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吟抓着唐中薇,低声道:姐,你帮我,我出三十块,但是你得让妈同意把我的户口迁出来。
    唐中薇只以为唐婉吟说的都是真的,已经跟孟宇祁结婚还怀了孩子了。
    所以听到这话除了担心也无能为力,只能去跟田招娣商量。
    不行!一百块!少一分都不行!
    田招娣大声嚷嚷。
    唐婉吟直接甩手不干:就三十,多一分都没有,对了,今年过年我会带着孟宇祁跟三个孩子回唐家。
    田招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家里哪有地方住!
    唐婉吟死皮赖脸:新姑爷是客,让我哥跟我弟让出来!
    你哥过年要说亲!
    要不是因为过年要说亲缺钱,而唐婉吟又连着两个月没给家里寄钱了,田招娣才不愿意过来找唐婉吟呢。
    那就把我的户口下出来,不然我就非要回家住!
    下下下!谁稀罕你的户口了!
    田招娣答应了。
    唐婉吟咬死了三十块钱一分不多给。
    其实这也在田招娣的预料之中。
    家里没缺那么多,也就缺一百块钱。
    三个女儿一人出三十,剩下的老大自己出一点儿,田招娣跟唐大利两口子出。
    唐婉吟说:我这里现在就剩这七块多钱了,你拿走,剩下的我过年回去办好迁户口的事儿再给。
    田招娣没法子,也只能这样了:你要是敢说谎,我让你爸打死你!
    唐婉吟懒得理会田招娣的这些破事儿,伙同唐中薇一起劝说田招娣走了。
    田招娣没出过远门,其实也挺害怕的。
    尤其是看到孟宇祁。
    别看她骂骂咧咧的,但心里还真有点儿怕。
    这大高个,回头打她怎么办?
    拿了七块四毛钱,田招娣还想往厨房里钻。
    唐婉吟直接抢着给她装了一兜子瘪壳花生霉红枣。
    她之前都说要扔了,但是子清舍不得,说要是碰上灾荒,这些也能救命。
    唐婉吟:行吧。
    也就随子清去了。
    亏得子清平时都把这些玩意儿整理出来放一边,一拿一个准。
    上次知青院聚餐凑了一篮子,这大半个月过去了,又凑了一兜子。
    正好,都给田招娣吧。
    田招娣看到一大兜子的东西,心里舒服了。
    其实现在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在农村,好歹一家还有二分自留地,一年的蔬菜瓜果是不用愁的。
    但是城里,白菜萝卜土豆再便宜也要几分钱,一家大小吃菜都不少钱。
    更别说这些零碎的红枣花生了。
    田招娣被这一兜子东西收买了,很是高兴。
    还悄悄对唐婉吟说:幸好还没傻到家。
    唐婉吟:嗯?
    田招娣避着孟宇祁给唐婉吟传授经验:你以后做饭的时候,少抓一把,他们看不出来的,一两个月也能攒下半兜子来到时候寄回家!
    唐婉吟:
    除了服气,再没有别的话说了。
    田招娣怕孟宇祁发现唐婉吟偷偷拿口粮贴补娘家,都不用人催,自个儿就揣着东西出门了。
    还呵斥唐中薇:你快点儿的!
    唐中薇叹了口气,悄悄拉着唐婉吟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晚晚,他对你好不好?打没打你?
    一边说,一边已经忍不住伸手去撸唐婉吟的袖子了。
    唐婉吟任由唐中薇看她的胳膊,笑道:你摸摸这棉衣就知道了,今年的新棉花。
    唐中薇见唐婉吟身上没伤,棉衣也厚实,才放下心来。
    只是眼眶还是红了:是家里对不起你,让你早早地嫁出去了。
    唐婉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记忆里,这个姐姐跟她一样命苦。
    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不能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但女儿,总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唐中薇的好意唐婉吟心领,也问唐中薇:你呢?在家怎么样?
    唐中薇笑了笑:我没事,我现在要上班,只要按时交工资,爸妈不会多说什么的。
    唐婉吟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姐,你也二十出头了,手里攒点儿钱才好。
    唐中薇听见这话,眼泪都来了,但脸上却带着笑:姐知道。
    然后扭头观察了一下田招娣的位置,才伸手从里面衣服的夹层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来。
    唐中薇把这东西塞到唐婉吟手里。
    是一小卷带着体温的钱。
    这是我悄悄攒下来的,三十块钱,你拿着。
    唐婉吟愣住了,半天才想起来,连忙塞回给唐中薇:姐,这不行
    唐中薇住在家里,工资怕也是有数的。
    以田招娣的性子,估计没那么容易让唐中薇藏钱。
    唐中薇不肯收:你现在的情况比我想的还难,看样子孟小孟对你还不错,但你们还养着三个孩子,这眼看着还要添一个,只怕是钱不够花。
    唐中薇把钱硬塞给唐婉吟:这钱你自个儿拿着,不拘是红糖还是鸡蛋,多买一些,给自己垫吧垫吧,家里的事儿别担心,妈也就是嘴上厉害,她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田招娣已经在外面催了。
    唐中薇连忙应了一声,往外走:你要是有事找我,就给我同学,张元美写信,地址你还记得吧?
    唐婉吟记不大清,但是唐中薇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有这个人,是姐妹俩都知道的。
    唐婉吟点点头:我知道的,姐,你要是有事也给我写信。
    唐中薇正想说呢:上次给你写的信你没收到吗?
    啊?
    唐婉吟还没答上来,田招娣已经在外面骂开了。
    唐中薇不愿意田招娣这样给唐婉吟惹麻烦,赶忙出去了:过年回家,我给你炸果子吃。
    送走唐中薇跟田招娣,唐婉吟捏着手里的一小卷钱,心里又酸又涩。
    孟宇祁走过来:别站在风口了。
    唐婉吟进屋,把那卷钱拆开,一张一张数清楚了。
    零零散散的。
    三十块整。
    难怪唐中薇给她比划手势让她应下三十块钱。
    只怕是因为唐中薇只艰难小心地攒到了三十块钱。
    第184章 不喜欢
    唐晚吟想起唐中薇说先前的信,赶忙把之前收到的几封信翻出来看看。
    果然,里面有一封是唐中薇寄来的。
    拆开一看,除了唐中薇的亲笔信之外,还有十块钱跟几张全国通用的粮票、布票。
    只怕是唐中薇省吃俭用抠出来的给她的。
    感觉到心里那股割舍不断的感情,唐晚吟有点儿想哭。
    孟宇祁轻轻在她背上拍着。
    三个娃已经窜进了屋,子敏还朝着村外路口的方向看去。
    妈,她们走了吗?
    他们三个把今天买的东西带去了付月梅家。
    但是没心思在付月梅家玩儿,而是都蹲在路口,一直看着家里的想法。
    见田招娣她们走了才敢回来。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子敏这会儿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他们回来的路上,田招娣几乎骂了一路。
    话语之中自然不乏对三个孩子的嫌恶。
    要是平时,子敏老早就想办法报复回去了。
    可是那是妈妈的妈妈,子敏一路上一直盯着唐晚吟看,就怕唐晚吟听了田招娣的话,不要他们了。
    子清牵着子礼,三个孩子脸上都充满着不安。
    唐晚吟心里一软,把他们叫过来:今天田你们姥姥说的话都是气话,你们别听,知道吗?
    子礼睁着大大的黑眼睛,小声问唐晚吟:妈,姥姥不喜欢我们吗?
    唐晚吟想了想,点点头:嗯。
    三个孩子眼睛里的光瞬间都消散了。
    唐晚吟揉揉他们的脑袋:这又有什么,你们觉得姥姥喜欢我吗?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回答。
    子敏,你说。
    子敏被点名,有点儿犹豫,但还是说了:我觉得姥姥不喜欢妈
    唐晚吟笑道:没错,她也不喜欢我。
    唐晚吟的语气这么轻松,似乎一点儿都不因为别人不喜欢自己而感到悲伤愧疚无地自容。
    三个孩子有点儿明白了。
    有的人不喜欢我们,不是因为我们不值得喜欢,而是他们天性本恶。
    再好的东西他们都会看不顺眼,就喜欢挑刺。
    跟我们无关,所以子清子敏子礼,将来如果有人不喜欢你们,半点儿都别在意,知道吗?
    你们越在意,他们就越得意。
    而你们不在意,没有如他们所料地难受,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击。
    孟宇祁就看着唐晚吟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式地教孩子。
    但很奇怪,就觉得她说的对。
    果然,三个孩子的神色渐渐松散下来。
    子敏思索了一下,拽拽唐晚吟的衣服:那妈,如果有人不喜欢我,我能报复回去吗?
    能!唐晚吟斩钉截铁地说。
    当然能报复,不过你要想好了,你报复的后果,是同归于尽,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是机智地全身而退。
    三个娃听得眼睛一亮:妈,这是什么意思?
    唐晚吟就抓着三个娃开始了兵法训练。
    孟宇祁在一旁坐着,他昨天晚上没睡好。
    越到年关,火车票越难买。
    他是买的站票回来的,站了一晚上。
    回来之后又经受了田招娣的一通乱拳,这会儿听着唐晚吟跟孩子们的对话,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唐晚吟把孩子们轰走了,转头看孟宇祁的睡颜。
    孟宇祁长得真的挺帅的,不是那种奶油小生白白净净的帅。
    而是一种成熟的,挺阔的帅。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下颌线的弧度坚毅果敢。
    唐晚吟伸手划过孟宇祁的眉毛。
    结果才划完一条,还闭着眼睛的孟宇祁就一把抓住唐晚吟的手。
    乖,别闹,让我睡会儿。
    孟宇祁连说话都是闭着眼的。
    唐晚吟的心跳乱了一拍,她轻轻推孟宇祁:去屋里睡吧,铺了新褥子,被子也是新的。
    孟宇祁这才睁开眼看唐晚吟。
    结果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棉花够不够?
    唐晚吟笑道:够了。
    孟宇祁看着笑意盈盈的唐晚吟,久久不愿意放开手。
    唐晚吟命令孟宇祁去补觉,然后去了陈东跟付月梅家。
    两人已经听三个娃说了她家里的事儿。
    付月梅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正准备往外走呢。
    看到唐晚吟就说:你来的正好,伯母跟大姐来了是吧?陈东刚去找人借了四个鸡蛋,做了一碗红糖鸡蛋,送给伯母跟大姐吃?
    唐晚吟摇头:不用,她们已经走了。
    啊?这就走了?你们家虽然也在省里,但是距离咱们这儿也很远吧?
    唐晚吟嗯了一声:是很远,也要坐一天的火车。
    那怎么走的这么早?
    付月梅端着鸡蛋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唐晚吟毫不忌讳地说:我妈是来要钱的,我大哥过年要说亲。
    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
    付月梅迟疑道:是不是你大哥对象要的彩礼高了?
    唐晚吟点头:可不是么。
    付月梅就感慨:我还以为你妈跟你姐是来看你的呢。
    唐晚吟笑道:我姐是,我妈不是,我姐给我留了三十块钱。
    哇,这么好。付月梅羡慕不已。
    为啥知青里孔秋露过的最好?
    就因为她家里的哥哥姐姐都贴补她。
    像唐晚吟跟柴永兵那种还得补贴家里的,就俨然是最惨的了。
    红糖鸡蛋最后便宜了三个娃跟陈东。
    唐晚吟看了看猪崽们的状态,趁着付月梅进屋的时候,悄悄往食槽里兑了一点儿空间泉水。
    希望猪崽吃饱饱,长快快,马上就能变成出栏猪。
    唐晚吟美滋滋地想着。
    今天晚上在付月梅和陈东家里做饭吃,把孔秋露和柴永兵程浩都叫了过来。
    孟宇祁作为家属,有幸参加。
    听说陈东拿到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孟宇祁出言恭喜,又问陈东想学什么专业。
    陈东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没得挑,都得按组织上安排,这次公示期要是没问题的话,年后应该就能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大家都说:肯定没问题的,只要李山不搞事情,后面就没事情了。
    这话唐晚吟还是认的。
    社会风气在这里,有它不好的一面,比如捕风捉影的猜疑跟六亲不认的举报。
    但也有它好的一面,至少这个时候大范围都很严肃,像李山这样的,是少数。
    就在大家等着公示期顺利度过的时候,有人的公示期却提前终止了。
    第185章 吴金桃流产
    孟宇祁很喜欢待在家里,虽然家里有干不完的活儿。
    但他就是喜欢做。
    现在修房子、装门窗、刷墙漆跟打井这些大事儿都做完了,剩下的孟宇祁就不打算再叫人,自己来干了。
    只是架不住戴彦亭积极主动要求来干活,因而还是多了一个劳力。
    孟宇祁又要出去刷脸弄水泥。
    唐晚吟赶紧给他装了一兜子高粱米跟玉米棒子,再加上几个苹果跟橘子。
    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的,你拿出去走关系吧。
    不然总欠着别人的也不好。
    孟宇祁知道唐晚吟喜欢吃大米,所以家里的高粱米跟玉米棒子多,也就拿了。
    但是这苹果跟橘子看着质量真不错,孟宇祁舍不得。
    留着你跟孩子吃吧。
    唐晚吟推他出去:得了吧,我还用你操心给我多这一口少这一口的?
    要是等孟宇祁来操心,唐晚吟跟三个娃早就饿死了。
    一句话说得孟宇祁羞愧不已,只能拎着东西出去了。
    戴彦亭跟孔秋露现在就在院子里打着干活的名义玩闹呢。
    唐晚吟又在家里列菜单。
    孟宇祁把水泥跟石灰弄回来了之后,就开始二次平整院子。
    把大门口跟堂屋,还有正对着的东西厢房的边沿都给铺上水泥,再在院子中间修一条十字形的路。
    这样就算是下雨下雪,也不会弄脏棉鞋了。
    这样院子就被分成了四块,孟宇祁跟戴彦亭又把原先种在墙根的小葱蒜苗辣椒白菜萝卜之类的给移栽了过来。
    唐晚吟看了之后连忙道:这中间给我留出一块地方来。
    行,要留多大的?
    够种果树就行。
    唐晚吟准备把空间里的果树给挪出几棵来。
    他们这边红红火火地干着活儿,围着小炉子吃火锅。
    结果外头一阵吵闹,各种叫嚷声哭喊声还有稀稀拉拉的骂声、笑声,吵得不得了。
    子礼放下筷子就想往外跑。
    唐晚吟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子:好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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