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后顿了顿,径直转过身去,鼻音很重,赌气似的道:不打扰师父,学生走了。
    裴向云说走就走,咬着牙头也不回,眼泪却无声地从眼角落了下来。
    可没走几步,他便听见那人无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么?
    我说过我不想要了吗?
    作者有话说:
    狗子:呜呜呜师父连小礼物都不愿意收但是对别人那么温柔呜呜呜我是不是彻底凉掉了;
    江美人:啧真麻烦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
    第74章
    江懿见他还杵在原地,忽然有些后悔了。
    不该心软的。
    他动了动唇,刚要说算了,便看见少年转过身,一双黑亮的眼中再次满是期待。
    罢了。
    江懿在心中暗叹一声,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给我吧
    裴向云小心地将那平安扣递了过去,轻声道:师父,要我帮你戴上吗?
    不用了。
    江懿接过那条红绳金丝编成的平安扣:回去收拾下东西,明日我们要回燕都了。
    裴向云咽了口唾沫,目光一直往他手上瞟,似乎在暗示什么。
    可江懿偏就不想迎合他。
    似乎见老师并没有将那平安扣戴上的意思,裴向云唇角微微向下垮了垮,却没再表现出方才的委屈与失望。
    不能强求
    若换成上辈子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怕是已经强扣着那人的手腕将平安扣给系上,完全不在乎老师怎么想,只在乎能不能让自己顺心高兴。
    属实是太混账了。
    裴向云压在心头的躁动,舔了舔唇,最后看了江懿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向屋中走去。
    他们满打满算在城登县停留了十天。那个真的穆宏才感谢江懿将他从暗道中救了出来,说什么都要再留他几天好好答谢一番,却被人婉拒了。
    那日穆宏才将人请到自己屋中想手谈一局,聊着天时再次提起了这件事。
    穆县令与其谢我,不如韩夫子与他的学生江懿叩着手中的黑子,若没有他们二人,我也不会这么快将城登县中的事查清。
    穆宏才行了一礼,嘴里称是。
    他想了想,又问道:可江大人,下官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那人要大费周章地假冒下官呢?
    城登县地处陇西与陇州的交界处。
    江懿拧着眉看向那棋盘上的黑白子,发现自己果然不太擅长与人对弈:他将城登县控制住,修建通向外面的暗道,届时乌斯人可从那暗道中潜入县中,与陇西正面交锋的乌斯军里应外合包夹,应当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穆宏才恍然大悟,将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江懿瞅着那黑白两色棋子的走向,看不出对面白子的破绽,知道自己怕是要输了。
    他有些遗憾地轻叹一声,捏着枚黑子轻轻叩在棋盘边缘,琢磨了半晌后道:穆县令可还存着当年签订望凌之盟时的卷宗?
    穆宏才细细想了一会儿后道:应当是有的,大人需要吗?要的话我差人去找出来。
    江懿颔首,眯着眼将手里捏了半天的黑子随意落了下去。
    其实有件事他没和穆宏才说。
    前几日自己整理假县令的文书时,发现其中有一封信函,上面简短地写了一行字,意思大抵是在城登县遇见了一个与大燕丞相样貌非常相像的人。
    回信之人似乎是用左手写字,墨渍被袖子抹得糊了半页纸,勉强能看得出来写的是什么。
    幕后之人要他利用好那容貌相似的人,如果拉拢不成,便可以考虑狸猫换太子,把丞相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
    当真是好大胆子。
    怪不得前些日子江书辞带人去县令府闹事没被抓,而江懿到城登县的前一天便被人敲晕了绑去山洞之中。
    真敢想
    江懿都不得不佩服这帮人的脑子与胆量。
    穆宏才又往棋盘上落了一子,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他听说这位丞相十分有才华,于是将人请来手谈一局讨人欢心也算是好的,只是
    没料到丞相大人似乎并不是很精通棋术。
    江懿轻叹一声,觉得有些头疼,正要投子认输,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敲门的人将门推开,恭恭敬敬道:师父,穆大人。
    穆宏才抬眸,发现是那个跟在江懿身边的少年,连忙起身:受不得,受不得这一声大人。
    裴向云向他行了一礼,目光落在背对着让自己坐着的人身上,看见那人修长的手指正摆弄着一枚黑子。
    黑子衬得他的皮肤更显瓷白,裴向云咽了口唾沫,轻声道:穆大人是在与师父手谈吗?
    穆宏才笑了下:闲来无事,随便下下。
    裴向云站在江懿身后半晌,碰了碰那人,小声道:师父
    江懿「嗯」了一声,意思自己在听。
    立二拆三裴向云又压了压声音,听我的
    穆宏才干咳了两声:裴小兄弟,观棋不语真君子。
    裴向云抬眸,眼中难得多了几分笑意:方才穆大人说是随便下的。
    他刚刚进门瞥了一眼棋局,便知道自家老师又开始乱下一气了。
    上辈子江懿死后,裴向云将关于他的一切都烧了,烧完又开始后悔,却再也没什么能思念那人的东西。
    陪在身边的老奴见他实在可怜,便提议说王爷可以试着做些那人愿意做的事,如此说不定能想起与那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裴向云听后便开始钻研棋谱。他想着老师最不善棋术,若自己学会了,等老师回来还可以陪他下下棋。
    可死去的人要怎么回来呢?
    这位小兄弟看着器宇轩昂,应当不是一般人穆宏才道,下官可否问江大人,他是何人?
    江懿瞥了裴向云一眼,垂眸道:是我学生。
    穆宏才恍然:怪不得,当真英雄出少年。
    裴向云原本以为他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眼下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与老师相比差了很多,平日没少挨老师的责罚,我不太成器的。
    那是江大人对你要求严格。
    穆宏才卯足了劲要拍一拍这马屁:都说爱之深责之切,江大人对你越是责罚,便说明对你的期望越高。
    裴向云从未想到过这一层:真的吗?
    江懿眯起眼,将手中黑子丢进棋篓里,发出「啪嗒」一声轻响:你来到底是做什么的?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裴向云连忙道,车夫和马车都等在门外。
    江懿拂袖起身:多谢穆县令这几日的款待,往后若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请尽快与陇州州牧或是我联系。
    穆宏才将两人一路送到了门外,便看见了一些候在门口等着的平民百姓。
    他们住了十天,足以这些人将事实夸张成七八种版本传播出去。
    于是在平民百姓的眼里,眼前这年轻男子是大燕的丞相,将图谋不轨混入城登县的人绳之以法。而后面那少年则将他们唯一私塾的夫子救了出来,是大善人。
    江懿走得很快,先一步登上了马车,而跟在他身后的裴向云却被乡亲们堵在了马车下,怀中被塞了各种东西。
    有今早刚烙的烧饼,有母鸡下的蛋,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瓜果蔬菜。
    裴向云怀里满得抱不住,不知为何这些乡亲们为何如此热情,满头大汗道:不,不必,我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人声之中。
    乡亲们七嘴八舌地喊他「大英雄」「青天大老爷」,眼中满是敬仰。
    这是裴向云第一次从旁人眼中看见这样的情绪。
    纵然上辈子他带领乌斯军队打赢了一场又一场仗,却从未有人真心仰慕他,反而避他如蛇蝎,生怕躲得晚了便被他迁怒杀了。
    从未有人这样看过他,叫过他「英雄」。
    裴向云招架无能,直到被一个羞红了脸的姑娘抛了张帕子后才醒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乡亲们送的东西放在地上,而后拔腿向马车上跑去。
    李佑川在马车上围观了全程,笑得肚子疼:小裴兄弟慢些,慢些,小心摔了。
    裴向云等马车慢慢开起来才彻底松了口气。
    城登县的乡亲们还真是热情。李佑川道,看得出是被那假县令欺压太久了。
    这何止是热情。
    简直有些热情得过头。
    江懿翻了一页书: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或许不懂什么谋略计策,但一定懂哪个官对他们好,哪个官对他们不好。
    裴向云应了一声,目光在江懿露出袖子的右手腕上流连了片刻,有些失望。
    老师没戴自己为他编的平安扣。
    他垂眸,面上多了几分失落,却听那人道:当英雄的感觉怎么样?
    裴向云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连忙道:我不是英雄,师父才是解决事情的人。
    江懿轻笑一声:倒是乖觉。
    他懒散地向后靠去,将手中的书合上:但是你救了江书辞没错。若不是你将他从山洞中带回来,我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发现那假县令的异样。他们说你是英雄,倒也没说错。
    裴向云动了动唇,刚要说什么,便听他继续道:这些百姓最会记着你的好。你方才也看到了,若是谁有恩于他们,他们一定会加倍报答你。
    不是说为了这报答去帮助他们,而是因为他们大都单纯善良,身为陇西军营的一员,才更应该去保护他们,这你可懂了?
    老师这是在点他吗?
    裴向云蓦地想起自己上辈子与老师那解不开的心结,似乎也是因为他不理解为何老师要那样护着大燕的子民。
    他抬眸看向那双好看的眼睛,心中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啵」地一声破开,暖流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我好像懂了裴向云诚实道,但又好像没懂,师父等我自己想想,想通了再来与你说,可好?
    江懿瞥了他一眼,确实没指望他立刻开窍:随便你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坐在窗边,左手的袖袍因为动作被撩起来了一瞬。
    而就在这一瞬,裴向云看见那白皙手腕上似乎系了一条明晃晃的红绳。
    作者有话说:
    新一卷糖和刀都要来了
    磨刀霍霍向狗子(?)
    第75章
    燕都虽然有宵禁的规矩,但新年时却放宽了限制不扫大家的兴,容许百姓们在灯会游玩到深夜。
    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回去时,恰好是腊月二十八的傍晚。
    裴向云上辈子也不算从未来过燕都。
    他是带着乌斯军来的,带着铁蹄与战火碾在这片土地之上,只听见了燕人的哭泣哀嚎。
    而现在燕都刚下过一场大雪,映着火红的灯笼,显出几分节日的喜庆来。
    马车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府邸之前,江懿率先下去了,李佑川紧随其后。
    小裴兄弟?
    李佑川发现人没跟上,又回头撩开帘子,有些奇怪道:别愣着,来呀。
    裴向云没心没肺了一路,这会儿倒品出几分「近乡情更怯」来,执拗着不愿下去。
    我自己去找客栈住吧他低声道,我又不是师父的家人。
    从小时他爹便告诉他,新年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
    路上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如今临到老师的家门前,他却死活不愿意进去。
    这一路以来裴向云并没有闲着,反而真的认真地思考过江懿提点自己的那几句话,而后好像懵懂地找到了上辈子两人为何到死都无法和解的原因。
    李佑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声催促道:快些呀,一会儿要被对联贴在门外了。
    他说着拽住裴向云的手臂,将人往车下拉去。
    裴向云被他拽了个猝不及防,踉跄着险些一头撞在府外的树干上,后怕地退了几步,抬眸便看见江懿站在台阶上,眸中多了些许的不耐。
    进不进来?那人的声音很冷,不进来就在外头搭个窝住得了。
    裴向云听他的语调是生气了,连忙不敢再继续纠结,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
    这处府邸并不算大,至少较比城登县那看上去称得上「气势磅礴」的县令府来说,似乎还稍微逊色了不少,可其中布置却十分风雅,透着一股读书人的气息。
    府邸门口候着几个家仆,手脚麻利地接过他们的行李,拿去送到房间中去了。
    江懿将外面披着的大氅脱下,还未说话,便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府中响起:你还知道回来?
    他眉头一蹙,似是有些无奈地回道:路上有事,稍微耽搁了些日子。
    耽搁了些日子。
    说话的那人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愠怒:有什么事要你耽搁这么久?
    江懿不言语,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着暖手。
    裴向云和李佑川垂着头站在一起,悄悄抬眼向那男人看去。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生了张一看便正气凌然的脸,浓眉大眼,此刻脸上却满是不快。
    他冷哼一声:让你去陇西是要你去锻炼些许日子,差不多便回来了,你见哪里的丞相天天扎在边疆?
    江懿抬眸看他,声音却仍淡淡的:让我去陇西的是你,现如今要我回来的也是你,你还想要我做什么?明日我将天上月亮摘下来给你可好?
    男人听了他的话,骤然气得怒发冲冠,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会儿才勉强捱下火气,决计不再与他讲话,将注意力转到了剩下两人身上。
    你是何人?他仔细打量着裴向云,怎的像是生了副
    我学生
    江懿打断他的后半句话,抿了口热茶:陇西捡的。
    裴向云连忙向他行了一礼:师公好
    男人又打量了他一番,冷哼一声,手中转着两个玉球道:前些日子宋家又上门来提亲了,你也不算小,正是适婚的年岁。过几日他们要在府中设宴,你去一趟,与宋家小姐见个面,最好把婚事定下来。
    江懿放茶杯的动作顿了下,轻叹一声:知道了
    男人这回没被他用话噎着,颇为满意地捏着玉球转去了屏风后面,似是回屋了。
    待他回去,方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小厮家仆们这才敢继续动作,好像都松了口气。
    李佑川见裴向云面色不好,以为他是被男人吓着了,十分贴心给他介绍道:那是少爷的父亲,当朝圣上的老师。
    裴向云「嗯」了一声,心思却全在江懿身上。
    老爷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当年先帝走得早,太子年岁又比他的几个哥哥小,皇位人人觊觎。
    老爷一人力排众议,扶持了他登基,而后主动辞去这帝师的官位,只在燕都做个闲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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