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叫破缕,服下此药的人会浑身剧痛,而且是越冷越疼。卓四季看着左五被丢回水中后才返回地上。
    院子里,所有人都跪着,宛若不久之前,但这一回气氛更冷肃、更压抑。程锋负手而立,视若无睹,卓夏把断手断脚的那两人又拖出来,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像沉沉的阴霾,堵在众人心上。主子任人唯贤,对属下宽厚大度,但这不代表主子心软。
    跪得越久,众人的心就悬得越高。
    卓四季跪在程锋脚边,启禀主子,左五已断气,属下会立即让人搜查宋垒的下落。
    嗯。
    听不出主子的心情,卓四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还有另外两人,他们听信左五谗言,误以为公子对主子不利,这才......属下并非在为他们求情!这二人偏听,当割了耳朵,还怒视公子,应剜了眼睛,只是公子交代这二人当待主子回来后由主子发落,属下这才不敢擅自决定!请主子明鉴。
    那两人听着自己的下场,心都凉了,但他们被点了哑穴,一点儿声音发不出来。
    程锋却不想搞得那么血腥,林大夫那缺试药的药人,把人送去吧。
    是。卓四季心一颤,做药人,那可是生不如死啊......
    至于你,你们......程锋停住了,在众人的冷汗汇成足够泅湿了衣裳的浅浅一滩后,程锋才道:宋羊习惯你们伺候了,自去领罚吧。
    这是对卓四季、卓夏、玉珠和宝珠私人说的,他们齐声应是,待程锋离开西院,四人也各自归位,而至于其他人,只能继续跪着,但没有人敢有怨言,卓四季走前敲打他们一句:好好认清楚公子的地位。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有错,但卓四季作为主子的心腹,对程锋的想法很是了解,他想,这一罚过后,应该不会再有不敬公子的人了。
    宋羊睁眼就看到程锋近在咫尺的帅脸。
    原来自己不是做梦啊。宋羊看着程锋眼下微微的青黑,算了算时间,就知道程锋一定是得到消息后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居然到现在都没醒。
    宋羊抬手,食指指腹在程锋的黑眼圈上轻轻描摹,轻微的痒让程锋皱了皱眉,宋羊移开手,叠起的眉峰便松开了,然后他又开始描绘程锋的五官,每当程锋皱眉,他就停下手,直到
    好玩吗?程锋闭着眼捉住那只捣蛋的手,软腻的手掌拢在手中,程锋忍不住摩挲几下,把宋羊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好玩。宋羊欺身靠近,亲在他的黑眼圈上,我几天没看到你了。
    程锋睁开眼睛,以后不会了。
    ......宋羊想说他不是在怪罪,但看到程锋眼里的后怕和懊悔,他默默把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抽回自己的手,宋羊在被子里探了探,捉住程锋里衣的系带跟自己的绑在一起,那就把我绑在你身上吧,以后你去哪,我都跟着你,好不好?
    好。程锋弯弯眉眼,目光落到宋羊脖子上,轻声问:疼不疼?
    若是以往,宋羊肯定就说不疼了,但今天他说: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宋羊的黏人程锋尤其受用,果真含住宋羊的嘴唇,带着安抚意味地吻他,两人亲密地挨在一起,一吻过后,宋羊又钻进程锋怀里,紧紧抱着他。
    掌心下,程锋因为紧张一直紧绷的背肌渐渐放松,宋羊观察程锋的表情,他就知道,程锋很喜欢他黏着他,也喜欢他撒娇。
    虽然宋羊自诩猛男一枚,但撒撒娇又不是不行,只要程锋喜欢。
    关于程锋没有安全感这件事,宋羊思考了很久,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抵得出一个结论:他得了解程锋心里的想法,得让程锋学会主动表达、而不是藏在心里。
    想把他送去渠州也好、悄悄把铁石夫夫送进徐府也罢,左五带着宋垒失踪的事,宋羊可是直到昨天才听卓四季说的。他知道程锋怕他出事、怕他离开,这可能不仅仅是安全感的问题了,这是程锋的习惯,自幼就被拘着,后来又活得隐秘,所以程锋想藏,宋羊理解。
    宋羊告诉自己,慢慢来。
    他不能急。就像成亲之前,他有一点不安,程锋感觉到了,却没有问他,只是加倍的对他好。程锋把姿态放得低低的,宋羊一方面高兴,一方面又心酸,他觉得程锋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因为爱变得卑微,正如他不想因为爱而成为程锋的软肋。
    这次左五的事给宋羊敲了警钟,他才发现程锋正在把权力往这边倾斜。他应该是程锋的磨刀石、是能与程锋齐头并进的利刃,而不是阻碍程锋锋芒的鞘。
    在想什么?程锋问在他怀里默默出神的人。
    想你啊。
    我就在面前。程锋道,言下之意,我在你面前你还在发呆,你不是在想我。
    宋羊冤枉,不过他也没有解释,而是道:好吧,想了下陈大力。
    谁?程锋不悦地挑眉,这一听就是男人的名字。
    救了我的人啊。你没有听卓夏提过吗?
    程锋回忆了一下,想了起来。
    我们去陈家看看吧,还得当面感谢呢。
    好。
    两人这才起床,然后因为忘记了系在一起的衣带又齐齐摔回了被子里,这点乌龙傻事就不提了。
    提一提陈牛儿那边吧,陈大力似乎真的傻了。
    第92章 三度开瓢的脑瓜子
    陈大力,吃果儿吗?陈牛儿问,手里却是从陈壮山那儿拿的一块儿方块木头。
    吃......吃。男人反应慢半拍地接过木块,张嘴就咬,陈牛儿连忙抬手挡住他,结果就把自己的手送上去了,陈大力啊呜一口,叼住了陈牛儿的手。
    陈牛儿甩了甩胳膊,把人抖开,木块随手一丢,无力地坐到一边。
    陈大力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眼珠子,神情茫然又无辜。不是要吃果儿吗?
    陈牛儿被他看了一会儿,才恍然,拿了一颗糖塞到陈大力嘴里,吃吧吃吧。
    也怪他,本来脑子就不好,直接把人打傻了。看陈大力满足又开心的模样,陈牛儿觉得他应该负起责任来,老气横秋地摸着陈大力的脑袋:以后好好跟着我,保你吃香喝辣的,要乖、要听话,知道了吗?
    嗯。
    要干什么,重复一遍。
    要乖,要听话。
    陈牛儿赞许地点点头:听谁的话。
    你的。
    真棒。陈牛儿又给他一个糖果,以示鼓励。
    陈大力看了看手中的糖,又看了看陈牛儿,递了回去,在陈牛儿不解的目光中,说道:夫郎,吃。他已经被教了很多遍了,陈牛儿是他的夫郎,他要听陈牛儿的话。
    陈牛儿被这样帅气的人盯着,脸不争气地红了,他飞快抢过糖果塞进自己嘴里,含糊地说:算你识相。
    陈壮山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欣慰地点点头:他家哥儿有着落了!
    宋羊那边,他和程锋才刚出家门。
    出门前,卓四季趁只有宋羊的时候跟宋羊求情,说西院里的人跪了六个时辰了,宋羊没听程锋提过,但用脚丫子一想,也知道这是要他唱红脸,便让卓四季去让那些人起来。
    卓四季有意奉承两句好话,但看见主子过来,便闭上了嘴。
    两人出门,宋羊也没有提,而是问起程锋别的事:你见到那位将军了吗?不用再去别庄了?
    没见到,暂时不去了。程锋轻叹,他手下的人没找到安丛,倒是让他查到另一件事。
    将在外,无令不可返京,程锋本以为安丛是接了圣上的密旨才返京的,没想到安丛居然是擅自行动!现在暂不知安丛离开边关的原因,但程锋觉得安丛遇到伏击应该是中了圈套,想来过几日就会有人爆出此时,届时污水往安家一泼,安丛又死无对证,安家便难以翻身了。
    宋羊如今对程锋的情绪很敏感,见他微微蹙眉,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以前他不愿意过问太多,顾虑程锋不方便告诉他太多秘闻,但现在他想尽量多了解一些。
    为什么没见到?那个人没来吗?宋羊勾着程锋的手,还是说因为我?你着急赶回来,所以没见到?
    宋羊故意扮可怜,程锋立即道:不是因为你。
    他看着宋羊脖子上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说:是安丛没来,跟你没关系。就算他来了,我也会回来,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被情话猝不及防地击中,宋羊心里一甜,你也是,对我来说你最重要。
    两人黏黏糊糊的,路过的老乡听了一耳朵,赶紧抖着鸡皮疙瘩走了。
    宋羊转移话题:那个安丛为什么没来?
    程锋没有马上告诉他,宋羊勾着程锋的手摇晃:不能告诉我吗?
    程锋没什么不能说的,宋羊听着,不知怎的,脑子里浮现出陈大力的身影。但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程锋,你觉得安将军有没有可能逃到咱们村呢?
    程锋想也不想道:不可能吧。
    宋羊心里默默道:程锋反买,别墅靠海。
    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程锋直觉他的小夫郎又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宋羊看着他,一言难尽:当初你也觉得赵锦润绝对不可能是钦差呢。
    程锋笑了下,所以你觉得安丛会来大溪村?怎么可能呢。不过若是真的,他就不用派人费力地找了。
    宋羊表情略严肃地点点头,程锋收敛笑意:真的?......那个陈大力?
    嗯。他应该是个军人。就算不是安将军本人,也不会是普通人,只不过他失忆了,你一会儿多多留意。宋羊想到陈大力昏迷前的样子,总觉得陈大力应该是想起来了吧。
    两人正好走到陈壮山家门口,就听见有人对陈壮山说:你家这下子有两个傻子了,你这人什么癖好啊?不傻不要呗?
    陈壮山一块木头掷出来,陈九强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嘿!好心关心你,你还不要。早跟你说把牛哥儿许给我家小子不就好了,这下子多个傻子儿婿,你真乐意啊?
    我乐意。我家的事,不用你管!赶紧走赶紧走,你家小子都娶亲了,别来说这些混账话毁我家牛哥儿的名声!
    走就走!陈九强是村子里有名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扭头就看到程锋和宋羊,正想着套套近乎,就见宋羊踮着脚冲院子里喊:壮山叔,我们来了!
    陈壮山连忙走出来,陈九强被他一瞪,灰溜溜地走了。
    宋羊问:壮山叔,他欺负你们呀?
    哪儿的话。陈壮山浑不在意:程小子回来了啊。陈九强就是爱说屁话,不用搭理他。你们是来看牛哥儿和大力吧?
    壮山叔,多谢你们救了宋羊。程锋将礼物递上,陈壮山看那红漆礼盒就知道东西不便宜,赶紧推了:你俩真是的,拿回去拿回去。
    壮山叔,这是谢礼,救命的恩情无以为报。
    昨儿你都给了银子了。陈壮山坚持不肯要,这样吧,是大力那小子救的人,你们把东西给他吧。
    三人往里走,陈壮山知道宋羊遇险的事情不能往外说,被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误会呢,但还是问了一句:程小子,害羊哥儿的那人......?
    已经处理了。程锋简洁道。
    那就好。陈壮山闻言,便没有多问了,只是说:程小子你得好好保护羊哥儿,现在家家户户都要猫冬了,你别往外跑了,啥生意都比不过家人不是?
    程锋连声应是。
    进了堂屋,就看到陈牛儿在逗陈大力玩,拿着木块骗他咬,陈壮山看了骂他:捉弄人做什么?你敢这样捉弄你娘试试。
    陈牛儿连忙背起手,笑嘻嘻地凑近宋羊:羊哥儿,你们来啦。
    宋羊帮他解围,只字不提他背在身后的东西,程锋把礼盒放到陈大力面前,言辞恳切地答谢了一番,但陈大力充耳不闻,两只眼睛只看着陈牛儿。
    他这是?宋羊讶然。
    彻底傻了。陈牛儿叹气,怨我。
    不怨你,要怨也是怨我。
    程锋不愿意听他俩怨来怨去,我会请林大夫尽快过来一趟的。这类疾症我以前有所耳闻,一般是突发的、暂时的,能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啊。陈壮山有些遗憾。
    陈牛儿起身去给众人倒茶水,程锋一边和陈壮山说话,一边留神观察陈大力,忽而见陈大力涣散茫然的眼神一凛,锐利无比地看向外面,程锋警觉,手刚摁上腰间的软剑,陈大力就身形一掠冲了出去
    陈牛儿端着三碗茶水出来,他光顾着不让水洒了,没留意脚下踩到一根小圆木棍,呼啦往后仰倒,危急之中,陈牛儿发挥他的平衡感,硬是抬高了手稳住了身子,直起了腰。可陈大力也已经冲到了近前要扶他,陈牛儿手中的碗楞是撞上了陈大力的头,从宋羊等人的角度看更像是陈大力自己撞上去的。
    陈牛儿听见一声闷响,然后就看到手里的碗裂开来,茶水淌了他一手。
    陈大力张了张嘴,两眼一翻,又一次晕了过去。
    陈牛儿欲哭无泪地抱着人:爹,我跟他八字不合吧?
    宋羊也恍恍惚惚:绝了绝了......
    陈家这边兵荒马乱,五百公里外的黄与义也刚看了一场热闹。
    扬城最大的制灯人家姓柳,制灯的手艺传承近百年了,如今也是扬城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家族越大,尔虞我诈也越多,今儿个的热闹,是柳家将三房的嫡长子柳不温扫地出门。
    黄与义向旁人打听,凑热闹都爱说道,便告诉黄与义,扬城每年都会办灯节,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整整半个月都是灯展,而柳家子弟为了能在灯展脱颖而出,早三个月就会开始准备。柳家还在族内进行选拔比赛,最优的花灯设计能得到灯展最中心的展位,而这柳不温,听说是窃取了别人的设计,才被赶出了家门。
    窃取设计这种事,最让手艺人不齿。但这样把嫡长子赶出家门了?黄与义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果不其然,柳不温大声辩斥,是柳家大房倒打一耙,回应他的则是柳家下人的一顿拳脚和辱骂。
    当晚,黄与义在小酒馆里见到烂醉如泥的柳不温,借着醉意,柳不温吐露,他手艺极佳却不擅长设计,他制作的那份灯品,原设计是他已逝的父母,但现在柳家大房窃取设计、还泼他污水,他无父无母,凭借手艺才走到今天,结果还是一败涂地。
    我、我就想给我爹我娘报仇,让他们在天之灵,能看到儿子争气。可是我没用啊柳不温抱着酒瓶子哭起来。
    黄与义问他:柳公子想不想在灯节惊艳亮相、力压众人?据他所知,除了柳家,所有制灯的人家都是可以参展的。
    可是、可是我哪有设计的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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