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为什么在上一世,沈将军从未选择谋反。既然他家的哥儿如此争气,都当上皇后了,他还犯得着拼什么泼天富贵?安安稳稳退下来享福便是,他何必冒这个风险?
    但后来沈鹤云与主角攻的关系不再和睦,反而越来越糟糕,而武将职位也在更新换代沈大将军又是个想要养老图安稳的,他连造反都没赶上趟。
    而在这一世,沈鹤云干的好事暴露,已经成为了人人都能肆意攻讦他的导火索。
    以往嫉恨他的怕是都要上赶着痛打落水狗,那狗屁道人也不见踪影,就算真想造反了都没有由头。
    所以他日夜不息赶回京城,当堂交出了虎符,给皇帝下跪磕头道歉,主动请求被褫夺镇国大将军身份,宁愿被贬为庶民。
    如他所愿。
    能保住这条小命,不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就成。
    他恨不得再多扇沈鹤云几巴掌。
    想要杀人,也不是这样杀的!
    简直胡来!
    而沈鹤云被打入天牢之后仍然没有彻底气馁。他还留着暗线想要寻找何方道人,暗待时机再次翻盘。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早已与他的计划差之千里。
    *
    沈大将军回京自请卸任的事,或许会成为夏国人这次大年无法忘怀的谈资。
    而东宫又是另一番景象。
    江眠得知消息,直接拉着晏清昀的袖子软声道:夫君,我想去见沈鹤云。
    晏清昀顿了顿:是么?
    不行吗?江眠眨了眨眼,一脸无害地看着他。
    新年将至,天牢那地肮脏污浊,未免太过晦气。
    好,撒娇行不通。
    江眠弯起唇角,眼神隐约透着些危险:难道说,你害怕被我发现什么不好的事?
    并非如此,晏清昀揉了揉他的脑袋,孤带你去便是。
    天牢守卫森严,但对于太子殿下而言,自然是畅通无阻之地。
    这牢房内虽说不算臭气熏天,但被押入其中许久不见天日的囚犯,半数皆已变得疯癫,呼喊低语还会被狱卒厉声斥责。
    而沈鹤云似乎已经快要习惯这样的嘈杂,无力地靠在草垛边发呆。闻见脚步声,他不甚在意地转了转眼珠,却在看到晏清昀的瞬间就慌了神。
    他还没有好好打扮,这般狼狈丑陋,这般最不愿意被晏清昀看见的模样怎么能被晏清昀看见!
    上一世他在晏清昀面前,可是连头发丝儿都没乱过一根!
    让他离开,让他先离开!!!沈鹤云慌得不顾尊卑,遮住脸大喊道。
    江眠微微挑眉,转头道:夫君,你先出去,没事的。
    好,眠眠,小心莫要让脏东西污了眼。说完,晏清昀面无表情地瞥了沈鹤云一眼,把跟在他身旁的狱卒也一并带了出去。
    牢房重归平静,只剩下远处牢间的疯疯癫癫之人仍在喃喃低语。
    沈鹤云抬起的手忍不住颤抖,他亲眼看到了自己脏污的头发与破烂衣袖,几乎不愿意承认现实。哥儿的清白都快没了,晏清昀还会要他吗?
    等到那一抹令他思之如狂的杏黄衣摆离开视线,他才在疯狂中缓过来片刻,抬头死死盯着江眠打量,看他那上好的蜀锦袍子,那本该属于他的金玉发簪,那百鸟朝凤的纹案
    你,抢走了我的清昀,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江眠眨了眨眼。
    主角受怎么现在就开始清昀清昀地叫了。
    这不是追妻火葬场快结束时才有的称呼吗?
    江眠暗自想着,不动声色,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表露了半分恰到好处的疑惑:陛下钦点,明媒正娶,你却认为是本宫抢了你的男人
    因为,稍微有点常识的古代人,都不可能会像沈鹤云这般看待问题。
    江眠已经和晏清昀确认过了,他是真的从小到大就没给过沈鹤云一个眼神。
    若非沈大将军磨磨蹭蹭拖延回京,而沈鹤云又在年节之时出了京城,这事情过于引人注意,晏清昀早都快忘记沈鹤云长什么样了。
    他究竟从哪儿来的自信,在这里断言是江眠抢走了他的清昀?
    唔,就算抢,那也是沈鹤云抢错了人吧他的真命天子,可不是现在这一位太子殿下。
    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了。
    如今这牢里只有你我二人,说出去也无人会信,你又何必再装?
    而沈鹤云冷冷盯着江眠,甚至不愿意再多加掩饰自己的恨意。
    江眠还觉得莫名其妙呢,他装什么了?
    从沈鹤云想要毒杀他开始,江眠就已经觉得莫名其妙。
    按照本书的时间线,现在沈鹤云早就放弃了自己对主角攻的仰慕。他该是心灰意冷,出京散心,去找沈大将军的营地体验一下北疆苦寒。
    因为沈鹤云的心,被冻得生疼,比那鹅毛大雪更为冰冷。
    这可是原文原句。
    江眠眯了眯眼睛。
    任务者?不对,沈鹤云的智商和能力,看起来可不太像是他的同事。
    即便是意外穿书的灵魂,也不该痴迷晏清昀到这种疯狂的程度,所以沈鹤云更像是
    江眠想了想,干脆就先演戏诈他一下,于是淡声道:沈鹤云,你也是重生而来。
    是,你这次算是煞费苦心了吧,把他勾得云里雾里但那又如何?我告诉你,他不会爱你的,他为我做的那些事情,你怕是想都不敢想,沈鹤云咬牙说着说着,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快意,他会给我下跪道歉,他会求我回头再看他一眼,他会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到时候,你又能算个什么东西?
    怪不得,怪不得这次沈鹤云会如此激烈而痛恨他。
    原来还真是重生的啊。
    但这所谓的爱,看起来可不太健康。
    听到沈鹤云歇斯底里,江眠依旧表情淡淡。他坐在狱卒千般擦拭过的红木椅子上,支着下巴慢条斯理道:可惜,当年你连一件白狐裘都穿不着。这一回,殿下可是巴巴地就送给本宫了。
    沈鹤云呼吸一顿,想起自己曾经在寒冬中被冻得发了高热,而江眠却向来锦衣玉食,更是恨得不行。
    他自欺欺人般嘴硬道: 就像以前一样,清昀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错了,总有一天,你等着看吧。
    江眠都不忍心说他找错人了。
    咱们好好聊,何必情绪用事,江眠指尖轻抚着雕刻精致的暖手炉,似乎是在嘲讽, 你如今这样疯癫,怕是上一世也没有落得好下场吧?
    沈鹤云冷笑一声:呵,夏国都没了,谈何下场?难不成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趁着他情绪如此激动,江眠冷不丁问:最后,是谁拿到的皇位?
    胡虏,沈鹤云下意识回答了,才猛然反应过来,咬牙道,你在套我的话!
    是,本宫去得早,晚年颇为安生,江眠看似得意地笑了笑,继续空口杜撰着,但是沈鹤云啊,殿下向来聪敏沉稳,登基后怎么可能守不住夏国,你莫非是被打入冷宫后记忆混乱,做了白日梦?
    沈鹤云又急了:聪敏沉稳?他算个屁!成天只会妥协妥协妥协,自从江丞相不在了,这朝廷就跟乱糟糟的集市似的!任由那狗屁臣子腐蚀朝廷,只知道用纳妃这一招巩固统治
    嗯?
    江眠本以为自己弄清楚了,却再一次感到莫名其妙。
    刚刚还在爱来爱去的,沈鹤云怎么忽然连带着主角攻一起骂上了?
    江眠歪了歪头,暂且借用晏清昀之前讨厌的言论,笃定道:后宫不得干政,你不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懂什么?
    沈鹤云的性格显然受不得情敌质疑,江眠稍微激了他一下,他就开始被疯狂套话:后来胡虏叩京关,都打到家门口了,清昀早就被吓得急病倒下,三皇子又尚且年幼,还不是只能让本宫垂帘听政!
    他情绪激动地攥着牢房的铁栏杆,手指发白。
    原来如此,江眠听得越来越无语。
    这沈鹤云,最后明摆着快跟主角攻闹得一拍两散了,甚至是互相折磨,话中毫无半分旧情可言。
    可最开始时他又在那儿恨声控诉,说江眠抢了他的男人。
    简直像是双重人格。
    沈鹤云,那你今世为何还非要嫁与太子不可,江眠已经懒得掩饰自己的疑惑,敲了敲椅子扶手,你有病?
    沈鹤云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第58章 古代17(捉虫)
    在这隐约有些尴尬的沉默中, 沈鹤云慢慢无力地靠回了干草堆上。
    他比我记忆中更好,我陷落得不知不觉,我就是贱, 沈鹤云眼露颓然,这样说, 你可否满意?
    不, 那只是因为你爱上了第二个人。
    江眠忍了忍, 没把这话说出口。
    但这下事情很明显了,现在沈鹤云就是真的想抢他老婆, 还自作多情,以为一切都能像前世那样发展。
    他这重生简直重生了个寂寞。
    怎么就不知道利用一些预知性江眠思绪一顿,忽然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
    沈鹤云倒是真的有所改变了, 他依然是个恋爱脑, 但却更加偏执, 甚至想要谋反。
    再联系上何方道人曾经写过的供状,原文中, 沈大将军必然也经历过一番屠龙大业的游说,不知为何选择放弃,而沈鹤云或许对此事知情。
    那么这一次他提早出京,除了等待晏清昀像他记忆中那样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外,很有可能还想要去找何方道人。
    以沈鹤云如今这副扭曲的心态, 为了得到晏清昀,说不定真的会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江眠居高临下看着他:所以你为了一个男人,不惜再次让胡虏入关, 不惜让夏国血流成河, 不惜犯下险些牵连九族的死罪。
    这些话, 实际上也只是江眠的揣测。
    我没有别的办法, 而沈鹤云居然没有否认,他脸色很僵,手指死死攥着干草,不多时又猛然抬头,那么你呢?你又比我好了多少?清昀分明对你无半分心思,呵,你怕是用了什么妖术,难不成
    江眠并不在乎这样无意义的控诉,垂眸不紧不慢道:你是说何方道人?他已经死了,那本心爱的屠龙之术,也早就化作火中灰尘。
    闻言,沈鹤云蓦地瞪大眼睛:我不信,我不信,道长他身具神异,绝非常人,你们怎么可能有能力
    听我夫君说,他死相颇为凄惨,难以瞑目,江眠缓缓勾起唇角,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新年快乐。
    沈鹤云为了得到晏清昀而意图给他下毒,本就足够疯狂。若是到此结束,江眠还能当他是个过于纯粹的恋爱脑。
    但他已经做到如此地步,就算本来情有可原,可现在也变得罪大恶极。
    罪上加罪,不仅是谋反而已,他甚至想要借助胡虏之力达成所愿,哪怕这一选择的后患无穷。
    如果沈鹤云真的成功,那他绝对称得上万民唾弃、罄竹难书。
    胡虏祸患贯彻朝朝代代,肆意烧杀抢掠、屠戮边疆百姓之罪状数不胜数。
    好在夏国繁荣昌盛,兵强马壮,不惧抵御外敌,让他们即便野心勃勃,也依然只能选择臣服。
    就连街边的三岁小儿也知道,胡虏的野心从未消退,可沈鹤云为了谈个扭曲的恋爱,居然能直接不管不顾起来。
    他从一个勉强算是可怜的重生者,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可恨之人。
    而江眠的任务,就快结束了。
    成功解锁重生的线索,系统还多给了他5000积分,真是血赚。
    无视着沈鹤云在绝望之下的质问,江眠笑吟吟地摇了摇狱卒给他的铃铛。
    没过多久,天牢那结实的铁大门再次被轰然拉开。
    听见沈鹤云嘶声力竭地喊着什么,晏清昀皱了皱眉,只想尽快把江眠带出这个污秽之地。
    他不明白沈鹤云,也不想明白。
    这哥儿自小心思颇深,他本就甚是不喜,更何况沈鹤云先前还让他的眠眠误会了许久
    那股厌恶之意太过明显,令沈鹤云不由得浑身颤抖。
    他甚至不愿意和自己说半句话。
    沈鹤云膝行至牢房边缘,不管不顾地将手伸出铁栅栏之外,试图去触碰那抹贵不可言的杏黄衣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渐渐远离。
    清昀,清昀,你听我解释!这个人,太子妃他居心不良!他是他是重生之人,定然早早便用了什么妖术将你蛊惑你听我解释!沈鹤云甚至开始口不择言。
    江眠弯了弯眼睛,任由沈鹤云继续说着,将手递给晏清昀,被他毫不犹豫地牢牢牵住。
    聒噪。晏清昀眸子微冷,头也不回地牵着江眠离开天牢。
    阳光洒落,驱散了牢中那股阴冷之意。
    而跟在晏清昀身后的狱卒,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低着头站在原地,等到那架尊贵的马车驶远,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又黑着脸气势汹汹回到天牢,将沈鹤云的嘴直接堵住。
    真是疯子,你想害老子一起掉脑袋吗!啊?!
    *
    而在回东宫的马车上,晏清昀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提前备好的崭新暖炉,将江眠揣着的那一个取走。
    怎么了?江眠眨了眨眼。
    太脏,晏清昀轻声说,眠眠,把手交给孤。
    哦。
    江眠乖乖伸出手,任由晏清昀拉住,又被他用温热的湿帕子一点点擦拭干净。
    晏清昀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江眠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晏清昀。
    这样的反应,其实出乎了晏清昀的预料。
    他斟酌片刻,摩挲着江眠柔软的指尖,唤道:眠眠
    嗯?
    你不生孤的气吗?
    不会啊。江眠一脸无辜地软声道。
    仿佛之前让动辄就要让晏清昀哄个半天的另有其人那般。
    江眠今天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因为沈鹤云那早已近乎疯狂的表现,反而愈发衬托出了他老婆的魅力与优秀。
    他找老婆的眼光可太好了,其他人全都比不了。
    眼看晏清昀悄悄松了口气,江眠不禁勾起唇,靠在他肩头蹭了蹭:相比起来,夫君,你不想问我重生是怎么回事吗?
    晏清昀毫不犹豫地回道:假的。
    讨厌,你真像被妖术迷了心神似的,江眠听得眼睛弯弯,故意又问,但是夫君,万一呢?如若真的有前世,你真的与沈鹤云结为
    没有万一,孤从未对他人动过任何心思,晏清昀平静打断,低头吻了吻江眠的眼尾,更何况,既然只有一世记忆,孤也只会承认这一世的经历。其他人,与孤毫无关系。
    这段话,如果放在那种真主角受重生的追妻火葬场里,甚至算得上是渣攻语录。
    老婆好过分哦。
    而江眠仰头乖乖被亲,还继续提出要求:不够,再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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