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壶空了,陶罐干了。
    靠着倒在地上的树干让路云等人睡觉。他拿过小镰刀,准备削成一个尖头武器。
    路云绕过大树,把路拾放在树干上,把尿湿了的衣服换下来让它散散味。铺在了树干上,接着入睡。路拾小声哼唧了起来,路云把他放在了自己怀里,路拾却大哭起来。
    周郡起身,用布料把路拾全身包裹起来,放在了周娇身边,用周娇的衣袍一脚遮住了他的脸,路拾不哭了,眼睛却睁开了。
    周郡没再管他,而是继续去砍木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黑影窜出来,往路拾那边抓。路云吓了一大跳急忙扑过来,周郡反应迅速,拿着镰刀就往黑影身上砍。
    黑影倒下,吧唧一声。
    路云惊喜地叫出声,啊,是野兔。他后面声音小了,惊讶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周郡也惊讶不已,拎着那道黑影,的确是一只野兔,一只瘸了腿的野兔子,还被他镰刀割到了脑袋,还有一丝气,四肢蹬着,一会儿就不动了死了。
    这是守株待兔?
    周郡看着眼睛睁着大大的路拾,这下确认了这个小娃娃的确有金手指。
    周娇醒了,把路拾抱起来,看着这只野兔。
    路云咽了咽口水,眼神发亮,喊了一声:大哥。
    第7章 赶路
    一只野兔周郡留下了两只兔腿,然后远离人群,偷偷地把兔子剥皮烤着吃了。虽然没有盐和任何调料,腥味浓郁,但四人仍旧心满意足,美美地吃上了一顿。
    路云舔着唇,要是有水就好了,把这兔子煮烂,成肉汤。
    周郡闻言笑了,会有的。他用木棍把两块兔肉撵成碎渣,一点点喂给路拾吃。路拾没有牙齿,他不敢喂得太多,就隔段时间喂几口。
    周娇帮忙,她摸着路拾的小手小脚,轻轻道:哥哥,这回我确定路拾有福气。
    路云立刻点头,挺起胸膛,我奶说过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路拾,是我们的福星。
    周郡把路拾交给路云,那你从现在开始可要看好路拾。睡吧,天要亮了。
    路拾的幸运星地位确认后,周郡看着周娇和路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小孩子单纯,觉得似乎有了某种依仗,周娇躺下就安稳地睡了,周郡却仍旧忧心忡忡。他不知道前路在何方,父亲让他去表姑家投亲,他真的能找到表姑吗?
    他要是死在路上,周娇和路云该怎么办?他学的知识对这一路逃荒没有丝毫用处,一些野草和野果有没有毒,他都无法分辨。周郡躺在那,也不敢翻身,睁着眼看着星空,思绪无限放飞。
    天蒙蒙亮,周郡起身把周娇和路云叫起来,再往前走一段。
    周娇揉揉眼,路云抱着路拾,周郡抱着陶罐,背着两个水壶,斜挎着一个小包裹,跟在两个孩子的后面。陶罐里还有两个兔子腿,这是他们的重要物资。
    这回他们等了许久没有等到里正一家过来,也没有见到熟悉的人。路云还要往前走,周郡让他们都停下等候。
    一直到日落西头,周家村和王家沟的几十口人才姗姗来迟。周郡过去打听,知道是里正老家的那头驴不行了,拉着拉着货就拉不动了,倒下了。里正当机立断将驴杀了,将一头驴分给了周家村的人。这爆日关头,没有盐,驴肉不禁放,为了避免坏掉,分到肉的人立刻烤着吃,耽搁了时日。
    那头驴倒下的时候里正他娘周大娘正在板车上,所以摔了一跤,周大娘年纪不小了,又没有防备摔了一跤,伤得不轻,如今正躺在板车上。里正正发愁呢,他将旱烟杆叼在嘴里,见到周郡,递给他一小块驴肉,也没好的了,这点你拿去。
    周奶奶她怎么样了?周郡问:有草药吗?
    里正额上的纹路九曲十八弯,发愁道:问了一圈,都没有。他呸了一口,都是命,周家娃,去吧,去说说话。
    周郡看了周大娘,周大娘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干皮沾满了脸上,枯树皮一样的面容布满了苦难。里正的大而媳妇用沾水的树叶湿润她的唇,陶罐里只有浅浅的一层水了,她用的十分小心。
    这贼老天,要人命。里正的两个儿子一前一后推着板车,开始前进。周郡抱着路拾,渐渐后退了。又走了大半日,彻底看不清路了,有人打起了火把,原地休息,开始煮饭。
    周郡和路云等四人继续赶路,在半夜时分他们烤了驴肉,大约只有三两肉,干干的,一股浓重的膻味,又干又酸又涩,三人分食着,用力咽下去。周娇的喉咙都出了血,路云用那个小镰刀切得细细的让周娇吃。
    陶罐里的两只兔腿也烤熟了,已经有些异味了,但是周郡仍旧没有要吃兔腿的心思,明天中午之前吃。
    周娇捏着路云切好的细丝,嘴巴里嚼了嚼吐给路拾吃,周郡见了没有反对。
    路拾这样子只能吃流食,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周娇学着村里大娘喂孙子饭的样子,喂了路拾几口驴肉。她心里想的是今晚吃驴肉了。烤驴肉吃,那么兔子腿就可以留着明天吃了,要是有水就好了,可以喝上浓浓的肉汤。
    第二天中午之前三人吃了最后的兔腿,这下粮食和水都没有了,他们又恢复一无所有的境地。而算算路程,他们这一行人才走了八十多里路。
    周郡再次见到里正一家的时候,周大娘已经不再板车上了。里正一家腰间有了白布。不用说,周大娘已经没了。
    周郡没有再上前说什么,周娇眼眶红红的,却因为缺水流不出眼泪来。周郡他们几个已经也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众人麻木地走着。
    沉默、麻木、忍饥挨饿、满怀期望地走着。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众人精神一震,这一路上几乎很少碰到骑马的人,如今这马蹄声嘹亮,可以想象这是一匹骏马,这年头能骑马而行的人多半是有来历有本事的。
    众人开始期待马蹄声,有几个机灵的人已经往马蹄声的方向赶过去。他们也不为别的,只想问问情况。听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前面是什么地方,有没有村庄,有没有水源,有没有官兵?现在是什么情况,赵王那边怎么样了?
    这些消息他们都想知道。不然大家都想没头苍蝇一样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路云伸长着头一直往前看,周郡拍了他,别把路拾弄掉了。
    周娇自己跟在哥哥后面,她的小脚已经很沉重了,但是仍旧咬牙坚持着,她舔舔嘴唇,感觉嗓子再冒烟,拉住了哥哥的袖子。
    周郡见状,知道这小丫头撑不住了,见前后一些人也有停下的,他喊住了路云,停会儿,歇歇脚。
    路云把路拾放入周郡怀里,说了句:我去前面瞧瞧。
    周郡看着怀里的路拾,这个小婴儿一路睡着,奄奄的,眼睛半睁不睁的,也不哭了,皮肤干干的,囟门凹陷,脸颊凹陷,那是缺水导致的。周郡无奈极了,从断水那天开始,路拾已经三天一夜没有大小便了,他不清楚婴儿长期便秘会怎样,但是他却知道婴儿缺水会死。
    大人还能够撑得住,路拾可撑不住了。
    他摸了摸路拾的眼皮,一狠心咬破了手指,伸进了路拾嘴巴里。路拾吮吸起来,周郡没有感觉到疼,只是心中悲伤,大约两分三钟后,他拿出了手指。路拾不满的睁开了眼,随即又闭上,依旧怏怏的。
    周娇在一旁看着,摸了摸哥哥的手指,哑声说了句:下次用我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路云回来了,他道:哥,前面有六七个骑马的人和一辆马车,说是走镖的。乡亲们围住他们问了好多。他挠挠头,我也听不懂,只知道前面三十里的地方有一条河。
    他们就是在那里取水的,说再走八十多里就可以看见封家堡,封家堡一过就出了置州,不是赵王的封地了。
    封家堡是什么地方?周郡问。
    路云挠挠头,我不知道,我没听懂。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砸吧嘴,开口道:是前朝军民修建的卫城,封骐骥封家军大本营,封大将军就是战死在那的的。现在那地荒废了,听说一群土匪把持着。
    另一个大汉插嘴,什么土匪,那分明是豫章王的势力。
    那赵王为什么不出兵剿匪?
    你懂个屁。豫章王和摄政王同出一脉,赵王就是个跳梁小丑,肯定不敢打。
    你个蛋蛋的,他连谋反杀头都不怕,还怕土匪?这两个大汉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快吵起来了,要不是又渴又饿,估计他们还能跳起来对吼或者对打。如今吵了几句便不说了,大概是没精力了。
    周郡听了个大概,心底有数了。也就是说只要再走三十里找到水源,他们就能活下去了。那封家堡土匪肯定不能招惹,但这么多流民土匪能抢他什么呢。
    出了置州,就安全了。周郡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又休息了半个时辰后,便让周娇和路云起来,继续赶路。
    路过那群骑马休息的人的时候,周郡看着他们有人举着火把守夜,这些人中间有一辆马车,马车裹得严严实实的,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周郡也不敢多看,路云小声道:他们会武功吗?
    周郡不知道,但是他们肯定不好惹,腰间都有刀。这些走镖的也不是一般人能雇佣的起的。所以周围人也都知道,并不与他们一起,大多都离得远远地。
    而这些人也多半不想惹麻烦,所以把他们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告诉他们前面水源、有出路、还说了具体地点和还特地指明过了封家堡就出了置州。给了流民希望,他们便不会再去招惹这群骑马的人了,马车里不管是什么,应该都能安全。
    就是这群人逆行,要去哪呢?赵王封地起兵,乱糟糟的,还有人往回跑,怪让人好奇的。但周郡这点好奇心很快就消失了。因为路拾眼睛很久没有睁开了,呼吸也微弱起来。
    缺水太严重了。
    周郡顾不得别的了,狠心咬破手指流血滴进路拾嘴巴里,他自己失血后心慌气短,但却顾不得休息,只管赶路。
    三十里路,只要三十里路,就有水源了。不能再停下了,赶路,赶路。
    第8章 水源
    这是一条小河,几乎断流,水很浅。河流周边布满水草,河岸很陡峭,乱石杂生。但众人依旧喜出望外,疯了一般冲过去,跳入河中,大口大口喝着河水。
    有人叫着:别挤我,去那边!
    别急,不要挤在这里,水弄脏了!
    这样的话淹没在人群喧闹中,河里乌压压地挤满了流民,有的干脆躺在下面,闭着眼张着嘴任河流浸漫自己。
    路云也迫不及待地爬到河里,把头伸进去大口大口的喝着,周郡一时间没有动,周娇要过去的时候他哑声道:我们再往前走走。
    多走几步,往上游去。虽说这有些矫情,但是这么多人一窝蜂地踏入这小河中,河水定然被污染,不干净了。
    他不敢让周娇和路拾喝,大人还好,周娇和路拾,一个五岁,一个几个月的小婴儿他不敢让他们喝生水,万一拉肚子犯了痢疾,可就真的完了。
    爆日当头,周娇已经走不动了。周郡拖着她,抱着路拾又往前多走了一刻钟,便让他们待在岸边,他闷头找了个觉得干净的地方取了水,这个时候路云也赶了过来。
    他在河中喝得畅快,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久旱逢甘霖的模样,他听了周郡的吩咐,开始生火,周郡先是用水给他们俩浇湿,让周娇喝了一小口,然后让她再忍一会儿,接着和路云一起生了火把河水煮开后才让周娇喝下去。
    这个时候周娇已经躺在那动弹不得了。但是咕隆咕隆喝完水后,周娇浑身都舒展了。她干裂的嘴唇得到了湿润,周郡让她躺下休息,不一会儿周娇人就睡着了。
    路拾这个时候嗯哼出声,周郡一直用自己的血吊着他的命,现在有了水,周郡抱着路拾用水壶喂水给他喝,路拾大口吮吸着,等他闭着嘴不喝了。
    周郡又用河水给他擦洗身子,用周娇的小布包给他垫在身子下面,放在一处阴凉的大石头下。接着周郡又让路云再去把坛子和水壶都装满水,再次放到火堆上煮开。
    他把自己的上半身单衫脱下沾湿水,给周娇擦洗背部和肚子。这小丫头浑身都发痒了,头也该洗了,但现在她睡得很熟,周郡一动她眉头就紧紧皱着,而且身子扭动。
    周郡只好不打搅她休息,将她也放在了大石头后面,又找来一块枯树枝,用几块石头固定,接着将长袍搭在大石头和树枝上,给两人遮阴。
    路云忙上跑下的在火堆旁,被热气熏得脸通红,身体又是汗淋淋的,他人小骨瘦的,打了赤膊,裤腿早就挽得高高的,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小块破木板扇着风。
    周郡道:路云等会你也睡上一觉,把那小镰刀给我,我去前面看看。
    路云把小镰刀提给他,道:哥,我刚才听他们说了,这河里可能会有鱼虾癞□□,我要去抓。
    周郡摇头,你别去凑热闹。我们抢不到的,反而会惹麻烦。
    这里哪些人不是农家好手,下河摸鱼捉虾抓虫的人早就行动起来了。他起身一看,几百号人围着这河流早就行动起来,他们人小就算抓到了鱼,恐怕也到不了他们口中。倒不如省点力气多休息会,养足体力。
    这条河流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断流,靠着这条河他们就能活好久。
    周郡估摸着他们会在这里停留个几日,不如好好睡一觉,醒后洗个澡再说。路云挠挠头,我听哥的。
    周郡让路云看着他们俩,自己又往小河上游走了百十步,果然见到许多人已经在前面,下河摸鱼,还有人抓了癞□□,喜笑颜开地举着。
    有人开始扒拉水草,但很快传来说这水草有毒,不能吃。周郡听闻拿开了割水草的小镰刀,在河中躺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洗了个头之后拿着小镰刀上岸了。
    路云周郡路拾三人睡得很熟。陶罐和水壶被路云放在他们三个中间,他把陶罐推开一点,他便也躺在他们身边睡下了。
    最后是周娇先醒过来,她喝了陶罐里的水,然后又喂路拾。路拾依旧怏怏的,她想了想学着周郡的样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挤出血喂给路拾,路拾一吮吸,手指钻心疼,她没忍住拔出手指,路拾不满的哭出来,声音一下子将周郡惊醒。
    周娇把手指藏在后面,周郡见她低着头的模样,也没在意,抱起了路拾,摇晃起来。路拾一直哭个不停,周郡知道他是饿的。可是几人全身上下的确什么吃的也没有。他们饿了两天了,此刻喝了水纵然恢复了点精神,但力气都不足,饥肠辘辘,周娇起身走路时还打着飘。
    此刻天色已经昏暗,是黄昏了,日头不那么毒辣,但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极为紧绷。
    路云也被吵醒了,挠挠头,爬起来,先到河里咕隆咕隆喝饱了,躺下把自己弄湿,又上岸来,哥,我们去找点吃的,带上路拾。
    周郡点头,他要背起周娇,周娇却摇头,哥,别带着我了,耽误事。我自己在这看东西吧。她知道哥哥不放心她一人留下来,可是这里也没什么危险,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周大福和他婆娘,他们正在煮东西吃,两个孙子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
    周大叔周大婶子在,我不会有危险的。她抱起坛子,你们快去快回。
    周郡点点头,把路拾包着斜绑在怀里,把一旁的枯树枝拿着,又让路云带着小镰刀,两人往上游而去。
    他寻思着河里的水草不能吃,岸边枯草和土里也没东西吃,只希望怀里的路拾能有好运气带着他们找到河里的鱼虾蟹浮游生物之类的。哪怕是一条水蛇也行。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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