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秦哥儿面前,犯了难,这毕竟是他的弟弟。
    徐巧决定等秦哥儿醒来,反正事情已经做了,秦哥儿还能揭发亲哥不成?这般打算着,徐巧突然发现秦哥儿的手在抖。
    秦哥儿闭着眼睛,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徐巧便明白了,秦哥儿没有喝多少水,药效早就过去,秦哥儿什么都知道了。
    你醒了啊。徐巧轻声说。
    啊啊啊秦哥儿听到哥哥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浑身爬满了水蛭,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徐巧立即抓着他的头往地上磕去,连着磕了十几下,他才回过神来,问还剩一口气的秦哥儿:你可是我亲弟弟。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听话,就说我们遇到了歹人,等我飞黄腾达了,咱家好过起来,你也有好日子,不过是个乡绅的千金,你没必要惦记着给人家当狗
    秦哥儿根本听不清徐巧说什么,他一直在耳鸣,眼睛也很模糊,他只觉得害怕,有了点力气,便不停挥舞手臂,剧烈挣扎起来。
    他的行为在徐巧眼里就是抵抗,于是,一不做二不休
    我走了好久才追上他们,等我赶上时,就看见他抓着秦哥儿的头往地上磕!磕了二十二下!把秦哥儿活活磕死了!叫花子夜夜都会在梦里重温当时的情景,然后他把钱财藏起来,又在自己身上划了几刀,驾着马车进城报官了。草民想追进城,却遇上真的拍花子,被拐去卖,五年前沿路乞讨回了澳州,才知道整个柳家都没了!而这家伙,却一路高升
    叫花子这个曾经叫玲香的丫鬟,她眼里盛满了泪水,祈盼地看着赵锦润:大人!草民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说属实就属实?一派胡言!把证据拿出来啊!徐巧脑子里嗡嗡的,他没注意到一直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母亲忽然变得异常安静,他有一半的心神沉浸在往事里,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但那也是他飞黄腾达的第一步。
    柳小姐私奔带了大量的金银,整整三千两,让他从小小主簿打点起,往上疏通了当时在礼部任职的庞令琨,拿到了那一年的殿试试题,他得以成为那一年的探花。
    青云直上,鱼跃龙门,也不过如此。
    你要证据,这就是证据。宋羊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摊开手掌,里头是一颗金灿灿的花生。柳小姐的嫁妆里一共打了十八个,里头的金珠都是半空心的,刻了数字,只要把金珠切开,就能知道这是不是柳小姐的嫁妆这事,你怕是不知道吧?
    徐巧在看到金花生时,便愣了,当年十八颗金花生明明都被他熔了换钱,怎么还有一个?
    而且,打造金花生时,有一颗字没刻好,被柳小姐赏给了秦哥儿,所以金花生其实有十九个。
    徐巧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慢慢看向母亲。
    徐陈氏呆呆愣愣的,仔细看,就会发现她脸色惨白,嘴唇发抖。
    宋羊拿着金花生走到徐老太太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老夫人,你还记得这个金花生,是谁给你的吗?
    老太太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到宋羊的耳垂上,没说话。
    宋羊耐着性子又问了几遍,老太太才道:秦宝秦宝给我的。
    谢谢老太太。宋羊注意到老太太的脸色,以为她是冷的,让卓夏拿来衣裳给老太太裹上,又把金花生打开,向众人展示里头的刻字:但这个金花生,刻字却是完整的。这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说了吧?
    玲香点头如捣蒜:这正是我家小姐的嫁妆!
    赵锦润下马来,从宋羊手里接过金花生查看,徐巧,你还有什么话说?
    徐巧强撑着冷哼一声,正要否定,冷不丁对上母亲的眼睛。
    秦哥儿和母亲长得很像,徐巧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他躲着母亲,其实是害怕在母亲身上看到秦哥儿的身影。他禁止府上存在双儿,不是怕惊扰母亲养病,而是怕自己午夜梦回,梦到秦哥儿向他索命
    真的是你。徐陈氏的眼里滑下两行情泪。秦哥儿死后,她浑浑噩噩,有一天收拾屋子,却发现儿子的行李里有一堆金花生,她怕自己认错了,慌忙将秦哥儿给的那颗拿出来比对,巨大的打击下,她根本没注意自己收起来的是哪一个那一天后,她就病了。
    宋羊吃惊地看向她,老太太居然清醒了?
    母亲!徐巧跪下来,膝行向母亲靠近,很快被赵津带人拦下,不是的,母亲,不是的,娘,娘啊!我只是想让咱们过得好一点!我不想他们再欺负咱们了,我没有办法啊娘,我要往上走
    宋羊冷眼旁观徐巧哭嚎,他和程锋一起研究徐巧,发现徐巧很狡猾,不轻易把弱点暴露给别人:他的家人都是随时可弃的棋子,他做坏事、属下背锅,或许曾经的徐巧真的有一颗拳拳孝心,但这不能为他抵消所有的罪恶,而这棵孝心,也在向上爬的年岁里被蛀虫啃噬殆尽了。
    你说你要做个好官的徐陈氏低喃,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她突然抬头,看向赵锦润手中的金花生,都怪这个,我糊涂
    谁也没有料到,徐老太太会突然向赵锦润扑去,宋羊没拉住,程锋也立即护住宋羊,宋羊意识到老太太的目的是金花生,连忙大喊:等一下
    但赵津已经挥刀了。
    赵津下意识认为徐老太太要攻击赵锦润,而保护主子,是他的职责。
    热血泼到金花生上,赵锦润也被溅上半脸血,好不无辜。突然的变故让他反应不及,有片刻的呆滞。
    宋羊别过脸,他与父母缘浅,所以不太明白,程锋揽住他,问他怎么了,宋羊轻声道:你说,老太太想做什么?
    难不成老太太以为金花生不见,就能否认儿子的罪行吗?这颗花生还是老太太亲手给他的,虽然当时是把他误认成秦哥儿,但也可以说是老太太亲手把罪证交出来的。想必她心里,是很复杂的吧。
    程锋也不能理解,摇了摇头。
    我们以为她不清醒,但她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吗?宋羊纠结地咬住嘴唇。
    程锋摸摸他的头,别多想了。
    短暂的寂静后,怔愣的徐巧盯着母亲的尸体,而后猛地挣脱禁锢,劈手夺过一把刀:我杀了你们
    他冲到近前,程锋一脚就踢飞他手里的刀,揪着徐巧的衣领子把人掼到地上。
    徐巧大势已去,徐夫人还懵着,赵锦润看向徐巧的那些手下:还不缴械投降?动手!
    命令一下,赵津领着人把缴械投降的绑起来,拼死抵抗的也很快成了刀下亡魂,程锋则令卓夏去捉徐巧的心腹:要活的。
    是。
    徐巧听到了,也仿佛没听到,只望着母亲的尸体,似乎死去的良心终于复苏了。
    宋羊瞥他一眼,忍不住冷讽:这副样子装给谁看?
    徐巧看向他,眼神阴暗又恶毒。
    程锋一脚蹬在他胸口上,把人踹翻,拉着宋羊让他站在自己身后。
    宋羊憋了一肚子火:你知道你娘睡杂物间吗?她盖的被褥也就比纸厚一点了!她平时还吃不饱饭,要不是徐菱偷偷给她送饭,你娘早就饿死了。现在你娘都死了,你在这装什么大孝子啊?
    徐巧是知道的,我娘院子里都是那位大人的人,他们给我和我娘喂了毒药,必须每个月吃一颗解药,我娘是他们手里的人质
    借口。宋羊不屑,这是你的宅子,这么多年你没有办法救你娘?好歹也能让你娘吃饱穿暖吧?可是你没有,我看你是巴不得你娘死了,你好安生睡觉吧!不然院子里的下人哪敢那样轻慢徐老夫人。
    人渣。宋羊气呼呼的,转过头去,懒得看他了。
    程锋让左三把徐巧捆起来,私银作坊的入口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左三干脆利落地扇了他两巴掌,说实话!不然你母亲就是死了,也能挖两块肉下来的!
    你!
    宋羊闻言也忍不住多看左三一眼,程锋咳咳咳三声,左三立即跪下:属下失言。
    你们继续吧。宋羊挥挥手,耳不听为净,走到徐菱旁边。
    程锋让卓夏去保护宋羊,自己则听左三拷问徐巧,庞令琨已经舍了你了,你还不清楚么?
    徐巧闭紧嘴。
    程锋凑近些许,提点他:庞令琨拿捏了你多少把柄,让你如此顾虑?但他的把柄也在你手里,徐巧,你现在配合,我们保你一命,你若是落到庞令琨手里,能有什么下场?
    理了理袖口的褶皱,程锋凑直起身,你仔仔细细地想一想,我等不了太久。
    徐巧垂着头,像条落水的野狗,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散去力气,颓废地瘫坐着,你是谁的人?
    程锋没理他,左三很上道,凶狠地说:这不是你该问的。
    我总得知道能保住我的人是谁吧?
    你以为你还有挑拣的资格?还是你以为你依旧有价值?程锋呵出一个气音,我不知道那一位是看中了你什么,不过你搞错了,不是我们在求你开口,是你再不开口,就没机会开口了。
    你们请的那个道士呢?呵呵呵,困龙阵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应付的
    破阵了!破了人也都找到了!
    徐巧话音未落,山望道长就喜气洋洋地跑过来,他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狼狈,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衣服,破阵了!程公子,你得给我加钱!
    可以。程锋也不讨价还价,他答应得太干脆,才后知后觉看向宋羊,果然又在宋羊眼里看到了心疼两个字。
    程锋纳闷,他其实挺有钱的,明明也把家底都给宋羊看过了,为什么宋羊还是觉得他穷呢?
    程锋,是不是找到铁石他们了?宋羊仅仅心疼一秒,随即感到惊喜。
    对,我们去看看?
    嗯嗯!走!
    绕过前院的屋舍,后面幽深又空旷,往日里这里摆放着怪石花草,布置着亭台和幽潭,但现在,这些都因为山望道长而变得一团糟。
    山望道长有些赧然:也有不破坏的破阵法,不过嘛,得加钱
    现在,一座立在小湖上的亭子被挪开了,露出一个大洞,湖里的水倾泄到洞里,湖壁上露出一道门来。
    宋羊大开眼界,居然把门藏在洞里?那里头是什么样?怎么保证作坊不被水淹?
    程锋,我们快去看看!宋羊太好奇了,拽着程锋往前走,这时候,第一批从作坊里跑出来的人也露头了,他们争先恐后,面露惊恐:快跑啊
    程锋立即停住脚步,揽着宋羊,用轻功飞快往后退去。
    等等!程锋,你闻到了吗!
    程锋脸色大变,空气中,似有火油的气味。
    咻咯~咯~咯~一声比一声凄厉的鸟叫声突兀地响起,紧接着院子后头爆发出一声巨响,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哭雀叫了,短哨已响,这是铁石夫夫与程锋约定的信号。
    哈哈哈哈,这困龙阵下头还埋着热油和火药呢,你们就一起给我陪葬吧哈哈哈哈徐巧猖狂地笑起来。
    第58章 一波平息
    火势飞快蔓延,人们四散奔逃。火光点亮了黑夜,照在徐巧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宋羊被程锋拉着往前跑,隔着好远,也能听到徐巧癫狂的笑声,那笑声空落落的,听了让人不寒而栗,那笑声又很悲哀,像是在难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善恶终有时,这一夜,霁州知府徐巧以弑亲、谋财害命、贪污、恶意纵火等多项罪名被捕,畏罪自杀。
    也是这一夜,睡梦中的霁州同知、霁州通判等人猝不及防被抄家下狱,之后牵连出一批贪污赈灾银的官吏,上到同知、下到收税的小役,霁州官衙空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挤挤挨挨的霁州大牢。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比起一州知府贪污,赵小世子直接把人拿下才叫他们震惊,他们都说,赵锦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皇上,微臣以为,庆远侯世子虽有功,但行事莽撞,擅自离开习州,可视为擅离职守,说小了是顽劣,说大了是藐视圣听,还请皇上降罪。礼部尚书贺朗进言道。
    贺朗曾经也是庞令琨的弟子,他一开口,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庆远侯心里叫苦,儿子委实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庆远侯一撩官袍,跪地请罪,锦润确实顽劣,此次习州之行,是皇上垂怜,有心历练他,臣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大胆!待他回京,臣一定重罚这个混账小子,还请皇上看在锦润的一片赤诚之心上,网开一面。
    旼帝没说话,面容藏在珠帘后,沉沉的威压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太子元朝珲偷偷打了个眼色,仪国公站出来,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庆远侯世子的功过是非不急于一时判定,当务之急是霁州官员贪污一事,此事必定牵连甚广,应当严查。
    仪国公的意思是,朝廷有人与霁州勾结,欺上瞒下,贪污受贿?
    贺大人不要曲解老夫的意思,老夫只是说,这桩案子还应该再查一查,赵小世子年少气盛,未听闻有什么过人的才华,能查出这般大案兴许是误打误撞罢了。
    仪国公这话一点儿不客气,庆远侯却福至心灵,立即顺着往下说:仪国公说得有理!此案只怕牵连甚广,锦润虽有钦差之名在身,但能力确实
    行了。旼帝冷眼看臣子们夹枪带棒地吵来吵去,脑仁疼,不耐烦地淡淡出声,底下顿时寂静。
    贺朗和仪国公各退一步,退回列队中,庆远侯到底是个武将,这种时候总是不够机灵,就剩他还站在殿前,还是仪国公悄悄拽了他一把,才把人拉回列队。
    两三秒的空白后,旼帝道:庆远侯也不必妄自菲薄,虎父无犬子,赵世子虽有些冒进,但在朕的这些皇子中,还没有哪一个在赵世子这般年纪时有这样的成绩。
    臣庆远侯满头冷汗,正要开口,仪国公暗暗捣了他一下,庆远侯立即闭上嘴。
    站在前头的几位皇子眼观鼻,鼻观心,一个都没说话,只有年轻的四皇子沉不住气,眼里写满了不屑。
    旼帝继续道:不过贺爱卿也言之有理,来人,传朕旨意,命赵世子半月内返京,不得拖延。
    圣上英明。
    旼帝有些疲惫,他虽然病愈了,但身体大不如从前,见无其他事,便宣布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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