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紧绷,耳朵竖起。
    忽然脚步声乍起,韩昭昭一抬头,见四面八方都是刺客。
    刺客足足有七八个,穿着黑衣,蒙着面纱,围了他们一圈,围得严丝合缝的,几个人的手中都拿着剑,一点点儿地缩小包围,向韩昭昭和陈子惠二人靠近。
    韩昭昭看见剑尖直直地对准自己,慢慢地像她逼近,那人的眸中的神色阴暗。
    而陈子惠并无动作。
    他这是要做什么?
    韩昭昭有些慌乱,原先她是凭借着梦境中,家里落难,父亲被流放,陈子惠还是以一副笑脸哄骗着她的事情,而现在,她也从陈子惠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和陈子惠呆在一起危险,但是她赌陈子惠对她有所求,不会在现在就让人要了她的命。
    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有部分超出她的预料。
    无论何时,保命要紧。
    为躲避刺客逼过来的剑,韩昭昭主动向后退了一小步,紧紧地贴着陈子惠的左肩处,柔柔弱弱的,似乎是畏惧来人,躲到了陈子惠的身后。
    她心里想的却是,陈子惠行事谨慎,绝对不会轻易尝试没有把握的事情,当初在去晋阳的路上,能把楚王派过来刺客算计得明明白白的,这回也不会轻易让自己受到伤害。
    她只要紧挨着陈子惠,时刻提防陈子惠把她当做肉盾去挡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反正,他们是冲着陈子惠来的。
    刺客围他们围得谨慎,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走近,见离他们的距离差不多近的时候,有一人忽地抽出剑。
    一道白光划过,利刃擦着韩昭昭的脸颊而过,激起一阵风来。
    剑的速度极快,只刹那的功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绺青丝落到了地上。
    接着,她靠上了陈子惠的胸膛,被他拉着往后退。
    他们的四周都是刺客,腹背受敌,陈子惠往后退,离了那个持剑的刺客远了,但离其他人更近,若是抽出剑来,直插他们的心脏。
    韩昭昭害怕,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半个人钻到了陈子惠怀里,陈子惠倒好,一只手顺势搂住她,护得死死的。
    两人往后退,正对面持剑的往前逼近一步,趁着他走的功夫,陈子惠空着的一只手拔出剑,剑光划过,那人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鲜血溅到韩昭昭的衣服上。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不过眨眼的功夫。
    身后立马有了动作,韩昭昭听到拔剑的声音,来自四周的,一声接着一声。
    原本韩昭昭是半边身子在陈子惠怀里的,这时陈子惠一拉,她整个人陷到了那人怀里,在外人看来,呵护之意尽显。
    还是第一次,她与一个男人贴得这般近。
    二人一同往后退了半步。
    别怕,往后走。
    陈子惠的声音低,人凑在她耳边,只有她勉勉强强能听得清楚。
    这功夫,后头已经响起了惨叫声。
    韩昭昭身子一抖,抑制不住,把头略微往后偏了一点儿,见后面的刺客自相残杀起来,有一人挡在陈子惠和她的跟前,这人身手极好,其余的刺客根本近不得两人的身前。
    见此情形,韩昭昭的胆子大了些,一边防着身后的刺客,一边注意着面前的。
    这些人已经打成了一片,总人数比刚才多,应该是陈子惠的人从埋伏的地方跳出来。
    无声无息的,她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
    他们这边的人越来越多,对着刺客形成压倒的优势,陈子惠这才把搂着韩昭昭的手松开些,但仍挨她挨得近。
    观着这局势,陈子惠面容轻松,拿出一块帕子,递给韩昭昭。
    韩昭昭一愣:做什么?
    衣服上粘了血,擦擦。
    她刚被吓得够呛,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陈子惠这么一说,才低头注意到衣服上一摊血迹,血粘在领口处,还未干,流下来,在月白色的衣服上尤为显眼。
    月白色的衣服,上面一摊血迹,底下是一条大红底、大粉花的裤子,看起来极为诡异。
    韩昭昭接过帕子,从上到下一点点儿地擦,陈子惠瞧着她,在她与他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却忽然似心中有愧一般,躲开她的目光。
    韩昭昭想不明白陈子惠的所想,便也不再理他,一边擦着血迹一边观察着刺客的动向。
    等她大概擦干净的时候,这边的局势基本定下,楚王派过来的刺客死的死,伤的伤。
    陈子惠瞧着他们的战局,双手抱肩,装若无意地抛给几个围着的刺客的人一个眼神。
    对待陈子惠的一举一动,韩昭昭极为敏感,立刻,她在心中有了几种猜测。
    陈子惠抛出这眼神后,几个人的位置立马有了微妙的变化,剑有意识地对准其中几个刺客,对有一个刺客则松了些许。
    这人受了伤,趁着几个人注意别人的功夫,经历了不是很激烈的争斗,跌跌撞撞地逃出来,逃的时候伤口破裂,血滴了一地,看起来十分惊悚。
    他钻进小巷子,不一会儿,人就消失在视野内。
    陈子惠一直目送他穿过小巷子,走上往北的大道,才回头看向韩昭昭。
    韩昭昭也注意着他瞧的方向。
    陈子惠的所为在她的几个猜想之中,这个是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留下活口,给匈奴人带消息。
    于此事,陈子惠丝毫不避讳,扫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刺客们:知道他去的是哪儿吗?
    这时候装傻显得太刻意,韩昭昭直说:去北边。
    他们不光是楚王的人,还与匈奴有勾结。
    所以楚王和匈奴
    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不光和这么几个人,还和这并州不少的人都有关系。
    不少?
    是不少,光是在府衙里头的,我知道的,一双手都数不过来。过不了多久,你父亲还要带兵去边境。
    陈子惠这么一说,韩昭昭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这话吓的,打了个寒战。
    不过你放心,这几个刺客我能处理好,那边应当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我知道的已经有十多个了。
    说话的时候,陈子惠一直盯着韩昭昭,盯得她十分不适。
    按说,她知道这些事也无甚益处,陈子惠与她说这些做什么,还着重地跟她强调匈奴,用审讯的犯人时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她与匈奴有什么关系。
    笑话,她连匈奴人说话都听不懂。
    陈子惠似乎对她的过去也很感兴趣,她记不清的事情,他还很想探索。
    他为人深沉,从不轻易表现出喜怒哀乐,却被她看出来,可见内心里有多么渴望。
    陈子惠的猜想也不是无缘无故地来的,她也有些怀疑起来。
    只是因落水之后发了场高烧,再之前的事情,她全记不起来了。
    在梦里,陈子惠与她家有怨,她怀疑这与过去发生在她家的事情有着密切的关系。
    第21章 借宿
    陈子惠跟韩昭昭解释完事情之后,又开始指挥着自己的亲信清理刺客的尸体。
    几个属下扒开刺客脸上围着的面纱,刺客的鼻梁高、眼窝深,是标准的匈奴人长相。
    韩昭昭又想起方才起火时往外逃,死在她家里的个人,她在陈子惠带她去的那个小酒馆里见过,鼻梁高,带着些许异域人的特征,但不似这几个人这般明显,应该是汉人与匈奴人的混血。
    果然,这场动乱不似她想象的那样简单,与楚王有关,与匈奴人有关,陈子惠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她不太清楚。
    她凭着自己对陈子惠行事风格的了解,觉得他掺和得甚多,连都得被卷进来,她甚至产生了一种猜测,把那受了重伤的刺客放走,就是与自己有关。
    把这些人的尸体寻个地方,埋了吧。
    陈子惠的属下得令后,没有半句疑问,一个人拖着一具尸体,在树后干脆利索地刨了个大坑,把死尸丢进去。
    那受了重伤的刺客跌跌撞撞地逃走后,陈子惠离韩昭昭便不似方才那般近了,甚至还十分礼貌地向她为自己刚才唐突的行为道了歉。
    这边埋尸体埋到一半,陈子惠瞧着这边没什么事,就带着韩昭昭往别处去了。
    大火已经被扑灭,疏散得及时,没有人员的伤亡,起因是分别有人在秦县丞家和韩家点火,抓到了几个,都是匈奴人,与楚王结成一党。
    你出门的时候看见一具尸体了?
    见到了,在大门口。
    他是匈奴混血,你可能对他有点印象?
    韩昭昭心知肚明,却还道:没有什么印象,记不得了。
    在酒馆你见过他一面,你应当没注意。到底是匈奴人,心就不在这边。
    假装忠心想利用陈子惠反被陈子惠利用?
    韩昭昭猜出了个大概,陈子惠没接着往下说,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整得她越发迷惑。
    他一遍一遍地提起匈奴,这个人从不多讲一句废话。
    她想起来梦里陈子惠不愿为人道的身世,那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从不敢向人提起,只敢自己舔舐着伤口。
    陈子惠见到匈奴过激的反应,韩昭昭想,或许他的身世就与匈奴有关。
    噢。
    这边韩昭昭应和着他点头,跟着他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烧焦了的气味,她抬头,见一片灰烬,树枝子被烧焦了,黑乎乎的。
    她家的房子什么样,自是不必多想了,不是被烧没了就是被烧得残破不堪。
    果然,有衙吏迎着陈子惠过来,额上冒着汗:陈大人,韩将军和秦县丞的府邸里的屋子都被烧毁了。
    一间不剩了?
    都没了,烧得干干净净。
    韩昭昭虽已经预料到此事,但心里到底不甘,经他这么一说,垫着脚,往家的方向瞧,附近屋子的矮墙阻挡了她部分的视线,不过也足够她看清楚了。
    家里最高大的那栋房子还勉勉强强能瞧见,倾斜向一边,很明显,一根支撑房子的柱子烧没了,就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危房,一不小心,就塌了。
    这房子还是离后面着火的库房比较远的,别的更不必说,韩昭昭彻底死心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前些日子,父亲因为打了败仗,被勒令掏出一千两银子赔偿充了国库,几乎把她家掏空了,现在虽然翻了案,但国库没钱,皇帝暂时欠着她家的钱,不还,她家也无话可说。
    韩家欠了一堆债,一些借来的钱预备着不时之需的,全都搁在库房里,这么一烧,彻底给她家烧没了,什么都没了。
    仅有的财产就是她这一身衣服,父亲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衙吏向陈子惠说完了府中的情况,不久,韩德元就过来了,样子有些狼狈,看起来应当是直接到了火灾现场,指挥后头的人。
    韩昭昭的头发有些散乱,有一绺头发少了一截。
    出什么事了?
    刚楚王派过来一波刺客,已经伏诛。
    韩德元再往仔细一瞧,见到女儿身上的血迹:这是怎的了?
    刺客的血溅到了我身上,没事的,我就是有些害怕。
    韩德元自然是明白,女儿这绺短了一截的头发是被刺客的剑削掉的。
    不怕不怕,现在没事了。
    一想到女儿面对着楚王派过来的刺客,韩德元又是一阵心疼,好在女儿并无恙,只是被吓到了,对着陈子惠,他又是感激。
    刺客虽然是冲着陈子惠去的,若是在陈子惠那里不得手,将矛头指向韩昭昭,把她劫掠走,也不无可能。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无依无靠,在贼人手里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象。
    韩大人不用这么客气,我做这些是应该的。
    陈子惠面带着笑容,亲近而又不失恭敬,敬师若父。
    这些天韩大人若是找不到住的地方,到我府中便可,我府中狭□□仄,也能腾出来几间房子。
    如今,韩家本就欠着债,房子以及里头的东西又被烧了干净,更是雪上加霜,韩德元自然是能省则省,在他眼里,陈子惠信得过,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父亲的想法,韩昭昭心知肚明。
    她心里头是极不愿和陈子惠住在一处的,转念又想到陈子惠不愿为人道的过去。
    她若是不取得主动地位,陈子惠必将先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狠下心来,舍得冒风险,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其实陈子惠这个人也不像她之前想象的那样难对付。
    韩昭昭假意阻拦,被父亲拦下:闺女,现在咱家这情况,就先凑合一下,住陈大人这里吧,他行事,我信得过。
    陈子惠对于韩昭昭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并不感到奇怪,方才他做的事情,换了哪一个姑娘都要有对他有些芥蒂,他也后悔自己的感情怎的在韩昭昭面前这般暴露。
    他在一旁淡然地看着韩昭昭要如何收场。
    换个地方不行么?
    还能去哪里?
    韩昭昭一愣,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父亲与晋阳城的官员交情都不算近,秦县丞还算好,但这位也是个无家可归的。
    去驿馆住,是当面打陈子惠的脸,陈子惠虽心怀不轨,可现在根本没整清楚陈子惠这边的情况,不能贸然撕破脸皮,本就有楚王和匈奴人与她家为敌,再加上一个陈子惠,岂不是乱了套了。
    韩德元盼着女儿能拎得清楚事儿,果然,如他所愿,韩昭昭难掩不情愿,但是也没表现出拒绝的意思。
    我住的那儿虽说是别人剩下房子,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就是人少,有些冷清了。
    陈子惠知道韩昭昭大多时候是喜静的,特意加上这么一句。
    是,我去过,那屋子收拾得挺好的,空着的屋子也多,空着的,你想挑哪间就挑哪间。
    韩德元跟着附和,竭尽所能促成这件事。
    韩昭昭瞧着父亲,有些疑惑,父亲行事粗中有细,向来谨慎,她几次三番地明着暗着提醒过,还是这般信任陈子惠,没有一点儿怀疑。
    或许是因为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人,自以为了解得很,不愿意相信他会背叛自己。
    韩昭昭装作说不过父亲的样子,不情愿地跟上父亲。
    微微偏头,她并没有瞧见陈子惠眼中的得意,他一直是平淡的目光,不似刚才不经意流露出的欲望。
    衣冠禽兽,隐藏得还挺深。
    一路上,陈子惠极为细心,安排好了车马,带着他们进院子的时候,下人们提前得了话,正忙着搬东西。
    又是礼貌的笑容:韩姑娘,我先带你瞧瞧这几间空着的屋子。
    父亲?
    韩昭昭刻意避开陈子惠的眼神,拉住父亲的衣袖。
    韩德元指了近处的一间屋子:我住在这里就好,你跟他瞧瞧去吧。
    这间屋子是正房,陈子惠主动屋子让出来,自己搬到偏房去,给足了韩德元面子,又收获了一波好感。
    韩昭昭哑口无言,父亲看着陈子惠好,还是在执意撮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她不大放心,唤过来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让她跟在自己的后头,方才挪动脚步,跟上陈子惠。
    韩德元一边招呼着陈子惠这里的下人们收拾东西,一边瞧着韩昭昭与陈子惠的身影,会心一笑。
    已过午夜,月隐星疏,人几乎聚集在前院里,后院与前院隔了一道墙,相比之下安静不少。
    韩昭昭与陈子惠并行,跨过一道道门,不知是陈子惠故意带她绕来绕去,还是这院子的结构本就较一般的地方复杂,转了几间房子,她努力记着路,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韩姑娘瞧着这间朝阳的屋子如何?
    韩昭昭表面上是在仔细地瞧房子,实际心里一直在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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