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退一步,以船为桥基, 造浮桥呢?横断江水域, 水流平缓的地方江面特别宽, 江面窄的地方水流特别急,这两样都不适合搭浮桥。
    第三种可能,铁索桥。
    出了临江郡一直到长郡境内,两岸全是悬崖峭壁,底下水流湍急。
    南边的运输船往京城调物质,都不走这一段,而是顺着南水江、漓水江一路过来,漓水跟横断江在漓郡的漓江口汇流。漓江口的对岸就是京城的京江口。
    除非是英国公的军队趁着枯水季节过来攻打临江口,不然从长郡到临江口这一段都没船的。这就给了他建铁索桥偷渡的机会。
    沐瑾画出铁索桥的图纸,等去军工部转悠的时候,便把图纸给了军工部尚书马征,说:看看。
    马征接过图纸,一眼就看明白了。
    两山夹壁间流淌着一条湍急的河,上面一座没有桥墩的桥。陛下的绘画水准,那是极为生动清晰,连桥面下的链子都能一清二楚。在图的下方,还有拆解的图纸,例如两头固定铁索的钢架、地桩等都画得清清楚楚。
    马征瞬间明白过来,问道:南边?造船厂也归军工部管。作为军工产尚书,马征可太知道造船的进度有多慢了。船倒是造出来了,可下水就翻了,接缝、鱼胶都不合格,还有渗水情况。陛下要南征,不仅渡河是难题,打水战,只怕也不是英国公大军的对手。要是能够造铁索桥渡江,就可以避开水战。
    沐瑾道:秘密行事。挑江面窄、人烟稀少的地方架桥。
    马征思索着说道:峭壁顶端架桥通对岸,搭建时在悬崖上凿栈道,先以小船拖着一条条铁索过河,再搭吊桥送上去,涨水季节没法施工,今年得先造铁索和架子,还得实验承重、受力,最快也得明年冬天才能开工建造。
    沐瑾点头道:造结实些,要过骑兵的。他还是提了句过桥时要避免共震,特别是这种悬空高架的桥梁,是真出过因为军队过桥齐步走,把桥震塌的情况。
    马征应下。
    沐瑾又叮嘱句:挑口风严实,绝对可靠的人去办,在大军过河之前,这桥都是绝密。若是有谁泄密,所涉人员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马征抱拳道:是。
    沐瑾让马征忙活去,他带着侍卫去到玻璃作坊查看进度。
    他只知道玻璃是用沙子、矿石烧成的,对于钢化玻璃、防弹玻璃等工艺就是两眼一抹黑,但造玻璃镜子、玻璃窗、玻璃杯等只需要普通玻璃就成了。大块玻璃易碎,小块的也行。目前难的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些矿石能够烧成玻璃,得逐样试。
    他才走到半路,旁边的矿石研究院里突然快步奔出一个穿着六品官服的年轻男子,是个主事。
    矿石研究院主事来到沐瑾跟前行了一礼,道:拜见陛下。
    沐瑾问:有事?
    那男子道:回陛下,从各地运来的矿石都提炼出来了他面有愧色,道:却是不知是何用途。
    沐瑾抬手示意他带路。
    那男子将沐瑾迎到矿石研究院的院子,在侍卫检查过没有危险后,这才把沐瑾请进专程摆放提炼出来的矿石的院子。
    沐瑾进去后,见到里面摆着几个展示架,上面放着许多被火锻烧过的石头和金属。有些烧成结晶状,有些则是金属状,其中一大半他都不认识。好在旁边还有没有经过锻烧的原石,多多少少还是能认出一些。
    矿石研究院为了立功,把能烧的石头都烧了遍。
    沐瑾拿起架子上的一块透明度非常好带颜色的水晶,问:哪里发现的?
    主事立即对着架子上的标号,翻着册子,说:赵郡洞子县的一个山洞里。那山洞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石头,越往下挖越多。
    沐瑾道:你写个折子将开采地点报给殿下,它可以拿来做观赏摆件、项链、手链、耳坠、钗饰等,非常漂亮。他说完,又拿起三个银色的金属锭在手里掂量,查看质感。
    其中有一个的质感跟银子极为相似,另一个有点像钓鱼用的铅坠,另外一个好像是铝。
    主事见到沐瑾拿着这几个锭子反复比较,立即解释起它们的性能,哪个更硬、哪个更软,含矿量是多少,用煤炭冶炼多久等,一一告诉沐瑾。
    沐瑾看到银子挺心动,铜钱携带太重了,跟金子的兑换比又高,要是中间能有个银子居中兑换就挺好,可万一银矿的产量大呢?如今钱庄发行钱票,一定程度上也解决了兑换问题。
    沐瑾把几个金属锭放回去,道:要是矿产量大的话,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用来打造家具物什之类的。旁边不是有个玻璃研究院么,等玻璃造出来,做成玻璃框时,说不定可以拿来做玻璃框。银子,可以造一批银筷子、银碗、银饰。
    在架子的最中间是一颗透明度非常好的玻璃球,旁边放有烧制玻璃的原石。沐瑾见状,下意识瞥了眼主事,又指向对面的玻璃研究院。哟,在这等着他呢?
    主事清清嗓子说:陛下,此物,我们去年就烧出来了,比对面的剔透。不就是烧石头提炼回加工搞研究嘛,他们矿石研究院烧的石头可多了,连鹅卵石都烧过一堆。
    沐瑾哪能不明白人家这么积极的用意,略作思量道:既然你们已经有成果,回头派个人去玻璃研究院把我送去的图纸抄一份过来,你们自己也琢磨琢磨,谁先把玻璃镜、玻璃杯之类的东西造出来,谁先卖,自然是谁先得利。
    研究出新品,他们可以卖专利,也可以自己开作坊生产,研究院留三成给参与人员分红,能吃二十年的红利,另外七成上交国库。
    沐瑾虽然在里面出了主意,给了研究方向、思路,这上交国库的八成其实都是归他的,自然不好再来分这份钱。虽说入国库都是由户部管,跟他私库的钱有区别,可每年户部还得往他的私库、萧灼华的私库、掌管宫庭开销的内史府拨款。
    沐瑾跟萧灼华的私库都挺肥的,穷的只是户部国库,从皇帝皇后到封爵拜官的文武官员,到底下的兵卒,各部衙门的支出,全都得从户部国库走。每年运到户部国库的钱特别多,就连战利品都得送一大部分进去,但花出来的也多。反正这会儿户部国库空得能跑马了。
    月初刚收进国库的钱,只转了个圈,就又拉走了。
    沐瑾现在只能让各衙门多弄些产业,好给国库多挣点。
    他走的是自由经济市场化路线,别看现在这些衙门开的作坊有优势,但要是经营不善或者是新品跟不上市场,很可能会被民企干掉。衙门经营的企业,连续三年不盈利,就得上交、清算,以免让国库倒贴钱养一堆闲人形成拖累。
    各部衙门每年有预算,像这种临时有项目要开作坊的,要么申请户部拨款,要么拿项目去找钱庄借贷。这种出了就能赚钱的项目,钱庄也愿意投,很快就能做起来。要是实在没钱,还可以卖点研究专利,也能把这份钱凑出来。
    户部国库现在是没钱了,但沐瑾压根儿不担心他们建不起作坊。
    玻璃生产有眉目,沐瑾暂时先把这一块放一放。
    奢侈品有奢侈品市场,老百姓有钱了,衣食住行不断改善,人口基数摆在那,市场也是相当大的。且老百姓有余钱,又愿意花钱,市场经济带动起来,大家就都有钱赚了。
    如今秋天了,秋冬季服装展要是办起来,每个人多置办几身衣裳,无论是萧灼华的制衣作坊、连锁服装品牌,还是那些做服装的豪商都能挣一笔。老百姓穿得好了,精气神都不一样。
    以前没有官职没入仕的是不能穿丝绸绫罗的,有钱买得起也不行,沐瑾压根儿就没管这个,兵卒子立了战功有钱了,都可以戴金首饰穿绫罗,老百姓自然也是不禁的。
    沐瑾晃去淮郡府衙,想让谢娥安排秋冬季节服装展,结果发现淮郡郡守换人了,再一打听,谢娥调去了户部管商务司了。
    对叭,这也对口。沐瑾随即一琢磨,心想,萧灼华不会是想把商务司又从户部拉出来吧?之前商务司跟户部是平级的,结果那时候商业还没发展起来,萧灼华嫌业务太小,分出去管理起来麻烦,给并到了户部。如今各地作坊、商铺开得如火如荼,放在户部下面明显确实显得有点挤和憋屈。
    沐瑾估计,回头萧灼华就会把商务司变成商务部,让谢娥出任尚书。
    他挺乐意朝堂上多些女性高官。女官多些,将来贝贝继位,拿性别逼逼赖赖的人就能少些。
    职业女性多了,这托儿所得多琢磨一下。
    大家成亲早,很多人不到二十岁就做父母了,三四十岁就当爷爷奶奶了,忙起工作来,哪有时间带孩子,又不是所有人家都能请得起仆人照顾,且孩子长在仆人手里,跟接受正经教育长大,完全不一样。
    做有钱人买卖的私立托儿所,可以让那些豪族们发挥。
    沐瑾考虑的是保障底层人民的育儿成本。上班的时候,孩子就近送去托儿所,下班的时候,接回家。这样的话,工作、孩子两不误。
    各地托儿所纳入县衙、府衙管理,开销薪资等从户部拨款,这要是出现虐待孩子、克扣伙食问题,从县长到托儿所管理人员、到经手人员,全都下狱,要是犯事严重,闹出人命的,他不介意给他们来个抄家开荒套餐。
    沐瑾琢磨过后,先找谢娥把秋冬季服装展等能拉动经济的展销会、展览会办起来,又找到萧灼华商量托儿所的事。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俩有条件带着孩子上班。
    萧灼华手底下的作坊都建有给工人们照看孩子的场所,听到沐瑾想要在各郡、县、乡都展开,虽然头疼又要多一笔支出开销,想到那些带孩子女工们的难处,应了下来,道:托儿所按照学堂待遇来。
    沐瑾说:照顾三岁以下的,特别辛苦,待遇再给好一些。照顾三至六岁的,也稍微比学堂的高一点,照顾这么小的孩子,不仅要教东西,还要耗精力照顾,也是挺累的。再就是托儿所尽量跟医院做好接洽,万一孩子有点急症不舒服之类的,好及时救治。郡尉、县尉那边也得让他们安排岗哨,如果发现有对孩子不利的,例如拐带孩子、拿刀子去砍杀的,直接擒下,若遇反抗者,可就地格杀。要是出现恶意伤害幼儿事件,郡尉格职。
    萧灼华深深地看了眼沐瑾,道:嗯。又看了眼让沐瑾抱在怀里的沐泽,心说:这可真是当爹的人了。有他这么护着孩子,让她分外安心。
    第213章
    在沐瑾的大力推动下, 各式各样的新产品不断出现,新成立的淮国每天都在变化。
    老百姓们的收入高了,过上每天都有荤腥的生活, 以前每到冬天, 日子就特别煎熬,又冷又饿,很多人撑不过饥寒病亡。可如今, 再普通的人家也能买得起一身做工精细的羊皮袄, 还有穿着特别暖和的羊皮裤、羊毛裤。
    那些依附豪族的佃户、庄奴们如今过上有房有田有地有家的日子,再看着每天早晨都有鸡蛋吃,有牧场送来的鲜奶喝,每顿都嚷嚷着要吃肉还挑肥捡瘦的孩子,感慨连连。经常给他们的娃讲,以前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时候的命都不叫命, 惹主家一个不高兴,说打死就打死了
    东陵齐国是奴隶制的消息, 随着长郡防线的兵卒们每年放探亲假, 在淮国境内传开。
    豪族们的反应不大,但最底层那些奴仆们出身的, 听着直眦牙,每天清晨的操练都更有劲,家里的刀子磨得血亮。他们好不容易过上有家有业比以前的豪族们还舒服的日子, 东陵齐国想再掳他们去做奴隶,去他祖宗的。脖子上的脑袋不要, 也要把这些王八羔子砍了!
    淮国境内, 各乡隔天、或隔两天一次赶集, 每到赶集的日子,各村的老少但凡有点空闲都会到乡长去,大清早去,中午回来,半天时间,上午买卖完东西,中午还能在茶馆、餐馆喝点茶水吃顿饭,听听最新的消息。
    驿站有卖报纸,叫淮国日报。那是朝廷礼部印刷的,能让治下百姓知道最近朝廷有什么举措、仗打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新鲜物什出现。如果发生战事,哪里的部队、哪些人又立下显著战功,有战亡的英烈名单,也会公布在报纸上。
    人们看完报纸,便会扎堆讨论。特别是家里有人当兵的人家,更是每天翻看报纸,密切关注着战事。
    报纸带来的时新消息极多,哪怕是不识字的人,听得多了,看得多了,不仅字认识得更多了,眼界也宽了。在孩子们散学的时候,还会逮着自家孩子问,长郡在哪?长岭山防线在哪?远吗?
    小孩便翻开课本上的地图,告诉家长我们这是在哪哪哪,长岭山防线在哪?家里有战死的人,凭借地图,也能到其所在的大营旁的英烈陵园找他们的墓看望了。哪怕隔着好几个郡,他们自己套了牛车,或者是坐驿站经营的专程往来各郡的马车就去了。拿着英烈证坐马车,到驿站无论是坐马车还是吃饭,都只收半价。
    玻璃研究院的人怎么都没想到矿石研究院的人会来跟他们抢项目,还在陛下来玻璃研究院的路上把陛下截过去了,气得玻璃研究院的主事揪着矿石研究院的主事打了一架,之后两家便卯上了劲,双方加班加点埋头研究怎么早点把玻璃制品造出来,将对方比下去。
    玻璃倒是烧出来了,从透明的到有颜色的都有,有杂质、有气泡的问题也解决了,吹玻璃的工人,渐渐的开始掌握技巧,偶尔能吹出件成品来了。
    相对于做玻璃碗、吹玻璃瓶,做门窗玻璃和玻璃瓦更是双方必争的项目之一。玻璃贵,舍得花钱买瓶子、碗杯的都是大户人家,能卖出去的量有限。卖玻璃瓦就不一样了,想比起盖房子的钱,一百多文钱一片的玻璃瓦、从几百文到一两千多文不等的玻璃窗,在所有人都能承担得起的范围里。
    一间屋子,房顶上加几片玻璃瓦,那采光,完全不一样。
    打一件家具都好几百文钱,加一扇玻璃窗,大的舍不得,弄一面小的也行呀。哪怕是盖完房子的,想把房顶上的瓦换几块玻璃的,就是搭上梯子上去换一下的事情。家家户户都能换得起的买卖,都愿意换的买卖,自然是要抢着做了。
    两家研究院拼了命地抢项目,到十一月底的时候,便把玻璃瓦和能做成窗户的平面玻璃造出来了。
    进度这么快,让沐瑾都震惊了。他亲自跑了趟,发现质量竟然还过得去,当即安排玉嬷嬷派人出来采购一批玻璃瓦和玻璃窗,先把宫里、福寿宫、南漪在宫外的承恩公府,以及他老爹在的荣恩公府都换上玻璃门窗,玻璃瓦也换些上去。
    两家的质量差不多,沐瑾就一家采购一半。
    朝臣们最多隔上三天就得去上一次朝,要是事情多,每天都得去,朝堂上换了透明的新瓦有阳光照下来,原本纸糊的窗户竟然变成了透明的,使得整间屋子变得格外透亮,一见东西好,再加上军工部尚书、左右侍郎都在显摆他们军工部的成果,文武官员们都不用特意去打听就知道能在哪里买了,当即安排人去预订。
    对于沐瑾现在来说,两个玻璃作坊挣的钱放在巨大的开销面前,就是条蚊子腿,但积少成多,这是能发展成行业的大市场,怎么着也能给国库多增加些收入。
    玻璃能造出来了,他盯上了望远镜。只要能造出凹面镜和凸面镜,造望远镜就容易了。目前来说,望远镜作为军事用途使用,属于秘密项目。
    他把军工部尚书召来,让他安排人去做。没有塑料,又考虑到美观、大气,望远镜的外壳选择用铜铸的,再加上玻璃刚面世,造价自然不菲,给军队配上,齐斥、探子、佰长、千总、营将、都尉等全都得有,数量还不能少。
    忙忙碌碌中,一年又过去了。小贝贝八九个月大,学会爬了,手也闲不住。萧灼华抱着她上朝,一会儿要抓折子,一会儿要玩放在桌子上的大印,不给她,还要跟萧灼华生气吵嘴,哇哇哇哇叫唤的样子,跟她爹叨叨叨叨一样模样,气得萧灼华都不知道是该捶小的还是该捶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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