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是何缘由,伤害已然造成,苍白的解释又有什么用处呢?
    燕天行再次深深躬身行礼,看向云裳,事已至此,想必你也不想听我的解释。但,我欠你一声道歉。
    之前我已经问过同门师兄弟们了,楚莲现如今还在帝泽宗,我已经托人将她押送过来,当初是我的错,不该参与你们之间的事情,到时对楚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到燕天行这么说,云裳嗤笑一声,呵,楚莲?你要不说,我倒是忘了如今不提所谓的,她对你的救命之恩了?
    燕天行自知理亏,如若道歉有用,他如今也不会如此煎熬了。
    宿世的执念,从上古之时的初遇,到上一世亲眼看着她的消逝,到如今再次见到生动的她,燕天行心中说不出来是悔多一些,还是欣喜多一些。
    当一切谜底揭开,两人再次相逢,他们之间虽然近在咫尺,却又仿若是山海相隔,甚至说是仇敌也不为过,这其中,又如何是区区一个楚莲可以弥补的呢。
    想到此处,燕天行心中升起一股痛楚来,他咬了咬呀,一掀衣摆,在云裳面前跪了下来,双手捧着他的佩剑昭明,看向云裳,不敢脏了碧水仙剑昔日是我有眼无珠,做了许多错事,如今身无长物,只此一身修为,你若要取回,我绝无二话。但求但求你心中少几分怨怼,和恨意。
    说到最后,燕天行的声音已低不可闻,带了几分不为人知的乞求。
    云裳看着眼前的燕天行,思绪也随之飘远,隔着漫长的时光,上一世的记忆已然褪色,可那刻骨的痛却仿佛在身体里留下了刻痕
    那是她,又不是她,从七彩莲中生出的懵懂灵魂,未曾怀有曾经的记忆,满载着对世界的善意和包容,承载着新生与希望而生,却在一次次地被最亲近的人伤害中,生生被磨灭了善意,断绝了希望也许这就是天道的目的,磨灭其中承载的最后一丝神性,彻底的消除她归来的可能。
    倘若没有这一缕去往异世的灵魂,机缘巧合下的归来,那么当七彩莲承载的希望消散,也许那时就是她真正的死亡了吧,消散在天地间,闲散在漫长的时间之中,无声无息。
    那么轮回万年,寻寻觅觅的江月白,又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结果怪不得当日在七情阵中,被阵法放大了情绪的江月白,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
    「好好保护自己不然,我不介意亲自杀了你,也毁了这个你曾保护过的世界。」
    不知道他在七情阵中看到了什么,才让他生出那样的心思,想必是刻骨的绝望和伤痛吧。
    想到此处,云裳心中也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意,为了曾经的自己,为了曾经的江月白。
    无视了周围观望的人群,云裳素手抚上了昭明剑的剑柄。
    燕天行垂眸看向地面,掩去了眸中的情绪,感受到云裳拿起了仙剑,心中说不出是解脱,还是怅然。
    利刃抵上了他的左边胸膛,燕天行强忍着想要避让的本能,稳稳地跪在地上感受着利刃划破了皮肤,那是一阵细微的疼,紧接着剑尖撕裂肌肉,一阵温热的鲜血流出,浸透了衣衫,滴落在他面前的地板上,溅起一阵细微的雾气剑尖继续往前,抵上了他的肋骨,他仿佛能听到剑刃在肋骨上滑动声音,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燕天行有几分恍惚的想着,这是所谓的刮骨之痛么?那当初被生生抽出仙骨的她又该有多疼,可那时的她却强忍着没有发出一声呜咽或求饶,大约是深刻的绝望和悲痛吧。
    感受到剑尖抵在肋骨上的触感,云裳自然知晓,以她如今的修为,只要她再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地折断他的肋骨
    或者,也不必如此麻烦,只要微微转动剑尖,就能在肋骨的间隙中,轻易地将利刃送入他的胸膛,直抵那颗尚在跳动中的心脏,截断他的心脉,紧接着就会有鲜血喷涌而出而这里是仙界,化神期的他并不会那么快死亡但其中的疼痛,和鲜血不断流逝所带来的绝望之感,却并不会少一分,这也是上一世的她曾经深刻体会过的。
    或许,她可以再狠心一些,封住他的经脉,废了他的仙骨看着他在绝望中挣扎着死去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云裳突然感觉索然无味起来,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哐当一声,是仙剑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打断了燕天行的回忆,再抬眸看去,就是云裳转身离开的身影。
    燕天行摸了摸心口,他知道,方才只要仙剑再进一分,云裳就可以斩断他的心脉,可是关键时刻,她还是停下了数万年过去,经历了那样的背叛和绝望之后,她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她啊,这样的她如何不令人心动呢。
    看着云裳离开的背影,方才在死亡面前也能坦然面对的他,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来,如果就这样让她离开,那么,此后她们将不再有交集。
    方才那一剑算是过往的债,但是他们的未来还有未来吗?
    恨也是一种情感,可是当恨都消散之后,他们之间的缘分就将彻底消散,不合时宜的,他想起了那句,「原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一直崩在神经中的那根弦骤然断裂,心中的痛意仿若山崩海啸一般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顾不得周围之人的看过来的怪异的眸光,他膝行几步,卑微地乞求,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机会?明白他话语中暗含的意思,云裳几乎要被这句话气笑了,你谁?你哪位?
    看到云裳停下了脚步,想到他曾经在上一世做的那些事情燕天行顾不得胸口还在流血的伤痕,咬牙心中一横,单手凝聚了法诀,抚上了后脊颈椎之处。
    云裳没有回头去看,可神识已经把画面传到了她的脑海,她认得那个法诀,是抽取仙骨之用,本来是用来对付背板宗门,穷凶极恶之人的上一世,被燕天行用在她的身上,抽取仙骨为楚莲所用。
    她自然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疼痛,是仿若被生生剖开脊背,敲骨吸髓般的疼痛更为另人痛苦的是,仙骨一寸寸离开身体之时,那种仿若没有尽头的空乏之感。
    仙骨离体,一个曾经能够呼风唤雨的修仙者,会随着力量的流逝,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老去,和生命的流逝。
    神庭大陆所谓仙骨,是藏在脊柱之中的仙灵之地,用她在科技世界的知识来解释,或许可以称之为骨髓。仙骨是一个修仙者仙灵之力的吸收和释放的循环之所,是一身修为的根基所在。
    恢复记忆之后的燕天行,在许多个不眠的夜晚,曾经设想过许多次,被抽取仙骨的疼痛,那时的他以为,他已经能够感同身受。
    当他亲自体会的时候,他才知道,他曾经设想的疼痛不及如今亲身体会的万中之一。
    随着右手法诀的运转,仙骨被一寸寸地拔出骤然间疼痛袭来,哪怕是他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却还是忍不住身体在疼痛下的颤抖,和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叫嚣着的疼痛。
    他不得不用左手撑住身形,手背上青筋鼓起,手指骨节噼啪作响,紧咬的牙齿,齿缝间几乎要因为过度用力而溢出血沫来。
    汗水如雨滑落,在模糊了的视线中,他抬头看向云裳的身影,这是一场心甘情愿的献祭,是卑微的凡人向他的神女乞求宽恕。
    漫长的时间过去,云裳始终没有回头,围观的人仿佛也被这疯狂地一幕所震惊,周围寂静无声。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仙骨离体,砰的一声,燕天行终于支撑不住身形跌倒在地。
    没有了修为支撑,如今的燕天行已然一头白发,跌倒在地的时候,白发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地上的鲜血。
    哈哈哈哈红与白的交织之中,燕天行身体的疼痛已然麻木,他完成了最后的仪式,笑的有几分癫狂。他感觉到眼角有热意滑落,却已然分不清那是血,还是泪。
    他捧着那莹润、泛着微光的仙骨,感受着生命已经在慢慢走向尽头他带着几分决然,最终将三世都未曾诉诸于口的爱意说了出来,我爱你!
    那是卑微的,凡人对于神明的爱,是三生缘尽,都未曾说出口的爱意。
    云裳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水,不是为了燕天行,而是为了曾经的自己。当沧海桑田,星河流转之后,曾经的刽子手幡然醒悟,可一切已经回不到从前。
    爱是什么?燕天行的一生,一直把爱纠缠在所谓的救命之恩上,可爱情不是恩情。
    一缕轻柔的金色神力从云裳的指尖流出,托起了那根仙骨,将它送回了燕天行的脊柱内。
    爱是什么留着你以后慢慢研究吧。云裳也不待燕天行回应,就迈开了脚步,仙魔大战在即,你这身修为,就留着斩妖除魔吧。
    看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的云裳,燕天行苦笑一声,心中有了答案。
    第89章 缔结神契
    从舰桥处离开, 云裳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了回忆中。
    上一世的她,带着懵懂与善意降生,童年时她被保护的很好,在神宵宗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
    当时, 与帝泽宗联姻, 是师尊的提议, 但也是获得她的首肯的。
    少年慕艾, 那时的她也许是对燕天行怀有几分期许的吧, 不然也不会答应订婚的提议, 虽然那也许算不上爱, 可能就是几分好感罢了。
    后来仙魔大战, 宗门遭逢大难, 她不得不扛起宗门的重担, 怀揣着复兴宗门的愿望, 尽心尽力地培养着几个弟子,却不曾想, 最后是这几个弟子,将那时的她推向了深渊。
    如今回忆起来, 当时的她,说不上来是悔恨还是悲伤,又或者是绝望还是失望望着夕阳的她,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许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夕阳照在身上,丝丝缕缕的暖意, 可曾为她驱散了一丝阴霾?
    倘若她就那样消散了, 那么追寻数万年, 消耗了一身神力和神格的江月白又该何去何从?
    砰, 垂眸沉思中的云裳,未曾注意撞上一人微暖的胸膛,来人却未曾让开,还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嗯?
    云裳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江月白俊美的面容,方才回忆中带来的阴霾散尽,心中仿佛又有阳光照了进来,云裳感受着欢快跳动着的心脏,忍不住微微踮起脚尖,伸手环上江月白的脖颈,吻上了那抹温热的薄唇。
    江月白微微一愣,而后伸手托住云裳的后脑,更为靠近了几分之后,反客为主。
    云裳感觉识海内仿佛出现了一只美丽的凤凰,它在其中欢快的飞行,挥动的翅膀,带起一阵阵波纹涌动,似乎连识海内的莲花仿佛也忍不住随之起舞。
    凤鸟的清啼,莲叶摇曳的声音,浪花的翻涌,这些也仿佛在脑海里奏响了一曲动人的乐曲。
    长长的一吻结束,云裳双唇微微红肿,唇上水润的光泽,透着糜色,双膝微微发软,如果不是攀在江月白肩头的手臂支撑,她就要滑落在地。
    江月白见状,发出一声轻笑,轻轻吻了吻云裳的鼻尖,在云裳羞恼的神色中,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啊,骤然的失重感中,云裳发出一声轻呼,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双颊一阵阵热意,气恼地把头埋在了江月白的肩窝。
    江月白抱着云裳,一边往他们休息的房间走,一边继续问道,方才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听着江月白沉稳的心跳声,依然把头埋在他的肩窝,云裳瓮声瓮气地说,在在想你。
    云裳环着江月白的双手,在无知无觉间又紧了几分,还好你在,还好我回来了。
    感受到云裳手臂微微收紧的力度,听闻她的话,江月白心中了然,云裳肯定是想起从前的事情了,除了她散落在异世的那一缕魂魄,残存在此间神庭大陆的神魂,因为所谓天道的干预,必然每一世都很艰辛。
    虽然她并没有说,他也没有去问,他们有志一同地想要将悲伤的过往掩埋,留给爱人最明媚的笑意。
    在他的轮回之中,最开始的时候,但凡对面貌相似之人,他都心存几分希望,希望是他找寻的那个人,后来在天道那里吃了几次亏之后,他就不敢再单纯地靠面容相认了,只辨别神格的存在却不曾想,所谓的神格在上古之时,就已然遗落。
    如今,能够再次找回她,是大道的怜悯,是她的幸运,也是他的幸运。
    江月白也有些感慨,是啊,还好你最终找到了回来的路。
    到了他们之前的休息室,云裳被江月白放在了窗旁的软塌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醒了?嗯好像修为也到化神后期了?
    而后她又上上下下地巡视了江月白好久,方才不确定地问,你如今是大师兄,还是大佬?
    江月白看云裳的表现,似乎是觉着很是好玩,也配合她的表现,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看向云裳,你觉着呢?
    看着久违的属于江月白的少年气,云裳摩挲着下巴,微微沉吟,都不太像啊难道分化出新的人格了?
    江月白轻笑一声,伸出手指轻点云裳的额头,那你更喜欢谁?
    见江月白的模样,云裳挑眉,也有了几分兴致,我许愿是谁,就能是谁么?
    江月白也坐到了云裳的身旁,做严肃状,嗯,我考虑一下,不太难的都可以。
    云裳盘膝坐在软塌上,双手合十,看向江月白,做祈祷状,凤神啊,凤神信女许愿,赐我一个集少年的洒脱张扬,大师兄的温柔体贴,大佬的沉稳可靠于一体的爱人吧!
    听闻云裳的话,江月白心中也有暖意流淌,云裳这分明是变幻了一种说法,在说明她喜欢每一个时期的他。
    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江月白心中一动,也盘膝坐在软塌上,双手捏诀,神允,以我之身,应娲神之愿。
    随着江月白的话音落下,他的眉心的飞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凤鸟,江月白伸手托起那只凤鸟到了云裳的面前,娲神,允否?
    云裳看向江月白的眼眸,在那双如黑曜石的眸子里,倒映的是她的身影。
    如今恢复了记忆的云裳,自然明白,这是上古之时的神契,是以神格结为契约,奉她为主神的意思,自此以后,他将与云裳的命运相连,生死相依,他能够替云裳分担伤痛,甚至替云裳承担死亡,成为她身边最为可靠的守护者。
    看着眼前真挚的他,云裳感觉视线模糊了起来,是泪水涌出阻隔了视线,你,何必做到,如此程度?
    江月白伸手抹去了云裳脸颊上的泪珠,轻声道,因为,我再也不想做那个等待的人了
    上古之时,带着玥珠归来的他,本来是怀着求婚的心情,却在归来的那一刻,亲眼目睹了她的牺牲和消亡。满怀的希望被打碎,胸腔被冰冷的绝望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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