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了解了便好。顾刺史的事情,就当你不知道,莫要往外说。
    一定。
    走吧。
    陈子惠迈了一小步,回头看她一眼,等了她一下,要她跟上。
    这回,韩昭昭和他并排走到了一起,两人之间有半尺的距离。
    这回陈子惠身边虽然没有士兵跟着,但以他这身衣服搭配上他的长相,八成也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她莫名地感觉这身衣服穿在陈子惠身上和合眼。
    刚才被陈子惠耍怕了,见识到人群的威力后,韩昭昭再也不想重蹈负辙。
    和陈子惠走在一起,她也会被众人指指点点,至少找一个人少点儿的地方。
    出了衙门,便是几条岔道,韩昭昭识路的能力算可以,能分辨出衙门相对于府邸的方向。
    她听小丫鬟提起过,晋阳城里的路几乎没有死路,只要方向对,在小路上绕,顶大是绕远,最后也能绕回去。
    走这条道吧。
    你说这条?
    陈子惠眼睛转了两下,忽然笑了。
    你是不是不识得道?这条小路是死路。
    韩昭昭突然被人戳破了心事,尴尬之情一闪而过,沉下气,反问道:晋阳城里不是少有死路吗?
    陈子惠微微低头看她,看来她是真的不记得了,原先她可是带着他,在街头巷尾转来转去,哪处都识得。
    是很少,不代表没有,毕竟这处是衙门。
    蓦地,她接收到这个回答,愣了一下,她想不清楚为何衙门门口会有死路。
    走这条,这条能到,你看方向对不对?
    陈子惠指了一条道,这是原先她常带着他走的。
    韩昭昭瞟了一眼,是对的。
    陈子惠抬起脚步,韩昭昭跟上。
    虽然不知道陈子惠要做什么,她直觉这人又要耍她,但她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选择跟着陈子惠。
    对她来说,晋阳城里依旧不安宁,管家的事暂时了了,但是他后头的人还没冒出来,楚王一党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相对陈子惠,还是楚王一党的人更令她恐惧,楚王以毒辣闻名,若说陈子惠是阴着狠,还给人留个面子,那楚王便是明着狠,落到他手里,更没有好下场。
    这同样是一条小巷子,不过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条街上,稀稀落落地开着几家店,还有小商贩沿着街道摆着摊子。
    还好时近正午,大街上没多少人。
    不认得这里了?
    嗯?
    韩昭昭仔细地看了一圈,确实没有什么印象。
    不大认得了,小时候我失足落过一次水,被救上来后发了高烧,之前的事情记不清楚。
    这家店还记不记得?
    韩昭昭顺着陈子惠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家裁缝店,看这样子,有些年头。
    好像是有点儿印象的,尤其门前的那株老槐树,长相奇异,枝叶向四周舒展,阔得很开。
    或许小时候她淘气,在树上爬来爬去?
    有点儿印象。
    这是你小时管家常带你来的那家店,找些新的花样,见到好看的衣服,你便买。
    嗯。
    好好地,问这些做什么?这是又在试探她与管家的事?
    这家店开了很久,算是老店了。
    韩昭昭瞧了眼墙上的砖瓦,是经历过风吹雨打的样子,便应和道:想必有几十年了。
    不止几十年,至少一百多年。
    陈子惠背着手,看了这座房子片刻,若有所思,转过头,等着韩昭昭的下一句话。
    韩昭昭沉默了片刻,半晌挤出来一句话:是有些年头了,看来这房子是新建过的吧,若是一百多年,一般房子是禁不住这般风吹雨打的。
    陈子惠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忽然问出来这问题,带着她来到这里。
    或许是为了梦里头的那个姑娘?
    原先的晚上他总会做梦,梦里是夜晚,一个女子在灯下往一件棉衣的袖子上绣花,她用的是大红色的线,照着那图样,一针一线、仔仔细细地绣,那是一个梅花的图样,凌寒傲雪而开。
    把可是绣工不大好,出来的歪歪扭扭,一点儿也不逼真、细腻,比原来更为张扬。
    这么一个温温婉婉的姑娘,是如何绣出这般张狂的图案的。
    有个妇人透过昏暗的烛光,见到她手中绣的图样,问道:你这梅花式样是从哪里看到的,好看得很。
    街角的那家店,前几日见到的,我亦是觉得好看,往帕子啊,衣袖上绣过几个了。
    一句话未说完,她咳嗽了两声,手中的针线还没有停下。
    妇人关心道:可是病了?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绣:等我把这花绣完了,多亏这样式原来好看,我绣成这样子还勉强能看。
    在灯下,她的眼睛格外亮,摸着衣服就像摸着一件宝贝,笑道:不好看就不好看吧,暖和就行了。
    她拽过一只袖子,给妇人摸了摸,暖和得很,就像一个小火炉。
    挺暖和的,给他的?
    是啊。
    我猜就是嘛,要不然你连针线都不带拿一下的。
    我呢,要今天晚上赶着绣完这个图案,明天寄出去,边关冷了,该添衣服了。
    边关
    妇人欲言又止。
    我知道,被围两个多月都没有个信。
    姑娘平平淡淡的,似是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没信儿便是有希望啊。
    她的手不停。
    这枝红梅的图案又一次映入陈子惠的眼帘。
    蓦地,陈子惠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子,疼,还酸涩,还想哭。
    那姑娘口中的夫君便是他,后来他才知道。
    他想伸出手,想在冰天雪地中抱过她,触碰到的是空气,两人中间隔着现实与虚幻。
    蜡烛亮了一晚上,清晨的时候,姑娘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踏着路上薄薄的寒霜,拿着几件缝好的衣服和几块碎银子,寄到了边关。
    这些事他梦一次,便痛心一次,像细密的针尖扎在他心上,痛心的感觉根本由不得他控制,起床之后,还一脸泪。
    这是上辈子的事情,上辈子他为这个姑娘而痴狂,他承认这姑娘对自己有恩情,但最后疯得不顾一切,实在不可理喻,不论如何,这辈子,他绝对不会如此。
    他的大业,哪能毁在这女人的手中。
    这韩昭昭与她有几分相似,偏还是他仇人的女儿,他的脸又冷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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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没钱
    陈子惠沉浸在回忆中,韩昭昭一个人瞪着那家店,呆了半晌。
    一家店能存一百多年也不容易,算起来,一百多年前,前朝才刚建立,一百年的功夫,江山易主,店依然存在。
    看来这家店的东西品质很有保障,哪天寻到功夫,她也来这儿转转,买点儿需要等我东西回去,陈子惠不说,她还不知道。
    现在,只有陈子惠真正明白自己口中的一百多年是什么含义。
    他做过的梦,不止是姑娘往衣袖上绣梅花那个,还有其他的。
    从这些零零散散的事件里,他总结出一些信息。
    梦里的事情不是未来的,而是一百多年前的旧事,出现的人的名字、身份与这个世界上的皆不同,在那时候,他姓闫,是前朝的国姓。
    梦里的应是前世。
    事件发生的地点大多是在晋阳,北面到过边塞,南面到过京城洛阳,与前世一样,他的故乡都在晋阳。
    他和那姑娘家住得很近,两家之间只隔了一堵墙,住所就在他现在站着的这条街上,可一百多年过去了,房子已经倒了,又在原处建了栋新的。
    国破了,家亡了,一切的努力的成了空,从头再来,又受尽了屈辱,低头拉拢自己的仇人。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
    他一叹气,韩昭昭就瘆得慌,晃着小脑袋转了一周,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瞪着,警惕得像躲避天敌的小动物。
    她觉得这又是一种暗号,此人心机深沉,不得不防。
    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咱们走吧。
    韩昭昭竭尽所能地减少跟陈子呆在一起的时间,她还是怀疑陈子惠。
    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到那家店里看看?
    陈子惠偏过头,指了指这家其貌不扬的店。
    韩昭昭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抬头,仍是警惕:不去!不去!我要回去见我父亲。
    我带你去看看,你父亲这段时间也不容易,买几件东西给你父亲带回去。
    陈子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再加上他那张俊俏的脸,让人忍不住心甘情愿地由他摆布。
    可韩昭昭不一样,别过头,不为所动,留给他冷冰冰的一句:陈大人不必这么客气。
    陈大人,好客气的称呼!
    陈子惠笑起来仿佛冰雪初霁,眼底亦变得柔和:你不常在晋阳呆着,不知你父亲也常在这家买衣服,前些日子,他还说要挑几件冬衣买回去,结果就出了私吞军费的事情。
    韩昭昭的母亲早逝,父亲花钱大手大脚也没个管着的,家里也算得上宽裕,因此衣服之类的东西向来是在店里买了。
    父亲去一趟京外几个月,时常丢下两件旧衣服,再买两件新衣服填补上。
    这事儿也不应该是假的,韩昭昭盯着陈子惠的眼睛,他的眼中皆是温柔,如同一江春水。
    她琢磨了片刻,跟着陈子惠过去了。
    反正也是顺道,就算耽误也耽误不了几时的,一个大男人上街还能逛上两刻钟不成?
    进了店里,韩昭昭不由地被各式各样的衣服、首饰所吸引,有端庄典雅类型的,也有轻灵活波的。
    不愧是百年老店,当得起这块牌子。
    她捧过一件月白色的衣服,越看款式越是心悦,待一看下面挂着的价格的牌子,惊呆了,好几百两银子!
    手伸到荷包里一掏,三块碎银子,最大的一块有十两,另两块一块五两,一块三两。
    真寒酸!连零头都不够!
    她留恋不舍地把衣服放回原位,歪着头看了几眼,又走到另一处衣架子,这处的衣服的样式依旧不错,料子不如那边的却也是极好的。
    一件雪青色的衣服又吸引了她,这回她克制住自己好好欣赏的欲望,先翻过衣服,瞅了一眼价牌子,果然不出所料,八十两。
    她极其不情愿地给放了回去。
    她能看得见的价牌子,全是几十几百两的价儿,八十两的已经算是便宜的了。
    再一抬头,又有两个头戴金簪的妇人走进屋,那金簪一看就价格不菲,反射着光,亮得很。
    别看这店外观普通,内有乾坤,这价格,应当是晋阳最好的店。
    若是原来,她父亲还在京里做官,家里的银子还是供得起她买这样奢侈的衣服。
    可前些日子,父亲被人诬告贪污军费,皇帝也找不到有力的证据帮她家翻案,为了保她家,堵住别人的嘴,把父亲贬了官,又让她家掏出一千两银子填国库。
    她家本来就不算很富裕的人家,这么一整,直接把她家给掏空了,在晋阳的这帮同僚里,她父亲的衣服是最寒酸的。
    她就不该来到这里,见到这些衣服,心里头除了酸还是酸。
    陈子惠还在那里挑着衣服,手上已经搭着一件,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韩昭昭寻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尽量不去看那些衣服。
    她想开了,虽然她没钱,但是陈子惠会给这家店的掌柜掏钱,她是陈子惠带过来的,她也算是个贵客。
    饶是坐下了,瞧不见各种各样吸引人注意的衣服,她还是想着自己最初看见的那件月白色的衣服,颜色、款式实在很合她心意,就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贵,贵死了!
    案子结了,应当就能把那一千两银子还回来了吧,到时候她再到这儿买上这件。
    小姑娘掰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算着,忽然停了下来,借钱容易还钱难,在皇帝这里也不例外。
    现在国库正是缺银子的时候,据说皇帝拿了从她家剥削下来的银子,自己一分都没花,直接拿去赈灾了。
    到时侯,八成是还不上,要向她家打欠条了,直接成为有生之年系列。
    韩昭昭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陈子惠的眼里。
    陈子惠原是给韩德元挑着几件衣服的,可不自觉地,就往她这边瞧过来。
    一件月白色的,一件雪青色的,那件月白色的应当是她最喜欢的,就连喜欢的衣服的颜色都与梦中的人十分相似。
    上辈子,她也喜欢一件月白色的衣服,买不起,自己缝了一件,绣工不行,自然是拙劣,可她喜欢得紧,临行送他去从军时,还穿的是那件。
    后来再怎么样,陈子惠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在这个姑娘去世后,上辈子的自己发了疯一样,抱着衣服不离手,一下就是七八年。
    真是疯了!
    这次,他必定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陈子惠最后挑了两件衣服,到了掌柜处,他衣着打扮皆属上乘,人生得好,身上自带一种逼人的贵气,自然属于掌柜眼中的最上等客一列。
    他手中拿着的两件衣服,料子、价格在店里只算是中上等的,掌柜的却不敢怠慢他。
    他微微地笑着,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哪怕是在晋阳城开了这么多年的店,见识过不少的贵客的掌柜,也从未见过哪个人让他产生这样的畏惧感。
    这应当是位贵客,买的却不是店里最好的东西,掌柜有些诧异。
    客官只买这两件吗?
    陈子惠偏头,瞟见韩昭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件月白色的衣服。
    他回答得笃定:就要这两件。
    掌柜的瞧着那姑娘期待的眼神,想说话,但一想这是贵客自家的事情,不要多掺和,便没有多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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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乱世人
    陈子惠结了账,命人把衣服叠好,塞到一个包裹里,便到了韩昭昭跟前示意她走。
    方才韩昭昭不挑衣服了,在椅子上坐着也是无事,时常往陈子惠那边瞟上两眼,看上一眼就知道,他买的两件衣服,哪怕在店里是普通的,价格也不会便宜。
    不过,陈子惠拿着自己钱,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愿意给她父亲买什么,便由着他去,他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韩昭昭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见她这模样,陈子惠以为她不悦,忙补充道:也不贵,与你父亲同级的官员不少都穿这种衣服。
    他一笑,眼底里的温柔尽显:我落魄时,你父亲拿了不少银子给我,从没要我还过,我现在买这点儿东西给他,算不上什么的。
    过了这条街,陈子惠就带着她绕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巷子不算狭窄,两人并排而行,遥遥地,韩昭昭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幽香,像是梅花香。
    这人可真喜欢梅花。
    又在小巷子里穿插了些时候,便到了家。
    门口的小厮遥遥地看到韩昭昭,喜上眉头,大声道:姑娘回来了!快,快回去告诉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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