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太大,引得慕浮玉回眸。
    咳!那个,朕见着无垢抓上来的鱼肥美,开心晚上有口福了
    微风中,荡漾着小皇帝的笑声,慕浮玉也没在意,只当小皇帝是因为捉了鱼而感到开心,借着洗手去了岸边,将手里的灰鸟来来回回刷了好几遍,确认清洗干净后才提着回到一颗柳树下,看着已经扁成了一张纸的纸片版「标本鸟」。
    一阵柔柔的暖风吹过来,轻薄的纸片鸟随着柳条一起轻摇摆动,慕浮玉抿了抿唇,将嘴角上扬的笑意压下去。
    【你先晾一晾,干了我再给你吹。】
    【我是不是变得好丑?】
    慕浮玉弹了弹傻鸟光鲜亮丽的尾羽,变相夸赞:放博物馆那也是最靓的那一个展品。
    啾啾满意了,悠闲的晃动柳条荡起了秋千来。
    话说无垢不愧是暗卫营的首领,下水半个小时就摸了好几条不大不小的鱼扔上岸。
    当天晚上,这些鱼就被送上了餐桌,清蒸、红烧、糖醋、煎炸、炖汤估计大厨会的做法,他都给做上了。
    皇叔很喜欢吃鱼?
    陛下,今天的晚膳只有鱼。
    所以,我不吃鱼,吃盘子吗?
    东临风:
    默然了片刻,东临风将花厅伺候的一干侍女奴仆挥退。
    慕浮玉叫见这阵仗就知道小皇帝是有事情要吩咐,想到今天下午小皇帝说他要去清河,应该是南巡之事要提上日程了。
    皇叔,朕准备过几天就启程去清河。
    陛下考虑清楚了?
    东临风轻轻点头: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个月,最迟不会过八月朕便会回盛京。嗯朕此去清河,朝堂之事恐要劳烦皇叔忧心一二了。
    慕浮玉闻言,表情微微一僵,扯了扯嘴角:臣才刚回盛京,对朝政都还不熟悉,相比之下还是周太师和徐老国公比较适合。
    东临风诶了一声:皇叔不必再推辞,朕已决定让皇叔监国,周太师、徐国公辅佐。
    皇叔,杜太傅和张阁老已经致仕,现下便只剩下周太师和徐国公,若是监国之事交由他们两位,朕从清河回来后,不念他们功劳也会念其他们苦劳。
    慕浮玉这才明白小皇帝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借着他监国分走剩下的这两位辅政大臣手中的权利,果然是做皇帝的,想得就是深远,细想之下,恐怕南巡都是幌子。
    陛下这是要大整?小皇帝这魄力够狠,恐怕这一趟南巡下来,朝中又要改朝换代一批了。
    皇叔会帮我的。
    东临风定定的看着,目露期盼。
    唉本来他还想着小皇帝南巡去,他这边就能在咸鱼几个月,没想到小皇帝就是走了也不望念着他,打工人的命就认了吧就。
    十年都熬过去了,剩下的三年眨眼也会过去,现在辛苦一点等功成身退回了现代,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躺怎么躺。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慕浮玉拱手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朕就知道皇叔和朕一条心。
    慕浮玉:你确定吗?少年?
    算了,不打击小皇帝的积极性了,再让他天真几个月吧,南巡回来之后他就会知道他和他是两条心。
    现在嘛,作为皇叔,侄儿将要远行他这个长辈当然要表示一下:陛下此行千里,长途跋涉,切记!出门在外,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多谢皇叔关心,临风记下了。
    听着小皇帝乖巧又有礼貌的应下,连自称都改了,慕浮玉心底升腾起来的那点作为打工人的郁气转瞬间烟消云散,啾啾说的不错,他养的崽儿就是重情重义,知书达理啊呸,错了,是彬彬有礼。
    【近墨者黑,和小皇帝待久了差点都被同化了。】
    东临风:他这是又哪句话说的不对?好端端的突然来一句近墨者黑,怎么听都感觉不是一句好话。
    【说得没错!小皇帝就是一个黑心的,哼!】
    啾啾忙不迭连声附和,下脚也忒狠了!枉它一直那么崇拜他,还给他在宿主面前说好话,倒头来换来的却是身心接连受创,抬了抬已经恢复满满胶原蛋白弹力的两只爪爪,慢条斯理梳理着羽毛,然后再抖一抖让毛发变得更加蓬松顺滑。
    这几天,它得好好补一补,争取再膨胀自信一圈。
    慕浮玉感觉到啾啾对小皇帝愤愤又失望的抱怨,一阵轻咳,低低轻笑:难得啊!看来小皇帝今天那一脚效果显著,脑积水都给踩空了。
    啾啾抬了一侧羽翅高高举起,看着挺像人类发誓的那种架势,高呼。
    【我和小皇帝势不两立!说到做到!】
    【造反大旗扯起来!!】
    【反他!!】
    慕浮玉:要不要这么激进?这是一脚被踩红了眼,粉转黑?黑化了?
    「旁边喊去吧,乖啊。」着实有点吵了。
    三两句哄走激进派造反分子,慕浮玉将话对上了小皇帝:陛下不日就要动身去清河,一应事务是否需要回宫安排一下?
    看到小皇帝点头的轻嗯,慕浮玉也没有吝啬大方给了一个笑脸,立马唤来江随让他送送小皇帝。
    皇宫乾正宫;
    东临风刚回到寝宫,曹德荣便第一时间上前禀报说:陛下,两个时辰前太后派人来请,说是等陛下回了宫,让您过去一趟长春宫。
    今儿天色已晚,派个人过去通传一声,就说朕明日再过去给母后请安。东临风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
    无垢。
    一身黑衣的无垢应声而诺,低眉颔首走进天子寝宫。
    无垢,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陛下?无垢诧异的微微抬头。
    东临风又具体问了一遍:今日在湖里,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异状?亦或是异样?
    陛下是指今日湖面上那异样的涟漪水浪?
    能做上暗卫营首领,无垢绝不是一个蠢人,自然知晓主子问话的背后含义,拱手回道,的确是有些异样,湖面涟漪起伏不断,水花四溅,可是臣下去后却并不见四周有半只鱼虾的踪影。
    不仅没有鱼虾便是连水草都看不见一根,明明湖面上依旧水花四溅,浪花翻滚,但水底下愣是什么也没有,当时他就觉得很不对劲,还曾想是不是他入水时动静大了些,这才惊跑了四周的鱼虾。
    现在陛下一问,立马就想出其中怪异之处,如实将自己心中一开始划过的某种猜想说了出来:臣觉得,那阵水花很像是什么东西落水之后不会划水,只能不停地扑打水面在原地徘徊?蹊跷至极?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妖精、精怪吗?
    无垢:
    陛下不会是?觉得今日那个湖面的异样是那些东西弄出来的吧?
    难道?
    湖里有水鬼?
    。东临风明显被无垢的回答噎了一下,你想多了?要是那湖里有水鬼,你下去人家地盘捉鱼最后指不定反变成了被捉的那条鱼?
    感觉到陛下话音的冷淡,无垢脸囧了一瞬,不过他的肤色偏黑,不细看也察觉不到,只是觉得陛下说的极是,要是湖里真的有水鬼,他肯定都上不来岸。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水鬼大都是厉鬼,也许他们生前曾经是人,也或许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当他们被害死后成了水鬼的替身,常年只能待在阴暗冰冷的湖底,日复一日重复着生前死亡时的那种恐惧无助。
    人性渐渐被磨平,只留下了作为鬼的凶性,从普通的水鬼逐渐转化成凶残的厉鬼,然后诱惑着下一个猎物自觉短见给自己做替身,周而复始。
    可既然不是水鬼,为何陛下方才要那样问他?
    还在想着陛下问那句话的意思,耳边就听到陛下让他出去,后退倒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脚步一顿:陛下,这是臣在湖里捡到的,就是在那处水花四溅的湖面上。
    东临风看着无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目光微凝,那是一根大概有他手掌长的蓝色羽毛,由浅蓝过渡到天蓝,蓝的通透,蓝的绚丽,蓝的优雅,边缘之处还有一圈浅浅的银白。
    应该是某种鸟类的尾羽。无垢补充说完,恭敬地上托双手。
    东临风将尾羽拿在手里细细审视,如无意外,无垢捡到的这根尾羽应该就是那只叫啾啾的精怪身上的,看来无垢入水时碰巧就抓住了那只精怪,也难怪慕浮玉那个时候会说那样一句话,然后又将他支开。
    虽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可以对它造成伤害,这根尾羽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他踩下地那一脚,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其实是可以触碰到它的,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这样的话,要捉住那只妖鸟其实也不难,就是不知它还有没有其他能力?
    夜深人静,东临风将那根尾羽对在眼前,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看着就想起今日慕浮玉说的那些话,越想越细思极恐,尤其是慕浮玉的那句「压根就等不到三年之后的那杯毒酒」?
    给他的感觉就是,慕浮玉很明确自己会在三年之后将要面临的结局?
    他知道自己会死,在三年之后。
    东临风沉了沉眸色,想起上一世的三年之后,慕浮玉的确是死于一杯鸠毒,他的母后瞒着他下了一道赐死慕浮玉的懿旨。
    死因是:意图谋反,大逆不道,而今证据确凿,御赐鸠酒一杯,以死谢罪。
    阴沉的眸子缓缓阖上,他在收到那个消息赶到天牢时,慕浮玉已经死了,双手交叠于胸前,面带一抹微笑躺在破旧的木板上,给人的感觉很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其实上一世天牢的那一幕他很少去想,也不愿去想,潜意识里就逃避那样的场景,那样的画面。
    偶尔的午夜梦回,惊醒之后,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那个人他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有人对着他温柔浅笑,也不会再有人给他悄悄地递上一块桂花糕。
    诚然,若不是母后横加干涉插一手,他是打算修一座禁宫将慕浮玉终身圈禁起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赐死慕浮玉。
    从来都未曾。
    直到,重活一世。
    前世种种,这一世都还未发生,慕浮玉也还未造反,意识到这一点后东临风便打算先下手为强,这一次他要趁着浮玉还没有开始造反之前,将人软禁起来。
    如果可以,劝消慕浮玉想要造反的念头,他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他都可以满足。
    然而现在
    重来的这一世,自慕浮玉班师回朝,他和慕浮玉再次重逢的那一天,一切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喜欢南宫晚晴是假的?造反是假的?
    知晓还未发生的事,何时赴死何种死法本人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阖上的双眸骤然睁开,东临风疲惫的揉了揉额角,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慕浮玉,到底哪个才是你?
    真正的你?
    带着这样的想法,东临风这一夜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日是顶着一对黑中泛着青的眼圈上的朝,那个让他心心念念念了一夜想了一夜的人,时隔半个月的今天终于是「病愈了」。
    一身金色朝服,光彩照人,位列群臣之首。
    今日第一个上奏的礼部侍郎:臣,翟安石有本启奏陛下。
    东临风一看出列的人,眼皮抬了下,今天都第四回 了吧好像,这个翟安石就不能让他的耳朵多清闲两天吗?
    耳边听着千篇一律的说词,昨晚他一夜未合眼,现在被一念叨都快打瞌睡了。呃他还是先走个神,回头等人奏完,他在敷衍个一两句又能保几天清闲。
    低垂的眸光落在最前面那道身影上,只觉得越看越顺眼,果然心里烦躁的时候只消看着慕浮玉这张脸,心情都会莫名变得好起来。
    不过他的好心情也没有持续一会儿,因为
    【哈哈干得漂亮!看来不管在哪里,催婚永远是永不过时经久不衰的长盛话题。】
    【哈哈哈早知道小皇帝有这待遇,前几天我就应该火速病愈,前排围观。】
    慕浮玉看着那位礼部侍郎滔滔不绝的引经据典,那个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就那么一个,大概翻译出来就是:陛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婚(立后)了。
    要是再简明扼要着重一点的话,那就是:陛下,你该传宗接代了。
    慕浮玉抬头看了眼,小皇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不过不妨碍他看个乐呵。
    【算一算,小皇帝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吧?虽说年纪还小了些,但在这里十八岁已经算是成年男子了,早就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
    古代信奉早婚早育,一般女子十五岁及笄之后就可以谈婚论嫁,男子二十岁及冠成年,不过古代男子大都开智早熟,十五六岁就娶妻生子的一抓一大把。
    慕浮玉还挺佩服这人的,从周围大臣的表情和他小皇帝的神情中,很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再一次惋惜他没能赶上最佳的前排。
    这边,礼部侍郎已经从立后选妃奏到了选秀大典,言词铿锵有力,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性。
    陛下,眼下都五月初了,选秀大典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尽早做准备?
    礼部尚书说完这句,便有好几个大臣出列联名附议,估计是提前说好的,这会儿默契相当,配合着礼部尚书所奏,一致请旨。
    诸位卿家所言极是。
    以礼部尚书为首的几个大臣骤闻陛下此言,皆面露喜色,毕竟前几次所奏,陛下都是听完就随便糊弄了过去。这一次却是不一样,陛下给出了正面回应,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陛下后宫空置至今,要是这次选秀成了,他们家族里的女儿便都可以进宫,要是在一举得了圣宠,母凭子贵家族也能更近一步。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不过长幼有序,皇叔是朕的长辈,朕的皇叔都还未成婚,朕作为子侄总不能越过皇叔,先一步立后成婚吧?诸位卿家也不想朕被天下人说道指责吧?
    东临风说的委婉,但那个意思可一点都不委婉。
    联名附议大臣几乎同时傻眼,没想到陛下为了拒绝选秀,连肃王都搬出来了,这这怎么能一样呢?
    肃王是肃王,陛下是陛下。再说肃王这些年都在边界打仗,哪有空成婚?
    突然被拉出来挡枪吸引火力还被重点点名,慕浮玉本人表示:这便宜大侄子是真的不能要了!
    眼看满朝大臣的眼神都挪到了他身上,如芒刺在背,慕浮玉一连在心里骂了好多声,你不想选秀就不选秀呗,说个「不」能咋滴,非得捎带提名他一下,什么仇什么怨?
    东临风看着齐齐瞪眼的大臣,随后将火热的目光对准慕浮玉这下笑不出来了吧?
    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朕幸灾乐祸,坐看好戏了。
    陛下说的极是,肃王劳苦功高为我中洲出生入死又平定了西北,现下我中洲国泰明安四夷臣服,陛下也是该未肃王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肃王妃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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