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远看她面露疲色,也就不再多留,起身退下,临走前,还看了宫嬷嬷一眼。
    宫嬷嬷便道:“太夫人,奴婢送相爷出去。”
    尊卑分明,宋慈还是知道的,闻言不在意的挥挥手。
    宫嬷嬷落后宋致远一步,把他送出屋里,在院子里,打发了身后跟着的人,一前一后的说着话。
    “太夫人今儿被不长眼的气着了?”宋致远的语气很平静。
    宫嬷嬷却是浑身打了个寒颤,有些敬畏的看了一眼前面背着手,身姿修长的男人。
    哪怕只是一个后背,都带着让人不可抗衡的威严。
    宫嬷嬷轻声道:“相爷放心,谁都不敢给气太夫人受,太夫人也只当看了一场乐子,那些个跳梁小丑,她老人家压根就不放在眼内。”
    宋致远是这府邸里权利最大的人,这府里的一举一动,自有人报到他跟前,自然知道宋慈到底气没气。
    “太夫人可有什么不好的?”
    宫嬷嬷恭敬地回话:“除了记不起一些事,其余也还好。”
    宋致远脚步一顿,微微转头,神色有些冷峻:“记不起事?”
    “记忆是有点模糊。”
    宋致远薄唇一抿,道:“鲁医正说过,她这一病,兴许脾性会有些变化,也会记不太清事,时间久了,可能会失智,还请宫嬷嬷格外多注意些。”
    宫嬷嬷一惊,沉沉的点头。
    宋致远走了,回到层层守卫的书房,招来府里幕僚,把自己所担忧的都说了。
    “这两年皇上也生了些疑心病。本相想着,母亲这一病,外头传话的人多,传到皇上耳朵,也不知是什么味儿了,会不会疑了我们?”
    幕僚君先生捋着须,沉吟片刻道:“属下觉得还没至于,皇上想要推翻旧制和改革,势必要依仗相爷。不过君臣有别,相爷对皇上保持一定距离,也是上上之行。只要您一心只忠于君,一切以君为先,现下自不必忧。”
    宋致远听了,道:“兴许是我想多了。越是高位,越不胜寒。”
    哪怕他和皇帝幼时有情义,但这么多年,他们始终是君和臣,而这一定,他也始终铭记在心。
    第23章 太夫人的觉悟
    自宋慈安然醒来的消息传出去后,各种请安请帖如雪片一样飞向相府,摆在了宋大夫人的案头上,她也干脆,直接去找宋慈商量。
    而面对宋大夫人的请示,宋慈故作虚弱的摆手道:“都回绝了吧,我这身体,说几句话都喘气,再接见那些人,岂不是加速死亡?”
    “母亲……”宋大夫人心头发哽,嗔怪地道:“您老会长命百岁的。”
    宋慈心想,就这身体,能活到七十就是她赚。
    “他们也未必就真想来探望我,不过是冲着相府的名望而来,他们来,就必定带着厚礼。大郎刚升右相,府里就高调接见这么多人,那些专门抓小把柄的御史,说不定会借题发挥,在朝堂上参上大郎一本,说我借着病情来大肆敛财,岂不替大郎招祸?”
    宋大夫人听到这话,徒然一凛,心中十分诧异她竟有这种觉悟。
    不是没啥见识的农妇吗?
    宋慈一边说,一边觑着大儿媳的神色,想着之前演过的宫廷狗血剧,争斗好像就是这样的吧?
    待看到宋大夫人的脸色有几分凛然后,她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相府风头正盛,咱们就低调些,越是在这时候,就越要沉稳低调。听宫嬷嬷说,你五月生辰?”
    宋大夫人点头:“母亲的意思是?”
    “你生辰办得热闹些,请些比较要好的来乐呵乐呵,到时我身体也养好了,再应酬那些内眷不迟,你说呢?”宋慈试探地说。
    这完全就是和宋致远一样的想法。
    别说宋致远本就这样定,就是他没有,凭着宋慈这身份,宋大夫人也不敢不听啊,再说这还是和夫君一样的念头。
    宋大夫人当下就笑道:“母亲的话,儿媳莫敢不从。其实,相爷也是这样定的,您和相爷真是母子连心,不谋而合了。”
    啧啧,真真是论会说话的重要性,这拍马屁,真是高明啊,随便就能捧她一捧。
    “那就这样定吧,你去处理就行。这几天,你们也不用过来晨昏请安了,我能吃能喝就是好的,应酬你们,反觉着累,你去吧。”宋慈揉着太阳穴装出疲惫的样子。
    宋大夫人见状,只得吩咐宫嬷嬷等人好生伺候,退了出去。
    宋慈见她走了,才长吁了一口气。
    开玩笑,就是面对宋府的人,她都要格外注意着自己会不会哪演不好,再应酬外头的人,岂不更容易穿帮?
    当务之下,自然是养好身体,再熟悉一下自己的位置及人,才能在这人生路不熟的古代玩得如鱼得水啊。
    打发了宋大夫人,也免了小辈的晨昏定省,宋慈就开始了养身的日子,她自己则是按时按点起床吃饭锻炼,每天早晚都在院子里散步,出一身汗再回去沐浴,让春晖堂的下人们都很是诧异,但听宋慈说从前干活倒是身体利索健康,啥都不干了反而一身病痛,所以得动起来。
    于是,春晖堂的人都习惯了太夫人现在多了一个锻炼的行为。
    如此四月过了大半,宋慈的身体也慢慢儿的好起来,脸色也红润长肉了,自然也就有兴致查看宫里贵人们的赏赐了。
    第24章 不差钱,任性
    “我发了。”
    宋慈看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库房,喃喃地说了一句。
    红柚和红枣两个丫鬟有些不明,问:“太夫人,您说什么?”
    宋慈啊了一声:“没什么。”
    她抬眼看着屋内一排排的大高架子,分门别类的摆着些名贵的物件儿,问:“我的私房都整理在这了?”
    红柚听着心惊,太夫人病了一场莫不是记忆不好了?
    红枣却是嘴快,笑着说:“怎么可能呢,太夫人福气重,相爷和二老爷他们几个又都是孝子贤孙,有啥好东西都孝敬到您这来,还有逢年过节生辰及宫里赏赐,一个库房怎么放得下呢。”
    “太夫人忘了,您可是有整整三个大库房呢。”红柚看着宋慈说。
    宋慈心头一跳,故作哀愁地说:“忘是不可能忘的,就是想着我这一生,到底攒了多少东西,没仔细去琢磨过,便是不知,到时候我死了也不晓得咋分给孩子们。”
    宫嬷嬷拿着钥匙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这一句,眉头皱了下,瞪向红柚两人,这是聊了什么,害得太夫人说这样的丧气话了?
    红柚她们也是懊恼不已,连忙道:“太夫人若想知道,奴婢们大可拿着册子到库房一样样的清点一下就行了。”
    宫嬷嬷上前,道:“太夫人是想知道您攒的私己都入了册不曾?您放心,每回有赏赐或礼物,奴婢们第一时间就是登记造册,断不会漏了的。这么多年,太夫人的库房也不曾丢过东西。”
    宋慈讪笑两声:“我不是说有人偷我东西的意思,就是看到这么多东西,都忘了我到底有什么宝贝。另外,这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得用在刀刃上。”
    “太夫人胸有大计。”宫嬷嬷笑着恭维一句。
    “看你说的,我一个没文化的老太婆能有啥大计,我说这话也就因为有一个底气。”宋慈尬笑。
    宋慈傲然地道:“不差钱,任性。”
    您老可真厉害了。
    一行人转移到另一个库房,这是装的各类名品器皿,精美华丽,就是屏风都有好几扇,更别说那些名贵的各种美人瓶花瓶碗等等,材质从玉金银,只要有的,就都有。
    宋慈简直大开眼界。
    而最大的一个库房,除了衣料,还有金银,首饰珍稀古籍摆件等等。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宋慈拿着一顶玉冠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这又是啥意思?
    宋慈看到一棵足有半米高的红珊瑚花树盆景,眼睛一亮:“这红珊瑚好看,把它搬到我屋里去。”
    宫嬷嬷有几分意外,这红珊瑚赏景是三老爷在太夫人五十大寿的时候送的寿礼,可一直在库房里,宋慈好像忘了似的,从未提过这个盆景。
    但意外归意外,宋慈开口,下人就没有置喙的理,当下就有人把盆景给抬到了正屋。
    宋慈又摸着那些鲜亮的绫罗绸缎,感受到那细腻轻柔的手感,有些艳羡,若是裁了古装,得多漂亮啊。
    可是,她一个老太太,哪配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啊,暗红黑藏青藏蓝才是她的主色。
    宋慈不舍地闭了闭眼,吩咐道:“把这几方绸缎都抽出来,送到大夫人那边去,让她看着分给家里的女人和孩子,裁几套夏衣吧。”
    嘤嘤,不舍不舍还须舍!
    第25章 我是真的巨有钱
    宋慈在库房转悠了小半天,从里搬出了不少的东西,几乎把她屋子的摆件布置都给换了,就连帐子,都换了一顶水纹粉蓝的。
    除此外,她又扒拉了不少东西赏家里人,赏身边的丫鬟嬷嬷,直到身子骨实在是累了,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屋子里的罗汉床歪下。
    宫嬷嬷唤了两个小丫鬟前来给她捶腿按摩。
    宋慈一手支着额,一手翻着红柚她们呈上来的库房册子,越看,越觉得相府的底蕴之深,还真不是说笑的。
    就这些东西,换到她的世界,随随便便的,她就是亿万富婆了吧。
    “我现在可以肯定一件事了。”宋慈忽地开口。
    屋子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宋慈看着她们:“我是真的巨有钱。”
    噗嗤。
    不知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宫嬷嬷也笑:“您才知道啊?”
    “是啊。”宋慈大叹:“我梦想成真了,可惜的是,我老了,这么多钱,我能花得完吗?”
    众人的笑容微敛。
    太夫人这别扭情绪,又上来了。
    宫嬷嬷把茶递了过去笑着道:“怎么就花不完了,金银那些,您天天拿一些扔院子里的睡莲缸里,还能听个响不是?首饰衣料,您乐意,就赏夫人小姐她们吧,图个乐子。”
    宋慈煞有介事的点头:“你说得对,从前没钱,一个铜板恨不得掰两个花,现在有钱了,我得双倍的花,如此才不枉我来这世上一遭。”
    这话,一语相关的,但所有的人都只以为她是在说从前的苦日子,也只听着乐,太夫人这性子,从来就不是铺张浪费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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