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霜!
    随着花宛的冷喝声落下,天际云层陡然传来滚滚闷雷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尤其地刺耳。
    祁曜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讶异于宣霜的话,也讶异于花宛的反应。
    花宛愕然:你还记着他..
    宣霜抬头看了眼浓黑的苍穹,转而对一直盯着他的花宛道:我随口一说,别当真。
    花宛依旧一瞬不瞬,神情凛然地看着宣霜,他可不认为宣霜是随口一说,毕竟这人五百年前就做过这样的事。
    闷雷声远去,宣霜移开视线,不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卧房。
    花宛一直盯着宣霜,直至看不见他的背影后,花宛才松下一直绷着的背脊,转身就见祁曜站在不远处,茫然的目光从宣霜身上收回来。
    花宛这一晚上已经累得够呛,又被宣霜三言两语吓得胆战心惊,此时心力交瘁,他懒懒地挥了挥手,道:你先进屋歇息吧。
    说完,他没进屋,也没再看祁曜,而是转身往院子里的石桌边一坐,似是打算在这里待到天亮的意思。
    祁曜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他转身迈进卧房内。
    此时已是后半夜,室内并没有点蜡烛,月色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照射进来。
    宣霜瘦削的背脊挺直,就端坐在窗下的榻上,长发垂至腰后,雪色白袍在月光下散着莹光,映得宣霜面容冷白,神情淡漠,一动不动比院中那石像更不似活人。
    但祁曜知晓自他进屋后,宣霜的视线便扫了过来,眸光平静不含情绪,像在看他又像在看别处,简称在走神。
    宣霜。祁曜顿了顿,低声唤了他一声,宣霜并未应答,也没什么反应。
    房中又再次静默下来,祁曜看了他一眼,敏锐地察觉出宣霜的情绪似乎不太高,也许是跟刚才在院中发生的事有关。
    祁曜往前走了两边,在宣霜面前站定,要睡了吗?
    宣霜「嗯」了一声,没再不理他,微微侧身让开了些位置。
    祁曜爬上床,在里侧躺下,见宣霜动了动,倏地捂住胸口,微微弯下了腰,似是不舒服。
    祁曜见状,想起在洞穴时,他佯装被石像吓得僵立在原地,宣霜为救他后背挨了花妖一掌。
    怎么说这人也是为了救他,祁曜在看见与装看不见之间来回犹豫,但他反应过来时,人却已经撑着上半身从上榻起来,左手抓住了宣霜的胳膊。
    宣霜俯身侧头看了他一眼,满头青丝垂泄而下,祁曜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袍袖,半晌才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宣霜道。
    祁曜却并未松手,他抬袖,一道微弱灵力至他指间流泻而出。
    下一息,桌上燃了一半的蜡烛窜起火苗,房中亮起昏黄的烛光。
    骗人,祁曜迎着宣霜冷淡的眸子,小声道:你明明救我的时候就受了伤。
    宣霜没再说话,似是默认了他说的话。
    祁曜演得舒畅无比,做戏就做全套,他轻轻揪了揪宣霜的衣袖,你是不是伤了后背?我帮你看看..
    要看那儿的伤,势必得脱衣服才行,宣霜抿了抿唇,道:不用,你..
    宣霜话还未说完,就见祁曜倏地眼眶通红,黑白分明的眸子蒙上一层水光,满脸内疚和不安地看着他,对不起宣霜..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样,都是我的错..
    祁曜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他一边抹泪一边抽抽噎噎道:如果、你出了事,我、我怎么办..
    小伤而已。宣霜心中叹了口气,道:要不了几天就会好..
    要真是小伤,祁曜道:你为什么不敢给我看?
    宣霜哑口无言,他不是不敢给祁曜看,而是不想。
    祁曜见他态度似有松懈,往前爬了两下,凑到宣霜面前,低声央求道:就让我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宣霜被他缠得没了招,他抿了抿唇,似在犹豫。
    祁曜哪会给他这个时间,他手缓缓伸向宣霜的衣领,被宣霜一把握住手腕,手指触感冰冷。
    祁曜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宣霜的五指修长骨感,指间泛着冰冷的白,透着玉色。
    祁曜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因为这一刻,他突然很想捏住这几根手指,放在掌心里细细把玩。
    就在祁曜想放弃查看宣霜的伤时,手腕上的触感撤去,他抬头对上宣霜浅淡的眸子。
    宣霜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祁曜试探性地去触碰宣霜的衣领,见他没什么反应后,祁曜不仅没松一口气,反而无端有些凝滞。
    他敛了敛心神,缓缓褪下宣霜肩颈处的衣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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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可以
    随着衣物的一层层剥落, 宣霜整个后背便裸露在祁曜眼前,白皙细腻如璞玉,脊背单薄瘦削。
    宣霜的长发垂落至腰际, 将后腰遮了一大半, 祁曜抬指把头发拨弄至一边,眸光瞥见那抹细腰若隐若现,勾得他不由自主顺着紧实的腰脊往下, 却被碍事的衣物挡住。
    宣霜久不见祁曜有动静, 侧头看向身后的人, 道:如何?
    他一动作,长发又再次将宣霜背后的光景遮得严严实实的。
    祁曜眉头皱了皱。
    宣霜见他表情不太对,便要扭身去看身后的伤, 祁曜回过神来,长指抵在他肩胛骨处,制止了他的动作, 声音有些哑,道:有淤青, 像是内伤了。
    宣霜「嗯」了一声转回头,刚想穿上衣服,却感觉祁曜的手掌贴上了自己的后背, 那位置正是他受伤的地方。
    祁曜,你..
    滚烫灼热的温度透过祁曜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宣霜蓦地整个后背绷紧,肩膀发着细微的抖, 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看得祁曜莫名地愉悦, 他那恶劣地心思又开始作祟。
    察觉到宣霜要起身的意图, 祁曜先一步从背后搂住他,然后怀中的人身形一僵,祁曜克制地勾了勾唇,他头枕在宣霜的肩上,心疼地道:宣霜,你是不是特别的疼?
    宣霜回过神来,下意识就想挣脱祁曜,却被他搂得更紧了一点,后背与胸膛毫无间隙地相贴在一起。
    祁曜怀里的温度火热,烘得宣霜有点难以招架,他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一丝抖,不疼,你先..放开我。
    每次只有这种肌肤相贴的时候,祁曜才能从宣霜的神情或是嗓音里察觉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来,他正在兴致上,哪里会如宣霜的意?
    你又骗我,你也是人,怎么会不疼?
    宣霜怔了怔,倏地想起在洞穴里受了那一掌时的感觉,花妖修为不低,他身体又未完全痊愈,确实是疼的,钻心刺骨,灵台震荡似的疼。
    身为修士,斩妖除魔是家常便饭,怎么会不受伤?但修士异于常人,普通的伤可以自行疗愈或是服用丹药,千百年来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总是好了伤伤了好,他早已习惯。
    但在他的印象里,似乎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你也是人,怎么会不疼?这样的话。
    小的时候在神霄仙府,所有人都觉得他天赋高,修炼快,但没人知晓他为了练习剑术,掌心被磨破,总是带着血的,那时候师父还不让他碰剑,只给了他一桃木剑,待他能握住真正的剑时,桃木剑柄已被浸染成了黑褐色。
    到了后来,他独自下山除妖,经验不足,那些妖怪又诡计多端,他也曾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伤。
    世人只知道玉尘君名动三界,只知道他斩妖除魔,只知道他弑师叛道,却不知他背后所经历的种种苦楚,也没人问过他会不会疼,会不会难受。
    ..你救我一命,又待我这般好,祁曜的声音还在继续,呼出的热气故意擦着宣霜的耳郭而过,宣霜,我该怎么报答你?
    宣霜回过神来,忽地觉得有些惫懒,骨缝里都透着股无力,他转身看着依旧抱着他不撒手的祁曜,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的报答。
    祁曜从宣霜语气里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见他神情没了刚才的那种活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冰冰,他也没了继续逗弄膈应他的兴致,便缓缓松开了宣霜。
    身后的温度骤然撤去,宣霜顿了顿,半晌才道:以后,别再乱抱我。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祁曜装着不解,道:不可以吗?
    宣霜:不可以。
    为什么?祁曜明知故问:是不是你的道侣才可以?
    宣霜看着祁曜,忽然想起院子里花宛说的话,以及近来祁曜对他的亲昵举止,他道:对。
    可我不是你的道侣,
    原以为祁曜这样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后要与他保持距离,宣霜刚想点头附和祁曜,他们不是道侣,所以不能如此亲密,谁知下一刻,却听祁曜直白地道:我也抱过你很多次啊。
    房中静默一刻,宣霜张了张嘴,有些无从辩驳。
    祁曜又道:你以后会找道侣吗?
    宣霜不假思索地道:不会。
    他刚答完,就见祁曜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只听他道:既然你以后不会找道侣,为什么我不能抱你呢?
    宣霜从来都是寡言不善言辞的,他隐隐有预感,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会不可控起来,祁曜也许会问出让他更难回答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
    宣霜扔下这句话,便甩袖扑灭蜡烛,转身背对着祁曜躺下,没再理会他。
    房间里重新陷入黑暗,祁曜在榻上盯着宣霜的后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才翻身躺下。
    ..
    翌日一早,离幽居的院子里便响起「砰砰砰」地闷响声,宣霜与祁曜两人齐齐睁眼,对视一眼,都反应过来是昨夜摆在院子里的石像又在砸结界了。
    宣霜从榻上起来,打开门便见那石像脑门上的符咒早已揭落下地,奈何外面还有一层透明的墙困住它,此时正围着结界四处暴走。
    而花宛则站在结界外,一脸震惊又疑惑地看着那诡异的石像。
    花宛听见动静转头看去,见宣霜与祁曜两人一前一后从卧房走出来,祁曜明显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而宣霜衣衫则有些凌乱,领口微敞,露出白皙漂亮的脖颈。
    花宛挑了挑眉,调侃道:玉尘君昨夜睡得可好?
    宣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昨夜他匆忙躺下,并未整理好衣衫,刚起来听见院中的动静,也顾不得这些,这才在花宛面前失了仪态。
    宣霜并未理会花宛,伸手整理好衣领,他看向躁动不安的石像,忍不住皱眉,道:昨夜不是刚贴了几道符咒,它怎又会如此?
    我哪知晓..察觉宣霜看过来的眼神不对劲,花宛立即道:看我作甚?你难道怀疑我的符咒不行?
    宣霜没说话,但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清涿君的符咒有问题,不然为何镇不住区区一尊石像。虽然这并不是一尊普通石像,但他可是堂堂九君之一的清涿君,炼虚期的符修。
    昨夜明明都还好好的,清涿君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兀自说道:要是符咒真有问题,它也不可能安生了整夜,这会儿才来有问题吧,符咒绝对没问题,那就只能是这石像的问题,哎,宣霜,你干嘛..
    花宛抬眸就见宣霜往前走了一步,在结界前停下脚步,而此时那石像绕着结界走了一圈,正停在宣霜面前,它一下一下地砸着结界,那双石头雕刻的眼珠似乎正注视着它面前的人。
    你觉不觉得,宣霜转头看向花宛,道:它在看我?
    你在胡说什么?花宛悚然一惊,道:它可不是人。
    宣霜不再说话,他转回头看向结界内的石像,却发现它已经不再躁动,而是静静地站在他面前。
    然后,宣霜就见它僵硬又缓慢地抬起了右手,触在结界上,但不再是刚才那种焦躁地锤砸,而是像在触摸结界,亦或是想触摸..它眼前的人。
    石像身上的灵气与邪气一直相融相斥,此时灵气四溢,邪气似乎被压制下去,石像的面容变得安静祥和。
    花宛喃喃地道:她..好像真的在看着你。
    宣霜闻言,想到了什么,他对花宛道:你将结界打开。
    为何?!花宛一惊,看向依旧盯着石像的宣霜,你不怕它再次发作?
    宣霜想了想,觉得花宛说得有道理,离幽居可是在醉梦城中心,周围住着许多寻常百姓,若是撤走结界,万一石像再次暴走,他们控制不住让它逃了出去,花妖、邪魔再加上这石像,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索性自己抬脚走了进去,速度快得花宛与祁曜都来不及阻止。
    祁曜:宣霜?!
    花宛:你
    宣霜转身看着祁曜与花宛,道:无妨,它伤不到我。
    石像也不未如花宛想象的那样,对突然闯入结界的宣霜大打出手,而是缓缓转身,再次朝着他伸出了手。
    花宛皱眉,它这是什么意思?
    祁曜道:好像是要宣霜碰它的手。
    石像缓缓转动头,朝祁曜看去,过了会儿,又缓缓转回头,看向宣霜,竟似在附和祁曜说的话。
    花宛:他竟然听得懂你说的话?
    祁曜没再出声。
    宣霜看着自己面前这双石头雕刻而成的手,若他没猜错,石像这是想趁机告知他一些事情,但又碍于自己不能开口说话,只能选择某些特殊的方式,比如幻境。
    花宛也已猜出石像的意图,他神情凝重地看向宣霜,道:你小心有诈。
    祁曜往前走了两步,似是要进结界的意思,宣霜..
    宣霜看向他,道:你别进来添乱。
    祁曜闻言脚步顿住,又委屈又担心地看着他。
    宣霜收回视线,见石像的手依旧稳稳伸到他面前,他不再迟疑,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石像比他略宽一点的石掌上。
    刚放上去,宣霜便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自掌心传来,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再睁眼时,宣霜已经不在离幽居内,而是在一处陌生的地方,他刚想打量四周,一直紧闭着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和煦日光宣洒进来,室内陡然一亮,宣霜下意识地想闭上眼,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地抬起来,挡住了刺眼的光。
    宣霜看见了自己的手,藕白纤细,这是一只女子的手。
    宣霜反应过来,此处是幻境,是从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并不能改变这里的一切,也不能操控这具身体。
    一女子背着篓进门,竹篓里花花草草放了一堆,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与灵气,一看全都是灵草药。
    那女子把竹篓往地上一放,对宣霜道:姐姐,我今日在山里寻到好些药材,咱们明日就进城吧。
    虽然女子的嗓音轻快明亮,与如今大不相同,但宣霜还是立即就听出来,这是花妖的声音!
    女子朝着宣霜走来,花妖明艳的脸赫然映入眼帘,宣霜心头微动,若眼前的人是花妖,那他附身的人不就是花仙娘娘挽月?
    一直端坐着的挽月闻言抬头看向她,嗓音温婉,嗔怪道: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去城里玩。
    哪有?花妖在挽月面前坐下,辩解道:明天不也是一月一次的义诊日嘛,姐姐难道不去济世堂坐诊了吗?醉梦城的伤患们..还有某位公子,可都眼巴巴地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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