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
    出了密道后,去城北门。
    陈子惠点了一根烛,探到密道里,烛火燃得正旺。
    陈子惠便拉着她下去,手中持着一根烛。
    一进这里头,她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霉味,果然是在深藏在地下的地方,见不到阳光,阴暗潮湿得很。
    那一根持在陈子惠手中蜡烛的光落在墙上,黯淡至极,韩昭昭是能看到细碎的沙石,有的贴在墙上,有的掉落在地上。
    黯淡的烛光照不尽黑暗,整个密道中笼罩着一种阴森森的氛围,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尸体横布的古战场。
    阴暗的地方不知有什么污秽的东西。
    陈子惠在前,韩昭昭跟在他身后,他特意把烛火举得离韩昭昭近些,更让她能看清前方的路。
    两个人缓缓地走着,密道里面安静得很,回荡着的脚步声听得分外清晰。
    走起来,便觉得这密道很长。
    韩昭昭试探地问了一句:这密道是很久以前就挖好了的?这么长,得花多少功夫?
    或许挖了有两三年吧,原是张家挖的,为陛下防备楚王而用。
    皇帝与楚王的关系,为夺皇位,早就是剑拔驽张了,预备下这些,也不稀奇。
    只是,这么机密事情却让陈子惠知道了,可知他在皇帝的心中是个什么分量,而且,他还不知道要利用这密道做些什么。
    一想到这里,韩昭昭的心下就一沉,忽又转念想到这密道也是陈子惠告诉她的,于他来讲,这也是机密至极的事情,忽然心里就放宽了些。
    看着陈子惠手中的烛为她引路。
    掂量了一下,她又说道:这密道挖了两三年,时间真是长。
    今天我带你走的这个只是一小部分,洛阳的地底下,密道不少,错综复杂。说时间长倒是不长,十年磨一剑,就等着利刃出鞘的日子。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密道,原先太.祖皇帝也挖过一部分,要不然夺权那日忽然在京城里冒出来的几千死士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语气冷清,像是在极其冷静地审视一件东西,陈述着一件事实。
    后来,陛下在当时挖的密道的基础上,又改扩建了一番,才有了现在这种样子。
    果然,不远处,韩昭昭见到有两个岔道,光照不到的地方,皆是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何方。
    陈子惠带着她在其中穿梭,分外熟稔,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错综复杂的地方穿梭过多少回了,路线已经被深深地刻画在了脑海里。
    韩昭昭忽然记起,与周恒相对的,养了死士的,还有长公主 ,密道可以藏人,还可以藏兵器,周恒夺位所用的死士不是从天而降,长公主也自然不是。
    韩昭昭想起了地下错综复杂的密道,不由不寒而栗,加上长公主当时所挖,陈子惠极有可能知道得比别人都多。
    他行在此,如同行在自己家中,带着韩昭昭连拐了几个弯。
    韩昭昭的方向感极好,基本只要是自己稍微有些熟悉的地方,立马能辨出东西南北来,以前无事的时候,也常在洛阳城里逛,大大小小的街巷该怎么走,也都清楚些。
    到了现在,走了有多远,她的心里头,大致还是有一个猜测的。
    随着陈子惠往前走,她大概记住了该走哪条岔路通向哪个地方,可还是有问过陈子惠更为稳妥。
    她轻轻拉住陈子惠的手,她的手冰凉,还有些抖,甫一碰到,如同握到了一块冰一般,激得人一颤。
    而这还不算,她的身子又挨得陈子惠近了一些,引得他心头荡漾,喘了口气,烛火轻轻地朝着远处晃动了一下。
    还有多远?是不是快要到了?
    还要走些时候。
    其实,这距离韩昭昭是知道的,这么一问,只是想试探陈子惠,顺带再探探这路。
    还要怎么走?
    再绕过几个弯,你若是不识得,跟着我便好。
    陈子惠捏着她的手的力度又重了些,心脏是抑制不住地使劲跳,指腹轻轻地在她的手上摩挲了几下。
    韩昭昭感慨了一句:这路绕来绕去,真是复杂,你是怎么记住的?
    饶是她这种方向感极好的人,走到这里,也是很晕的。
    对着地下路线的图纸,走得多了,地上的景象和地下的景象便都映在了脑海里。
    韩昭昭点头,感觉到他的指腹蹭着自己的手背,痒痒的有一种酥麻感。
    她便乖乖地把手放在这里,甚至还迎上陈子惠的手。
    低声回应道:那我跟着你走,不是不急吗?
    不急。
    那我跟着你慢慢走。
    陈子惠没有阻拦,轻轻地嗯了一声,放慢了脚步。
    她跟着陈子惠在这个密道当中慢慢地转悠,一边走,一边观察,也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只有狭窄的路和周围的陈旧且浸着寒意的墙,不知道挖这段密道的是何人,说起来,他们的心机也是足够深沉。
    感觉到头上的晃动,她习惯性地把手伸到头上,摸到了簪子,她记得自己原先是把这东西仍到了桌上的。
    后来,或许是在陈子惠从窗户翻进来之后,捂着她嘴,叫她不要说话的时候,又给她戴上了。
    当时她太慌张,根本无暇顾及。
    陈子惠对这东西倒是在意的很,以后,她也顺从陈子惠的意思,时刻戴在头上,毕竟,就算是骗人,也得走心。
    于是,她把头上的簪子又扶正了些。
    手不小心轻轻地敲了两下簪子,忽然发现这里头好像是空心的。
    搁置在簪子上的手一停,转瞬间她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她记得清清楚楚,这簪子上的署名为江婉,江婉就是长公主。
    她随着陈子惠往外走,一边走努力记着路,这一路上,一直笼罩着一种阴森的气氛,仿佛恍惚之间,又回到了那堆满死尸的战场。
    韩昭昭在黑暗中呆得时间长了,也逐渐适应了,陈子惠走在她前面,为她引着路,有时候,也不太能注意到她在做些什么。
    于是,趁着陈子惠不注意,她壮起胆子来,往四周张望,见到不远处的两堵墙之间形成了一处空地,见到黑暗中似乎堆了一些白骨,是一大堆,几乎累成了一个小山的模样。
    再稍微一仔细看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这累成小山的白骨后面还有一扇小门,门没有关严实,这些白骨便是从那里头滚出来的。
    可想而知,这里头应该堆满了尸体,已经盛不下了,不知道这屋子的大小,但她猜想那里头一定不会太小,这堆积的尸体少说也得有千人,没有安葬的地方,全都被埋在了密道里。
    她的手稍微抖了一下,更加紧紧地攥住了陈子惠,喃喃地道了一声:好冷。
    陈子惠的头微微瞥向放置白骨的地方,更紧地扣住了韩昭昭的手,嘴凑到韩昭昭的耳边,轻轻地在她的耳畔说道:此处阴森,再走过一段就好了。
    只瞥了一眼那堆白骨,眼神便离开了,后又在韩昭昭头上戴着的簪子停留了片刻,
    手拉住了韩昭昭,又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霎时韩昭昭感到了一种温热的气息,环绕在这一片冰冷中。
    手扣住的是韩昭昭的腰,手在厚重的衣服上摩挲了几下,悄悄地捏了捏。
    引来韩昭昭在他的怀中挣扎了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这样。
    脸上泛起了红晕,头埋进了陈子惠的怀里,与其说是在怀中,不如说是厚重的衣服里。
    她面上做出了一副娇羞的表情,心里头却在盘算着刚才对着那堆白骨,陈子惠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还对她做出了有些亲密的举动,这一处白骨肯定与他家的过去无关。
    一处是周恒挖的,还有一处是长公主挖的,再就是皇帝在这基础上扩建的,自皇帝继位后,除了边境与匈奴打过几次仗以外,其余的时候天下都还是太平的,尤其是在京城里,悄无声息地死了这么多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切矛头都对准了长公主,这一处密道应该就是她当时所挖,是不是秘密韩昭昭不知道,反正陈子惠是带着她来了。
    第86章 好像
    ◎   过了这一处埋骨之地,韩昭昭又随着陈子惠走了不远的一段路,便出了这密道。
    ◎
    过了这一处埋骨之地, 韩昭昭又随着陈子惠走了不远的一段路,便出了这密道。
    密道的出口处在洛阳城的北门之外,已经出了洛阳城, 在城外,把守松懈, 无论在何时,都是一个极好的逃走地点。
    只是, 如果韩昭昭记得没有错误的话,这回来的人是匈奴, 匈奴该从北面来, 可陈子惠却带她去了北面。
    她有些不解:怎么来到了北面?匈奴人不是要从这边过来吗?
    陈子惠看着她,低低地笑了:是,所以我刚才才会害怕在半路上碰到匈奴人,至于去北面, 是因为从那里走,南面没路了。
    南面没有路了?韩昭昭脑海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据陈子惠所说,这密道是皇帝为了防止楚王作乱而在先人挖的基础上改建的。
    楚王虽说封地在长江下游一带,但是他的势力范围在北,还与在北境的匈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修个密道还往人家老窝的方向修,难以置信, 何况在洛阳城外,有两条河,一条为洛河, 一条为黄河, 若是想过河逃走, 远不如在翻山越岭容易隐蔽。
    除非这段根本不是皇帝修的, 而且还另有用途。
    看陈子惠熟悉的样子, 可知这段路他走得不少。
    韩昭昭一边跟着陈子惠往前走,一边在心里暗暗地分析。
    现在已经出了城,不远处那有些耀眼的地方便是在城北面的洛河。
    河水已经冻住了,月光落在冰面上。
    陈子惠带着她来到河边,过了桥,沿着河走了一段路,步伐才渐渐放慢下来。
    韩昭昭瞧着附近的景物,这一处出城太远,她对这里的印象不是很深。
    往北瞧,是北邙山,山不算高,但在近处看来,足以成为一道屏障,遮天蔽日。
    是要往山里走?
    要躲藏的话,普遍的选择都是山里头。
    不必,再往前走一段就可以了。
    往前走,看起来是河谷的模样,若是要躲藏,绝对没有山里安全。
    那里便可吗?不会遇到匈奴人?
    陈子惠答得甚是肯定:不会的,他们想不到我们会往北走,去自投罗网。
    既然陈子惠已经是这般肯定的,韩昭昭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担心,跟着他往前走,到了一处空地停下来。
    南面是河,北面是山,不高的山前还立着雕塑,是几尊佛像,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暴露在外被风雨侵蚀,有些地方已经损坏了。
    韩昭昭搜寻自己的记忆,找不到关于这些佛像的一点儿记忆,其实也是再正常不过,前朝之时,不少民众笃信佛法,山上建造了大大小小的佛像,权贵之家、普通百姓的皆有。
    多是为思念亲人而造,将佛像的脸造成亲人的模样,以求面容能够被家族的后人铭记。
    她记得当初前朝的开国皇帝闫耀灵曾经为自己早逝的结发妻塑了一尊像,宏伟壮观,有十几米高,清晰地刻画出她的面容,只可惜他驾崩之后,为继任者所不喜,雕像被毁,再无踪迹。
    韩昭昭知道之后,也常叹惋,不知为何,她总是能轻易与这些生在一百多年前的人共情。
    陈子惠站定,她好奇,便走到了这几尊佛像前。
    这几尊佛像依崖壁而造,都不大,只有中间那尊稍微大些,比其余的几个高出了大半个头。
    在黑暗中,韩昭昭的手中持着一根烛,透过黯淡的光,大致看清了这是一个女子,长得清秀,柳眉杏眼,如画中仙。
    看到这女子的相貌的时候,韩昭昭一惊,仿佛在雕塑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不光是样貌,更在于气质,为冰冷的石头所雕,经历过风吹雨打,有的地方已经残破了,可也难掩她眼中明媚的光,仿佛能从这雕塑中走出来一样。
    她一定是一个明媚至极的人。
    韩昭昭的手抚上这尊佛像,摸到了凹凹凸凸的地方。
    是刻上的字迹。
    她举着蜡烛,靠近这尊佛像,大致是看清楚了这上面的字迹。
    上面记录了这尊以人为样本的佛像建造的时间,是在前朝开国皇帝闫耀灵继位后的第二年,那时天下还未完全平定,建造的佛像的人并不算很多。
    还记载了这位姑娘的姓,姓顾,未把名刻在其上
    后头还有几行字,类似于墓志铭一样的东西,表达还活着的人对她的哀思,又盛赞了她的才德。
    想来这位也不是一个平凡的人物,乱世从来都是出英雄的时候,只可惜没有在史册上留下名字。
    韩昭昭颇感遗憾,又仔细看了一眼这上面的字迹,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来。
    这字迹飘逸洒脱,又带着几分张狂,好似闫耀灵刻上的字,她见过闫耀灵的碑拓,为发妻亲手所书,只可惜改朝换代之后,只余下残片。
    身子瞬间一僵,又看向旁边的那几尊佛像,上面也是写着名字、时间以及一段简短的墓志铭,那几个的锻造时间远远地晚于这个,而且显而易见地远不如这个精美。
    它们之间连可比性都无,这个姓顾的女子塑像是最为特殊的。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闫耀灵本人,字迹像,而且闫耀灵早逝的发妻就姓顾,可惜,她的模样,无论正史还是野史中皆无载。
    想到这里,她的身子不由一抖,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可是又不敢确定。
    这地方是陈子惠带她来的,她该去试探试探陈子惠,他知道的东西一定比她多。
    韩昭昭举着蜡烛,耳边是如擂鼓般的心脏跳动声,她努力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唤陈子惠过来:你瞧,这里还有佛像。
    陈子惠缓缓地踱步过来,未见有多么激动的情绪,道了句:是,很久以前造的了,中间那尊造的时间最早,有一百二十多年了。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却将这日期说得很清晰。
    你以前来过这里?
    来过几次,闲暇之时偶尔来。
    他确实是来过几次的,因而会熟悉这边的路,不过对于这佛像,他是没有太仔细瞧过,远远地看过一眼,只记得这是一个女子,对女子的面容也没有什么印象。
    这一次,韩昭昭叫他过去,他去看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惊。
    这女子长得与韩昭昭太过于相似,恍惚之间,他竟然没有分出来。
    你知不知道这像是什么人造的?这上面只写着造于元昭二年,怀顾氏。
    元昭这个年号,是闫耀灵用的,从他即位之日起,一直用到驾崩。
    陈子惠走近,看到这上面的刻着的字迹,在看到的一刹那,身子一激灵。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上辈子的字迹,至于顾氏,不用说,就是顾昭昭,上辈子他思念了一辈子的发妻,几乎为她疯魔。
    只是,她与韩昭昭是如此之像,模样、神态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名字还有两个字相同。
    他的脸藏在黑暗当中,手捏紧了衣袖,道:不太清楚,但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一般人家请不起技艺这么精湛的艺人。
    为何会在此建佛像,他大概也是清楚了。
    活了两辈子,再张扬肆意,他也是一个谨慎的人,治国平天下如此,对于自己视作珍宝的发妻更是如此,做事之前,就要把所有的路都要铺好了。
    国总有亡之日,树大招风,那尊天下人膜拜的塑像极有可能存不下来,万一被毁,还会有另一个存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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