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但愿傅映安真的会听他的话。
    这餐饭赵崇南吃的食不知味,言真也不是很爱这些菜色,但言执倒是吃的非常欢快。
    用完餐,赵崇南提出送他们回家。
    经过这顿饭,他对言执这个弟弟的身份已经不剩多少怀疑了。
    言真说自己开了车,不用送。
    赵崇南的车就停在店门口不远,分开的时候,他再次提起傅映安。
    言真,你觉得,她会不会是被人挑唆,所以才?自以为温柔美丽娇滴滴的小女友,其实心机深重、面目可憎,这种事实总是令人难以接受。
    上次在群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言真小巷打人事件,最后是如何不了了之的,只有赵崇南知道。
    那晚小巷里发生的事情,他只对一个人说过,是傅映安。
    后来群里吵得不可开交,赵崇南看见了,他很生气。他赵崇南就算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至于吃了亏就在别人背后放冷箭。
    再者,那些人说言真的那些话实在太难听。他不允许他们侮辱她,那等于在侮辱他从前的眼光。
    他跟傅映安大吵一架,她承认是自己用小号混进群里,发表了一通模棱两可的讲话就退了群。但她又说自己只是太爱他,所以看不过去他受委屈,想帮他出口气。
    她字字泣泪,句句真心,那模样恨不得把心都剖给他看。
    赵崇南到底是动容了,警告傅映安不要再做这种事,摆平了群里的风波,两人还是和好了。
    刚才一听言真说有人在论坛上浑水摸鱼,他就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傅映安干的事,她上次已经用过这一招了。
    但这次不同,偷画、诬告,甚至造谣,这已经不单单是为他了,而摆明了是嫉妒,是人品低劣。
    与其说他不相信这就是傅映安的真面目,他更无法面对的是他竟然会被这样一个人骗。
    言真看见他眼中纠结的神情,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他像是真的动了情,竟试图从她这里找一点安慰。
    可有些时候,事实远比谎言更能让人安心,她希望他能明白这一点。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但你应该很清楚。
    赵崇南一顿,言真眼中透彻的眸光近乎冷冽。
    他突然有个预感,预感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分开后,言真看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半晌才摇摇头,调转脚尖。
    言执走在她身边,两人穿过餐厅的后巷,这里依旧昏暗。
    他突然问:你信他能说服那女的?
    入了夜,风更冷。
    言真将脸埋在围巾里,回答的声音有点闷:你信?
    不信。
    我也是。
    言执挑了挑眉,侧眸过去与她挨近一些:你不高兴?
    没有。
    你不是不爱他么。
    所以我没有不高兴。
    她答得这么顺溜,明摆着反常。
    言执拉着她停下来,微微俯身盯着她半晌,啧了一声,你心怎么这么软?
    我?言真觉得他搞错了,比起赵崇南,她算得上是铁石心肠了。
    言执说: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是个软柿子,除了被人拿捏,也没什么用处。今天见面无非是你还顾念旧情。
    他说着,尾音就咬的有点重。
    言真有点意外,如果说赵崇南简单,容易被看穿,可言真跟他认识至今也就不到三个月,但他了解她的程度好像比赵崇南追了她三年还要来的多。
    可她跟赵崇南有什么情好念呢。
    她别开脸,继续往前走,你不懂。
    言执跟上去,我是不懂,但我懂你在我面前为别的男人伤神,我很不开心。
    言真笑了,什么别的男人,你少装大人语气了。
    我装?
    小巷里弥漫着奶油味道的蒸汽,冷冷的,但很甜。
    言真被人扣在怀里,抬头就看见落在他肩上的下弦月。
    她一怔。
    言执低头压过来,像是要吻她。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他却停在她唇上一公分的地方,轻笑:
    不是你让我的装的?
    作者有话说:
    可恶被他装到了!
    感谢阅读。
    第26章
    言真想到刚才赵崇南忌惮他偷听他们说话, 还装模作样的叫他别玩手机多吃菜,言执倒是装的挺像,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她没见过真正的聋哑人是不是都是他这个反应, 但在她没撞破他装聋作哑的真相之前,他的沉默和淡定从没让她产生过怀疑。
    现在她倒是有些佩服他的定力。
    正常人想要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和表情, 不是一件容易事。
    她很好奇, 你到底为什么要装?
    面前的人直起身子, 将肩上的包带正了正,声音带着笑, 我说了啊,是你让我装的。
    我?刚才确实是她,可那不是为了让他能留下来吃饭?
    言执抿唇笑笑, 没接着说什么。
    言真看他一眼,两人继续往停车场去。
    上了车, 言真第一件事情就是开暖风。
    等车子里热起来,她取下围巾搓了搓手,扯过安全带的时候, 副驾驶上的人点开了车载音乐。
    言真通常不会在开车的时候听歌,库里没有什么储存, 他撇撇嘴, 又打开电台, 转了几台没什么好听的, 干脆关了,他将座椅往后放下去些,半躺着休息。
    言真瞧他倒是自在, 把着方向盘将车驶出停车场。
    回家路上路况还算顺畅, 红灯不多, 偶尔停下来,窗外的街景都染着种温馨喜悦的氛围。
    她这才想起来,好像快圣诞了。
    圣诞节一过,今年又要过完了。
    这一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要言真一一回忆,她还真想不起来几件事,唯一能记得起的,都跟她旁边这个少年有关。
    她侧眸看他闭着眼睛安静假寐的模样,心情出离的平静。
    见到他之前,她以为自己会厌恶,会抵触,会抗拒。见到他之后,她觉得他神秘,他阴沉,他捉摸不透。
    他仿佛有很多个样子,她不确定她看见的哪一面才是真实,或者说每一面都是他。这种探险解谜的认识过程,倒比她原先想象的有趣许多。
    他还有超出她认知许多的面貌。
    一路到了家楼下,言真熄了火,车子里一下子暗下来。
    副驾驶上的人像是真的睡着了,一直没有动静。
    言真没叫他,兀自点了根烟,将窗户降下来一条缝。冷风钻进来,将薄荷烟草的味道涂到车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很少抽烟,心烦的时候才会来上一支,以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今天不一样,她不太心烦,只是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安在作祟。
    怎么形容呢,大约是保护色即将被人揭开,真实无处隐藏,心底深处对赤/裸的渴望和抗拒拉扯着。
    赵崇南追了她三年,停留在他眼里的言真永远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在了解她这一点上,他不如何蓉很正常,毕竟她们朋友多年。
    就算他不如谈怿也没事,毕竟他是个商人,最会的就是洞察人心。
    但他连一个高中生都比不上,就很令人费解。
    餐厅里,赵崇南询问解决方案之前的那种紧张戒备,得到答案之后的那种放松与感激,让言真多少有些失望。
    她当然知道他的深情永远停在嘴上,但毕竟也认识了三年,三年,要知道她不是个狠心的人,也不是这么难的事情吧?
    诚如巷子里言执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因为相信他赵崇南跟这事儿没关系,她今天何必多此一举?
    可笑的是,就连一个高三生都能看得出来的用意,自诩深情的赵崇南竟然连半点自觉都没有。
    人真的是个很复杂的生物,无论你再如何修炼,在付出与得到不成正比的时候,心态总会有那么点失衡。
    言真不想自己这么脆弱,但言执今晚一反常态的多话和安抚,明显是看出了她的失落。
    他好像很了解她在想什么,也很清楚怎么化解。
    可他们才认识多久?
    言真手里的烟燃了一半,她只抽了一口。
    转过眼的时候,她眼角印着点橙红的亮。
    副驾驶上的少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看着她。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眼睛里深邃一片。
    两个人在昏暗的车内对视,互相看不清面容,但视线分明交缠在一起。
    默了半晌,言真突然问:你喜欢我。
    她用了陈述的语调。
    他很坦诚:嗯。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停顿了很久,没想过。
    言真吸了口烟,缓缓吐出雾来。没想过就说喜欢,太草率。不过也算符合他的年龄。
    青春期,有心理或者生理的躁动,很正常。
    所以呢,你会因为这个拒绝我?这是她第二次说他草率,他坐起来,微哑的嗓音染着暧昧,我并不觉得你想这么做。
    她眯起眼睛看着他,你还小,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不会有人比你更好。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试过了。
    什么意思?
    他靠过来,干燥的掌心扶住她的侧脸,他吻了她。
    不算很深,但也留下了痕迹。
    分开的时候,朦胧中,言真似乎听到了他细微的吞咽声,不会再有人跟你的味道一样。
    她彼时还不知道他有多偏执,更不相信有人会一成不变,只觉得他才几岁?等上了大学,出了社会,有多少形形色色的女人等着他去发掘。摇摇头,她说:口味是会变的。
    他现在喜欢,不代表以后还是。
    他又吻上来,这一次,冰凉的薄荷染上了温热,他身上的温度和烟一起,丝丝缕缕缠住她的心脏。她有些缺氧,随之而来的眩晕感却不令人难受。
    被放开的时候,眼前人那张温柔而妖异的脸,被月光映得格外清晰。
    自信点,你是独一无二。
    夹着烟的手,拇指扣住小指,指尖端隐隐泛着麻意,言真声音低下来:我不会对谁负责任的。
    这话说的,像个渣男。
    他低声笑,那我来负。
    也许我们很快会分手。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分手。
    言真很怀疑,你有这么喜欢我?
    他诚恳答:比你想象的要多。
    言真蹙眉。
    她不知道比喜欢更多的是什么,但凡是对她说过这种看似坚决的话的人,最后都会离开。
    无论是谁。
    她闪烁的眸光好像一碰就会碎掉,言执从她此刻的眼睛里再一次看见了那种悲怆。
    他很懂那种悲哀是什么。
    他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她的头发、眉眼、冰凉的脸颊,嗓音含着的温柔是言真从来没有听过的,你不用怕一无所有。你永远有我。
    言真当然知道一个高中生说的话不能信,但这句话就是莫名填满了她空白的心脏。
    语言真是神奇的东西。
    能让一个人瞬间从慈眉善目变得面目可憎,更能在刹那间击垮她所有防备。
    她以为自己善于分辨语言的真假,但这个功能现在好像失灵了。
    这个少年用一句永远就打发了她,而她竟没有怀疑。
    那个晚上他们在车里待了很久。
    除了拥抱,他们没再有别的动作。
    言真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冷空气冻僵了脑袋,回到家,何蓉给她打电话询问跟赵崇南见面的进展,言真简单带过。
    通话末尾,何蓉突然问:明天周末,弟弟放假吧?把他带出来吃饭啊。
    言真对弟弟这两个字敏感到只要听见就会放空,哦,明天再说。
    挂掉电话,她已经开始想明天要怎么介绍他的新身份。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问题扰得她有些失眠。
    她披着睡袍下床。
    言执在阳台上抽烟。
    已经是凌晨了,外面天黑得很透彻,大片的云遮蔽了月光,只剩他搭在栏杆上的一个消瘦的剪影,冷风吹翻了他额前的发,烟雾一起就被吹散。
    言真抱紧自己,凝视他背影的眼眸带了点审视。
    他抽烟的时候给人种少年老成的感觉。不同于沉默,也不单是阴郁,而是一种神秘的,沧桑感。
    他才十八岁。
    沧桑这个词感觉离他很远,又分外贴合。
    像一口新钻的泉眼,泉水冷冽,周围却杂草丛生。
    大约是无人打理的缘故。
    他也很孤独。
    言真想着,回房去拿出她的画板。
    抽完烟,外头的寒风愈发凶猛,迎面灌过来,有点呛人。
    他准备进屋,回身却见客厅里,言真面对着他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捧着画板,一手拿着画笔在上面描绘。
    眸色微沉,他拉开阳台的门,走了进去。
    你不开灯?在暗里画画,是件很伤眼睛的事情,他要开灯,但她不让。
    别开灯。就这样。
    言执脚步一顿,干脆地回身,靠着阳台门就地坐下。
    安静了一下,言真问他:外面冷吗?
    他摇头,你在画我?
    嗯。
    她今天滴酒未沾,行径却和醉了一样。
    言执兴味地勾唇:需要我配合你做点什么,脱衣服?还是躺下?
    不用。她眼睛都没抬,今天不需要你有动作。
    言执怔了一下,然后发出一串低笑。
    言真停住笔,望过去,他靠在门框上,背着光,脸部彻底陷在阴暗里,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睛,有闪亮的笑意。
    她问:你笑什么?
    他摇头,笑声压下去了些,你要画多久。
    不确定。言真重新落笔,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一个晚上。
    他点点头,不说话了。
    没有灯光,也没有月亮。
    视线所及之处的所有,全都是灰蒙蒙的。
    这样的光线其实不利于她判断如何利用色彩,但很利于她发散灵感。
    言执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魔力,他能带你进入一个境地,一个黑色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那里看似荒芜,可仔细听,好像有风吹皱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银色的涟漪。
    涟漪初时很小,然后渐渐扩大,再到形成波浪,当它们大力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你才发现,这里不是泉,不是池,甚至不是湖。
    而是海。
    黑色的海面寂静无声,只有月亮升起,潮汐引起巨浪,头顶遮天蔽日的不是云,是你身在其中,被海淹没
    言真有很多主题画作,关于海的不少,但她从未有哪一刻在创作的时候会感到如此巨大的能量。
    仿佛被浪潮吞没的人是她自己,鼻息间潮湿的冷涩,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她被困在海里,又立于海面。
    他黑色的眼眸在吞没她,又无限放大她的存在。
    充斥在她胸中充沛的灵感无需刻意捕捉,它们自然而然地在笔下呈现。
    她兴奋又惶恐。
    眼睛明明看见笔在动,她却不觉得自己手在动。
    没有哪个艺术家能拒绝这样的灵感时刻,却都会害怕它会彻底夺走自己的身体。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她像是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长跑。
    大口呼吸的同时,捏着笔的手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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