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沐前一天就跟关山河通了气,这些天店里一定非常忙,到时候他把嫣嫣和霜晨接回来,可能没法抽时间陪他俩写作业什么的。
    最近,公司不忙,关山河知道他为多肉展付出了很多心血:到时候我去接,你忙你的。
    学长,你太好了!贺沐开心地抱住他,星期天就结束,这几天就辛苦你啦。
    这话说得,仿佛他才是亲爹。
    关山河哭笑不得地提醒他:本来就是我的孩子。
    贺沐朝他挤挤眼:现在不一样了,是我们的。
    不就是一个多肉展吗,在关山河的认知中,这样的店忙起来也有限吧,真到了展会那天,关山河站在门口,就被人山人海的阵势惊到了。
    他从没在店里看过这么多人,平时鲜少有人路过的街道,竟然拥堵起来。
    关山河左右手,一边牵着一个孩子来到后院。
    关霜晨看着乌压压地人群问:姐,大人也秋游吗?
    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来者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他刚说完,小米就从人群中钻过来:关哥,您来啦?
    关山河颔首,看了刚才跟他说话的人一眼。
    小米从善如流:这是店长临时叫来兼职的,那边还有好几个呢。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在贺沐这里兼职过。这次贺沐开办多肉展,首选的就是这次曾经在店里打过零工的人。
    关山河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贺沐呢?
    在参赛作品展示区那边。小米放眼看去,没看到人,咦,刚才还在那儿的,人呢?啊看到了!关哥,您看,在那儿呢。
    原来啊,刚才贺沐蹲下去了,被层层人群包围的,所以看不到。
    现在他站起来,一米九的身高,戳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关山河点点头,带着孩子们过去。他只是想跟贺沐打个招呼,说孩子们接到了,再问下叶插的叶片们在哪儿,他好带孩子们去写观察日记。
    结果,贺沐一看到他,就招呼小米过来,顶替自己片刻。
    他从人群中挤出来,声未出,先笑起来。
    关山河看他没出息的样儿:生意好,开心成这样?
    贺沐笑呵呵地说:主要是成就感。
    男人嘛,古代讲究建功立业,现代讲究事业有成,这两者的达成,可不就是为了追寻成就感。
    贺沐说着,领着关山河他们去了后面的大棚。
    大棚里的多肉是直接种在土壤里,不对外开放的。这次多肉展占据了后院曾经的多肉货架区和叶插通风区,贺沐便把叶插区的所有肉肉们都移到大棚里。
    嫣嫣和霜晨的作业也被放在这里,单独放在椅子上,以示区别。
    眼下这环境,看看还成,在这里写日记,绝对不可能了。
    外面人声鼎沸,关山河刚想叫贺沐出去忙自己的,他来带孩子,贺沐已经蹲下去,带着孩子们观察多肉。
    现在的肉肉可谓是大变样的,有的新发出来的叶片,都比叶插的叶片大了,但也有很多还是小小的一簇。
    贺沐让嫣嫣和关霜晨在一大堆叶片里分辨品种,让他们记住不同种类的特性。
    两个孩子经历过这段时间的指导,意识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认识,眼下竟能跟贺沐对答一二。
    反观作为父亲的关山河,依旧两眼一抹黑。
    贺沐蹲在地上,一条腿酸了,就还另一条撑着劲儿。他不厌其烦地解说着,回答着。
    许久之前,这人曾说过,孩子们听不懂,但听多了,总会记得一些。
    于是,眼下就是他长久以来的收获。
    这个人看上去好脾气,又傻,但骨子里不是一般的执着。
    深秋的季节,贺沐热得满头大汗,汗水顺着卷曲的棕色发丝下滑,划过发尾,滴在脸上、地上。
    小孩子火力旺,稍微活动片刻,就会出汗。关山河和他们一起,便养成了随身携带纸巾的习惯。
    眼下,他下意识地摸出纸巾,为贺沐擦拭。
    贺沐说话的声音突然顿住,两眼像两道光一样射向关山河。
    关山河被他扫射的别扭极了,刚想把手撤回来,却被贺沐一把握住。
    学长!学长!
    关山河:???
    你帮我擦汗了!
    又不是亲你,你激动个什么劲。
    可即便如此,贺沐这骨子兴奋持续到关山河离开,都没消散。
    在店门口分别时,贺沐趴在车窗上,告诫后座的两位小朋友晚上要乖,要听爸爸的话,今晚他回去的迟,爸爸哄他们睡觉的时候,他们不许闹。
    嫣嫣和霜晨不住点头。
    贺沐这才放心,又跟关山河说了两句,才直起身体。
    关山河问:几点结束?
    贺沐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说:不知道,看着阵势,怎么也要十点了吧。
    关山河嗯了一声,开车离开。
    有了贺沐的告诫,小朋友们格外乖巧。
    吃饭的时候没有剩饭,作业认真写完,洗澡睡觉也不用关山河催。
    关山河把他们的被子掖掖好,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故事书,拿起来翻开就要读睡前故事。
    关嫣嫣好心提醒道:爸爸,那本早就读完了。
    关山河问:新的呢?
    关嫣嫣说:还没买。
    关山河:那这些天,你们听的什么故事?
    白雪公主大战灰姑娘。
    ???关山河一脸迷茫,贺叔叔说给你们听的?
    是啊!关霜晨激动地说,可精彩了,爸爸,你小时没听过吗?
    没有。
    七个小矮人和魔镜的故事呢?
    也没有。
    嫣嫣和霜晨又问了几个故事,毫无例外,关山河一个都没听过。关霜晨已经从被子里爬出来了,满脸写着不开心。
    关山河举起手里的书说:要么听这里的故事,要么就睡觉。
    关霜晨愁苦着一张脸:那故事一点意思都没有,算了,睡觉。
    关嫣嫣叹了口气,虽然没说话,但拉被子闭眼的行径,无异于他弟,末了还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就这几天,贺叔叔马上就能给我们讲故事了。
    两个孩子不吵不闹的自觉入睡,关山河从房间里退出来时感觉怪怪的,仿佛这样,还不如两个孩子闹一顿呢。
    晚上十一点多,贺沐总算回来了。进门发现关山河还没睡觉,兴高采烈地说今天店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虽然才第一天,但这次的多肉展办的非常成功,且不说今天一天的销售额就比以往一个星期高,就着人流量和关注度,还有大家对他肉肉的认可,就让他开心好久。
    参赛作品中有几盆贺沐自己养的,他暗戳戳地编了个名字,放在参赛作品里。有好多人都夸他的品相好,贺沐听了,比夸自己还开心。
    贺沐越说越眉飞色舞:学长,你知道吗,还有人说要投资我,帮我开分店。
    关山河脱口而出:想开分店找我啊!为什么找其他人。
    贺沐嘿嘿笑起来:学长,你吃醋了?
    关山河用一种你怕不是傻子的目光看向他:你觉得我做你投资人靠谱,还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
    当然是你。
    关山河耸了耸肩,言下之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的日子从星期三一直持续到星期六。
    贺沐每天都是十一点以后回来,关山河特地星期五都没有回家,与嫣嫣和霜晨在贺沐家等他,结果小家伙们眼睛都熬红了,也没等到他们的贺叔叔。
    曾雅柔又打电话给关山河,问他们怎么双休也不回来。
    关山河捡了个借口,说是第二天要陪龙凤胎上辅导课,家里距离辅导中心远,不方便,曾雅柔才作罢。
    说到辅导课,也是最近才报名的,还是贺沐跟关山河提起来,关山河才想起这件事。
    当今社会不知道怎么了,就连入小学也要考试。不事前上辅导班,连好点的小学都上不了。
    关山河开始不在意,直接买学区房就好,结果人家说,就算是学区房,也不一定能百分百报上名,找关系、拼实力什么的一点都少不了。
    这些外在因素关山河考虑很多,贺沐倒是率先考虑了内在因素,不说别的,哪怕能进入,没有经过辅导的孩子,和经过辅导的孩子底子肯定不一样。
    贺沐特地上网搜过,也咨询过很多有经验的家长,现在学校很多基础知识都不教,默认孩子们在辅导机构已经学过了,才会导致刚上学的小朋友成绩两极分化严重。
    贺沐跟关山河商量过后,一致决定,上辅导班是很有必要的。
    辅导班课业不重,一周就两节课,在星期六早上,平时是贺沐带着去的。
    这周贺沐忙不开,陪孩子们上课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在关山河身上。
    可关山河万万没想到,这次的课竟然与以往不同。
    第一节是老师们上课,家长在外等着。四十五分钟的时间,玩玩手机就过去了,偏偏门口等着的都是家长大军,许多家长因为陪等,互相认识了,所以对于陌生人关山河十分好奇。
    他们仿佛感受不到关山河的冷漠,即便关山河只回答一个字,他们也能把话题聊下去。有时候几个人聊得正欢,还要关山河跟着应和,可把关山河折磨的,一刻都坐不下去。
    大概是老天爷接收到他的乞求,第二节课,是开学以来的第二次家长与子女互动课。
    连睡前故事都搞不定的关山河,走进去,和一双儿女大眼瞪小眼,频频被老师批评,以至于回家的路上,两个小家伙还闷闷不乐。
    关霜晨:爸爸实在太笨了!
    关嫣嫣叹气道:弟弟说的没错。
    关霜晨又说:贺叔叔在肯定不会这样!
    关嫣嫣点点头。
    爸爸的自尊心快要碎成渣渣了。
    关霜晨忽然说:贺叔叔要是妈妈就好了。
    关嫣嫣附和着点头:是哦,爸爸,贺叔叔能做妈妈吗?
    关山河哑然,这叫他怎么回答?
    算了算了,爸爸这么笨,肯定不会回答。关霜晨拍拍关嫣嫣的手,一会儿见到贺叔叔,我去问他。
    关山河冷笑一声:等会回家,奶奶想你们了。
    那贺叔叔呢?
    下辈子见吧。
    关霜晨信以为真,嘴一撇,哇哇大哭起来。
    第二十章 猎豹
    关霜晨的哭功比关溪小时候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山河连哄都不哄,任由他哭。结果小家伙那叫一个能号,叫得关山河一个不注意,差点闯红灯。
    最后,关山河没办法,只能给贺沐打电话。
    电话响了四五声,贺沐也没接。
    眼下店里忙成那样,估计他来不及接,也听不清电话声。
    关山河准备挂断的那一瞬间,电话接通了。
    贺沐那头一片嘈杂,他说:学长,什么事,等我换个地方啊。
    嘈杂声渐渐远去,空气安静下来。
    关山河已经被儿子哭得耳膜生疼,点开公放按钮,把手机扔到后座上:霜晨哭个不停,你哄哄吧。颇有点搬救星的架势。
    贺沐一脸懵逼,紧跟着抢到手机的关霜晨就开始怒斥爸爸的十条罪证。
    关霜晨情绪激动,悲痛欲绝又慷慨激昂。
    贺沐听完,只有一个想法哭笑不得。
    那番言论的确是学长的风格,可是把这事摊开来说,又显得关山河像个孩子似的,有些幼稚。明明他是父亲,霜晨是孩子,怎么眼下好像做父亲的和孩子怄起气来了?
    不过,父亲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贺沐当头棒喝,先训霜晨身为人子,怎么可以当面说长辈笨,没大没小,再教育他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跟着让他体谅下父亲压力大之类的。
    贺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算把关霜晨的情绪稳定住了。
    关山河开着车,耳朵支起来,正大光明地偷听两人聊天。他倒要看看,他的好学弟,是怎么收买他的傻儿子的。
    止住哭啼的关霜晨吸了吸鼻子,委屈地抗议:那他也不能说下辈子才能见到你啊!
    气话能当真吗?
    不能,可是真的好气哦。关霜晨揉着哭红的眼睛说,爸爸要么不说话,说话就超气人。
    贺沐长叹一口气,赞同道:怎么办呢?谁叫他是一家之主呀,你看,我在他面前也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你真可怜。
    是啊是啊,所以你们要乖乖的,这样爸爸的心情就会好,爸爸的心情好啦,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关山河嗤笑一笑,心说:我看你夹着尾巴过的挺开心的嘛。
    接下来的对话完全变味了,两人一人吐槽一句,说爸爸各种不好,就差连爸爸不爱笑,都快成为爸爸的罪过了。但说到最后,贺沐总能想办法圆回来。
    关山河听了十多分钟,心里彻底敞亮了,感情这两人的革命友情源自于有着共同的敌人。
    这敌人不是别人,正是关山河自己。
    关霜晨越说越起劲,连关山河的糗事都不吝啬地往外吐。小孩子嘛,当然不懂生为人父是要面子的。
    关山河咳了一声,提醒傻儿子注意点分寸。
    关霜晨get不到,和贺沐聊的热火朝天,贺沐对关山河的点点滴滴都很好奇,还不断地给关霜晨抛梗。
    关嫣嫣第三次听到他爸咳嗽了,小姑娘面无表情起来,跟父亲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弟弟,你再说下去,估计下下辈子都看不到贺叔叔了。还有贺叔叔,你也是。
    关霜晨一脸呆萌:啊?
    贺沐听到关嫣嫣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反应过来开得是公放,一边叫着坏了坏了,一边说:学长!你听我解释。
    不听。关山河冷笑起来,我这个人,特别难沟通。
    这话正是方才两人聊天的内容之一。
    贺沐尬笑起来:啊哈哈,学长,别闹。我跟霜晨说着玩儿呢。
    关山河嗯了一声:你们继续玩,我开车了。
    开车不能分心,学长,我先挂了哈,等你到家我们再聊。拜拜~贺沐脚底抹油,逃得那叫一个快。
    留下关霜晨迷茫地看着传出的忙音的手机,浑身上下散发出三个问句我是谁?我在哪儿?刚才发生了什么?
    九十点钟的时候,贺沐打了一通电话过来,特地解释这件事。
    关山河不喜欢社交,但情商还是有的。贺沐虽然跟儿子一起吐槽自己,但吐槽完,还要给自己建立威信,他一听就知道对方这么做,就是单纯的哄孩子而已。所以,他何必生气?
    贺沐却不这么认为,在电话里跟关山河好一通解释。
    关山河开始说自己没气,贺沐偏说他装的。
    关山河没办法,只好说:好吧,我原谅你了。
    贺沐问:真的吗?
    关山河说:真的。
    挂断电话的时候,关山河以为这事已经翻篇,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后,贺沐又打电话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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