了发誓除了沈逢绝对不会有别人,那个时候,沈逢信了,信在了他对赵白不可控制的波涛汹涌的情感下,他认为像赵白这样的人敢发誓,那绝对是真的。
    沈逢也曾自信过,对着赵白的妈妈,跟赵白妈妈不以为然说赵白跟他爸绝对不一样。
    绝对不一样
    沈逢现在想起当初跟赵白妈妈信誓旦旦的自己都想笑,还想哭。
    他自己也是从小优秀到大的,还是考的市状元进的第一学府,他宁肯被他爸一刀断头,也想和赵白在一起,结果没多久,他拿命去拼的一辈子就和别人好上了。
    这事太可笑了,沈逢当时没被击垮倒下,只是不想死在赵白和赵家的人面前被人看笑话。
    只是离去后,日子也不好过,那些生不如死的时间想起来,至今历历在目。
    他才逃出生天呐。
    小逢沈逢的泪烫伤了赵白的心,他紧紧抱住沈逢,像是要把沈逢镶进他的身体里,就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
    唉。沈逢逃不脱,他抱住了赵白的头,忍着泪道:不了,白白,我不行啊,小逢之外还有小嘉,我跟你不一样的,你爱我的同时,有新鲜的人,哪怕你不放把这个人在心上,但他过来了,你还是会看两眼的,我不一样,你看我现在在哭,明明我们分手了,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但我还是会因为你哭,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
    更残忍的话,沈逢没说。
    他父母生他养他,望子成龙,他却不会为他们去牺牲,去成全他们,他们要的也不多,只是希望他能正常的学习工作毕业结婚,成为一个有用之人,能让他们稍稍感到骄傲,而他为了赵白宁愿去走岔路,宁愿跟他们割裂也要和赵白在一起,这个人他才认识几年啊,他为这个人连父母都不要了。
    他为了赵白如此的自私。
    可能这也是报应吧,一个为了爱情连父母都不要的人,转过头,就被爱情狠狠扇了一掌不得不让他清醒的耳光,不得不去接受这个世界原本最真实的样子。
    赵白红了眼,他紧抱着沈逢,抱得更用了,你不能走,我忍了很久了,你问魏叔,我谁也没再找过了,爷爷答应我了,只要我创造的利益足够容得下你和我生存,他就不管我们了,他会让我们在一起。
    这就是赵白的想法,沈逢不得不承认,老爷子确实懂得怎么用他。
    赵白倔,也强,拥有的东西会用代价去换,从不白得,就因为他又独又毒,就是常年不在家的赵戚到哪也只认赵白是他唯一的那个儿子。
    赵家的人喜欢认同强悍的血缘,赵家那个老头子甚至不惜任何手段都要把这个大孙子绑在身边,不让他离家。
    沈逢曾经为赵白如此优秀骄傲,现在也还是认同,他甚至有些感激赵老爷子剥离赵白的这几年,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清醒。
    可是我不能了,沈逢心如刀割,肝肠寸断,也心如死灰,他哭得都要没眼泪了,赵白,你就放我走吧,可能我们见得太快了,要是再过几十年,等到我七老八十,那个时候再见到你,我可能会把你和别人上了我们的床的事忘了,只想抱着你不放,可是我真的现在不行,赵白,你放开我一下,我要吐了。
    想起往事,他是真的要吐了。
    赵白没放,沈逢吐了他一身,等他推开赵白冲向洗手间后,一手提着茶一手提着水的魏如实走到了一脸茫然的赵白身边。
    他站定后,赵白回头,冷漠英俊的脸孔有些木然。
    魏如实放下水,手里还有一盒茶,不好放在地上,他左右看了看,把茶盒扔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然后他拿出手机,调出档案,放到赵白面前,那年的,就是他走后的三个月,他自杀过,划在心口的大动脉,可能是自己缝的针,没缝好感染了,他去找了他同学帮他重新缝,他那个性格,我看是想把心掏出来送给你,你爷爷知道这事,那个时候他派人盯着,我监管,你爸那个时候原本想找人毁了他的,老爷子知道这事后找了你爸。
    魏如实不想说的,说了老爷子那关不好过,但沈逢真的是对赵白已经够真了,也很惨了,他看着不停划拉着手机的赵白,见他盯着手机脸都僵住了,气息越喘越重,老秘书艰涩地扯了扯嘴角,道:别逼太紧了,他这几年不好过,估计是靠熬的才熬过来的,他爱你,你对他好点。
    赵白没说话,他把手机揣到自己兜里,往洗手间走去。
    第7章 7
    沈逢把中午刚吃完不久的饭都吐了出来,他按下冲水键,扶着墙站起来,躲过俯着身看他的赵白,去洗手台那打开水漱了下口,洗了把脸。
    洗完清醒了点,也好受了点,没看赵白,他走了出去。
    赵白跟在身后,沈逢和带着担忧看着他的魏如实道:魏叔,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的反应,他朝门走去。
    赵白要跟上,被魏如实摇头制止了,魏如实道:我送送他。
    赵白眼睛盯着沈逢没看他。
    赵白,他不舒服。魏如实加重了语气。
    赵白顿住了脚步,他回头冷酷地看着魏如实,魏如实接着加重了语气,我送他,我送他到家,行吗?
    赵白不为所动,魏如实急了,他这身体,你别逼他了。
    沈逢已经到门口了,拉开门头也不回出去了,对魏如实的话没什么反应,赵白看着他出去,那个人连门都没带上,脚踩在地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只能看到他一步一步慢腾腾又好看的走姿和背影。
    好像赵白跟不跟他都无所谓。
    也好像赵白要是把他逼死了,他也懒得说话了。
    沈逢气过头了就这样,对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一点反应也不想给。
    赵白回头,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拿出之前塞到兜里的手机,对着那张有着针线疤痕的照片看了又看。
    魏如实叹了口气,没去拿他的手机,跟了出去,快步跟上了沈逢。
    沈逢已经到电梯门口了,魏如实一过去,他看了魏如实一眼,就转过了头,盯着电梯门。
    这都叫什么事啊,几年来第一次碰到,这又是风又是雨的
    我送你回去,你别嫌我碍眼,这是他底限了,我跟着比他跟着要好点不是?魏如实道。
    沈逢没说话,他吐得有点严重,还有些晃不回神。
    不过等到电梯在第一层停了,魏如实给他介绍等在电梯口的儿子,他朝魏意笑了起来,主动伸出手,听说过,一直想见没见着。
    您好。那一笑,就跟盛夏炽热阳光下绽放的花一样烫伤了魏意的眼,他也算见多识广了,但被沈逢这一笑,这手一递弄得下意识的有些受宠若惊,微躬了身去握住了沈逢的手。
    沈逢又朝他微笑了一下,松开手,和老魏秘道:果然一表人材,比您可长得好看太多了。
    这变脸也是变得快,营业模式一起来,神鬼都拦不住他,魏如实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伸手和儿子道: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你先上去。
    魏意马上把手机给了他爸,见他爸拿了手机要走,退到一边,目送了他爸和那个笑起来惨绝人寰的大帅比走了。
    他开始有点懂赵公子为什么喜欢这人了。
    魏如实拿了儿子的手机让司机开车过来,等又到了酒店门口等车,他见沈逢缩了下肩膀,立马就道:哪不舒服?
    沈逢瞄他一眼。
    真是,赵家培养的这人,能力强到了这个地步,出去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死心塌地跟着赵家。
    不舒服就说,干嘛挺着?受的罪还不够多的啊?魏如实道。
    沈逢被他逗笑了,眼角笑纹蔓延开来,知道,还帮着收拾我?
    早晚的事,今天你们不碰到,顶多明年他就会来找你,这几年魏如实慢慢组织语言道:如果他不是想握住强有力的权利地位再来找你的话,他早就来找你了,老爷子能控制他,也是因为老爷子说的话本身就是对的。普通人有情,两个人在一起就在一起了,他不行,他但凡哪方面势弱一点,被人钻了空子,你是第一个被弄死给他看的,当年你没出事,是因为你们小,老爷子还偏帮着一点,你们一毕业,他接手老爷子给他的产业,其实事情就已经来了,当初你们就算没分手,你的挑战其实也到了。
    沈逢大概能知道魏如实在说什么,但这个离他已经很遥远了,他没打算再把自己和赵白绑在一起,他淡淡道: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太难了。
    语言说起来太苍白无力,沈逢曾经在最极致的痛苦当中游过泳,呛过水,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这些大概是什么滋味,他曾一年365天,天天都在品尝。
    他太知道他痛苦的点是什么了。
    我有一段时间,天天都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剁碎了,想感觉一下那是什么滋味,是不是会比当下的那种痛苦要好一点。沈逢微微一哂,轻轻一叹,看着地上漠然道:我试过,就不跟你说是什么滋味了,我太失败了。
    魏如实没再说话,沈逢说的很平常,可那些隐藏在平静话语下的痛苦,他已经感受到了。
    但车子一来,他还是拉开了车门,看着沈逢上去,他跟上了车。
    他对沈逢是有喜欢的,可他忠的是赵家的人和事,相比沈逢,赵白才是他那个要服务的人。
    他让车子去了医院,地方他早就发给了司机,车子开了一会儿沈逢看出不对,也没说什么,等车子到了地方停下,魏如实下车打开他这边的车门,推了推一直闭目的他,沈逢这才睁开眼,问了一句:哪啊?
    医院。
    我没事。
    看看。
    唉。沈逢叹气,起身,下车,赵白的意思?
    嗯,要不也不可能就这么放您走。魏如实猜沈逢吐那么厉害,也有点借机摆脱赵白的意思。
    赵白是见不得沈逢难受的,沈逢很懂。
    可沈逢也应该明白赵白的难缠,那是个学会走路就开始知道玩弄手段的人,不是应付一下就能对付过去的普通人。
    我有点饿了。沈逢开始盘算着躲猫猫,出去躲几天的打算。
    反正他事业刚开始,不要就不要了,这点他还是舍得下的。
    检查完就去吃,就在医院里,这边的营养餐不错,我之前还来住过几天。魏如实见他走着路左看右看,接过对面朝他走过来的人拿过来的他的手机,听人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转过头,和挑眉看他的沈逢接道: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带您去检查,另一个是赵白跟着您去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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