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仲道:还没有,但情况不乐观,广庭、平川对乔烈都已经生出不满,底下的兵卒们也是怨声载道,新兵们都想降。
    沐瑾略作思量,道:广庭郡守家,把他们现在居住的宅子留下,武仆、家兵、包括广庭郡的正规军,通通抓去修路,那些新兵都遣散回乡。不过,这是战后的事了,现在还是应对夜袭吧。他当即让老贾派人去把中军都尉戚荣和几个营将都找来。
    夜袭,光线不好,走路容易摔跤,打起仗来,容易敌我不分,而且乔烈以前夜袭吃过一次亏,沐瑾觉得这消息多半有诈。
    戚荣顺着沐瑾的思路想下去,道:若是我们以为他们会在子夜袭击,蹲守一夜,等到天亮时必定又困又累。他们在天亮时发起袭击,既能看见路,打的还是一夜未眠的疲军,更有胜算。这广庭郡守可能是诈降?
    沐瑾道:也有可能是乔烈防着他,给的假消息,不过,不管他是真降还是诈降,无所谓,我们做好准备,照我们的打就成了。消息传过来,他们未必真会进攻,虚晃我们几下,把我们折腾得人仰马翻后再攻呢?把投石营的人叫起来,对着城门轰击一波,之后加强巡逻和防守,特别是过来的路,守严实了,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方易问道:大将军是还想耗他们几天?
    沐瑾道:城里坐不住了,现在怕是存了跟我们拼死的心,打起来,伤亡太大。天这么冷,我们的秋衣都快挡不住,夜里巡逻的兵卒冷得咝咝哈哈的,你想对面的新兵穿的还是单衣,十万青壮新兵在城里,真到冻死人的时候,说不定会主动冲击城门投降。我五姐到哪了?
    方易道:后天就能到,运用的军需物资太多,魏郡、淮郡的运输队全部调来,队伍太庞大,走得自是慢了些。哪怕不用调五谷杂粮,好几万大军的御寒衣物、肉食、军械甲衣,再加上数百顶用来更换破旧帐篷的新帐篷,哪怕是用马车拉,都拉了好几千车。
    沐瑾确认了遍,问:是每个士兵两件冬衣?
    方易应道:是。
    沐瑾道:等冬衣一到,立即给他们都发上,再把他们的秋衣都收上来。那些新兵得放回去耕作,不能让他们冻死,把旧秋衣发给他们。
    他的大军,四季衣裳,每季两套。这些秋衣都是今年入秋后紧急运来发放下去的,才穿一两个月。中军大营五万多人,每人两套,够十万新兵穿的了。新兵穿着秋衣还是会冷,但至少在入冬前不会冻死了。他们穿着秋衣、带着粮食赶回家,就能活下来了。
    方易应下:是!这事情得他去盯着中军大营的人办。
    沐瑾对戚荣和几个营将说:战斗节奏得由我们掌握,对方想要突围偷袭,不要给他们这机会。投石机对着四个城门、城墙轰,各面城墙大军分成两班倒,一班守上半夜,一班守下半夜,守到我五姐到,城门不攻自破。
    几人领命,当即出了营帐,去到各自防守的城墙。
    中军大营五万人,其中每面城墙各一万,沐瑾身边还留了一万。
    他的大营跟戚荣的大营是挨在一起,都是在营地最中间,有沙袋、栅栏隔离开,道路口还做了隐蔽措施,就算是自己军中的兵卒,不是这一片的都未必找得到。对方想夜袭偷营,先绕驻有军队的迷宫去吧。
    沐瑾安排完,安安心心地睡了。
    乔烈的大军想要出城夜袭,可沐瑾大营的投石机一晚上没歇,轮流不间断发起攻击。城门通道只有丈余宽,两台投石机同时落过来,精准地投落在城门口。一波结束,第二波又攻到,源源不断落下来的石头一直堆到城墙高,把城门封得严严实实的。他们倒是可以从城楼上踩着落石往下跑了,可落石不断,谁冲上去谁被砸成肉泥。
    可以搭攻城梯翻城墙出去,可很显然,对方极可能就是在防止他们夜袭。翻墙出去,说不定就成了送死。
    乔烈知道城中有沐瑾的探子,也有人起了投城倒戈的心思,而大军行动从传达命令到行动起来,层层传送下去的时间,足够探子把消息送出城。
    城墙封得再严实,防不住暗道。哪怕他想带兵去搜查城中暗道,如今城里这般乱,他再一动,只怕城里得先打起来了。
    战事艰难,愁得乔烈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沐瑾的大军在城门外摆开军阵,一群宣传兵拿着牛皮做的大喇叭对着城里喊话:城里的兵卒们听着,我们大将军知道你们是被强征入伍的。你们原是耕作之人,没有拿过长矛,没有接受过作战训练,是被抓来平白送死的。大将军给你们备了御寒的秋衣,回家的口粮,眼下广庭郡和平川郡已经落入我们大将军的手里,官员也派了下去。你们回到家,村长会给你们分配土地,以后不用再交人头税,种地只需要交三成
    宣传兵们排成排,声音整齐,一波波轮流喊话,声音通过喇叭扩散出去,传到城里。
    他们的声音传不到城里深处,但传在城墙附近,自然让城里的人听了去,人们口耳相传,很快满城的人都知道了。
    新兵们冷得挤成一堆缩在大街上,听到传言坐不住了。很多人想要去城墙下听是不是,却让各郡的精锐挡住。在这他们看来,不让听,肯定就是真的了,精锐们有冬衣,他们却挨寒受冻,哪怕是庄奴、佃户出身,胆子特别打,挨打都不敢还手的人,在城中这阵子听多了抱怨和那些平民出身的新兵宣讲,心里也都生出了火气,想回家,想要分到粮食,想要耕作的土地以后都归自己种,可以养属于自己的家禽牲畜。好日子在后头,他们不想给豪族打仗送死。
    庄奴、佃户出身的不敢露头跟那些精锐叫板,就紧紧地跟在平民出身的新兵们后面,给他们壮声威。
    乔烈听到外面的喊话,再看到城中到兵变了,快压不住了,召集各郡的人,道:降吧。
    平川郡守叫道:降?那些兵卒子降了能活,我们降了能活?沐瑾在横断江挡英国公,搭进了整个魏郡大营,沐耀的兵打光了,我们跟英国公是同盟,帮着英国公在打他!
    广庭郡守道:沐瑾下了命令,破城之后,城中豪族一个不留。
    乔烈看向广庭郡守,道:你昨晚不是投城了么?贵府留得下了吧!
    帐中的人纷纷看向广庭郡守:原来昨晚那波投石机是你惹来的?
    广庭郡守道:想要活命,可以,得借乔世子的人头。沐瑾敢喊话给新兵们发旧衣,显然是他的冬衣物资到了。淮郡押送七万大军的物资过来,得调动运输队,他们的运输队是辎重兵出身,也是上过战场的可战之兵,至少两万人。沐瑾麾下,管军需的是许瑗,老成国公第五女,骑着骑兵在草原奔袭,到处清剿草原人,凭战功升到营将,坐上了军部左侍郎的位置。就算我们不降,沐瑾继续困住我们,许瑗跟女兵营合兵,照样够打到青阳郡。赖瑶、许瑗,一个府里出来的亲姐妹,两姐妹各领几万兵夹击博英郡侯,青阳郡必丢!
    他抬眼看向乔烈,眼神发狠,道:乔世子,几郡各兵跟英国公结盟,打不过沐瑾,你是绝无活路,可你死,能换得我们一条生路走。哪怕我们当了战俘,三年后就能得自由身,一身本事,做些生意买卖总还能活得下去,子孙后代还可以去考官投军,再谋前程。不降,眼看守不住了,一旦城破,他们全都得死。
    乔烈身后的护卫闻言立即把手按在刀柄上,刀身出鞘三寸,露出锋芒,他们的目光盯紧广庭郡守,牢牢注意着周围的情形,但凡谁敢对他们的世子不利,必将人斩于刀下。
    乔烈明白,从南路大军惨败,沐瑾又聚出七万大军过来,败局就注定了,只是他以为仗着人多能最大程度地消耗掉沐瑾的兵力,却没想到,竟然生生地被困到绝境。
    对方只围不攻,仅仅是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新兵没有御寒衣服就能逼死他们。乔烈忽然后悔招这么多新兵,上不了战场,白吃粮食还添乱。
    他把底下的人招来,道:投降,去干几年苦力活,就能回去跟家人团聚。
    青阳郡出来的千总、佰长们齐声叫道:世子!他们曲膝跪下,纷纷请求突围,必定拼死护着他回青阳郡。
    乔烈说道:女兵营在平川郡等着我们,我们回不去了,突围只有死路一条,投降能保全你们的性命。
    众人叫道:世子,只要突围,我们一定能护着你们回去。
    乔烈惨笑着摇摇头。现在何止是沐瑾不让他突围,广庭郡的人还要借他的人头,不会让他走的。他悠悠一叹,起身,回了自己寝居的营帐,留了封遗书交给亲信,道:我的孩子还小,沐瑾不会杀他们。这封遗书,你好好保管,将来给他们,如果战乱不止,让他们为我报仇。如果沐瑾真的平定天下,治理出太平盛世,他们在太平盛世好好过日子,在祭拜我的时候给我说一声,我也好彻底服气。
    安排完身后事,乔烈拔剑自刎,亲信抬着他的尸体出去,宣布投降。
    第176章
    新兵已经开始躁动, 随时可能冲击城门,形势紧急,广庭郡郡守不敢耽搁, 当即带着人举着白旗、抬着乔烈的尸身去到城墙上。
    大营中的各郡精锐见状纷纷面露诧异之色, 不少人哗然出声,悄声议论:这是要降了吗?不打了吗?抬出来的又是谁?
    平川、青阳二郡领兵的人纷纷回到各自的营帐通知投降之事,先稳住军心, 以免乱起来让沐瑾的大军趁机攻进城, 真把他们屠个一干二净。
    乔烈的隔房堂弟乔煦接管了青山郡的军队。
    乔烈的爷爷跟乔煦的爷爷是亲兄弟。博英郡侯乔岳这支算起来人丁较单薄,在他这辈,除了叔父家的兄弟,只有一个亲兄弟叫岳周,过继给外祖家继承家业随了母姓。虎啸山一战,岳周和两个儿子全部战死, 连个后代都没留下。到博英郡侯这, 他有三个儿子,长子乔烈, 次子乔庄, 还有一个才十五岁大的小儿子乔泰。乔泰年幼,由博英郡侯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派了他二叔公的嫡长孙乔煦跟着乔烈过来。
    乔煦担任青阳郡兵曹,在兵权上仅次于郡尉乔烈。
    此战,博英郡侯把郡尉、兵曹都派了过来, 且都是他嫡亲的子侄,可见重视。他的这番安排, 原是给各郡吃定心丸, 让各郡追随他跟英国公结盟攻打沐瑾, 结果谁都没有料到这场仗会打成这样子。
    乔煦是想跟沐瑾大军决一死战的,可形势到了如此地步,便是底下的兵卒们愿意随他跟沐瑾的军队战死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如今青山郡的兵力只剩下一万不到,拿什么跟沐瑾拼命?
    他只能吩咐手底下的,弃械脱甲投降。
    他们得先活下来。以沐瑾以前的做派,只要他们投降,不过是派去修几年路就会放回去,等到将来再回青山郡,再慢慢图谋就是。若是现在全死了,才是万事皆休。
    世子拿命给他们换一条活路,从千总到兵卒们心中悲痛,恨不得把沐瑾千刀万剐,却也只能忍着心中悲痛,脱下盔甲、放下武器,准备投降。有忠心者,则将短刀悄悄藏于袖子里,想看有没有机会能行刺沐瑾,给世子报仇。
    沐瑾正在大帐中清点收上来的第一批秋衣。
    大军有两套秋衣,一套穿的,一套换洗的,明天冬衣就到了,便把换洗的秋衣收上来准备上。
    他麾下的兵将个个富到流油,最不缺的就是吃穿,深知大将军最惦记的其实就是吃穿问题,绝不会饿着冻着他们,秋衣交得格外痛快。好多庄奴、佃户出来的兵卒在交秋衣时,格外感慨。他们跟郡城中的那些新兵都是一样的出身,可现在早已经是天壤之别了。都是当兵,这待遇、前程、身份地位可真是大不同。
    兵卒们衣服交得痛快,衣服收得多,而且因为沐瑾一向对卫生有要求,交上来的衣服都叠得好好的,分成十件一捆,十捆一堆摆放。打仗,没有时间洗衣服,衣服都挺脏的,不过如今有得穿不冻死就不错了,沐瑾觉得要是对面的新兵敢挑剔,就让他们冻着去。
    一名千总带着几名贴身护卫的亲兵骑着快马来到沐瑾身边,翻身下马,抱拳行礼:将军,对面城楼上举白旗了,还抬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喊话是广庭郡守携博英郡侯世子乔烈的尸体前来投降。
    尸体?博英郡侯世子乔烈的?沐瑾心道:这么麻利的吗?怕不是得有诈吧?他说道:把人领过来。哦,对了,领来前先验尸,确定是乔烈本人,并且真的死了再领来。派个军医过来,再验验有没有在尸体上投毒什么的,得防着他们借着抬尸体投降之名暗派刺客来杀我、或者向我下毒。
    千总应道:将军所言甚是。抱拳领命,先去军医营请了军医,然后带着军医去到阵前。
    这会儿广庭郡守已经带着人抬着乔烈的尸体翻过了堆得比城墙还高的石头堆,来到了军阵前方。
    宣传兵站在军阵最前面还在那扯开噪子喊话,为了声音能传到城里,他们站的位置离城墙一箭之地都不到,对方随便派些弓箭手出来就能把他们给结果了。可是,宣传兵的身后就是大军,随时可能再次朝着城中发起攻击。
    广庭郡守刚来到阵前便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兵甲森然的气息犹如黑云压下,令他本就沉甸甸且忐忑的心情更加压抑。
    他现在就是悔!若是当初学临江郡该有多好,兵和田地庄园没有了,至少商铺、宅院能保留下来,还可以做买卖、考官,哪像现在能活条命当俘虏都已是不易。
    没一会儿,便有位穿着千总服饰的人来着兵卒和军医来到广庭郡守跟前。
    那千总扫了眼广庭郡守身边跟着的两个幕僚模样的亲随,又扫了眼盖着白布的担架,抬手一挥,他身后的亲兵立即上前给广庭郡守和两个幕僚搜身,从头冠检查到袜子,什么都没搜出来,才回去向千总禀报:禀报千总,没有藏刀兵暗器也没看到有□□。
    广庭郡守和两个幕僚整个儿无语。这是担心刺杀沐瑾么?随即他们仨一起沉默。他们确实以前派出刺客混在商队中去往淮郡,想找机会刺杀沐瑾,但空手而还。不仅是他们,各郡都派了人,全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沐瑾身边,连个杂役都不招,别说是外人,就算是淮郡城中的官员想见他一面都极难。有事找宝月长公主殿下禀报去,大将军只管军务,不管杂事。
    他们正在沉默中,便见两个军医模样的人把乔烈的尸体来回检查过,怎么死的、死了多久,尸体上有没有□□都验得一清二楚,确定没问题后,那千总派兵卒接过抬着乔烈尸体的担架,领着广庭郡守和两个幕僚去见沐瑾。
    广庭郡守和两个幕僚在堆成山丘似的脏兮兮臭烘烘的衣服堆前见到沐瑾。
    沐瑾坐在衣服堆上,把核对完数目的册子交给方易,吩咐道:让新兵按照各县分好堆,发了衣服、粮食后,安排骑兵把他们送回去。
    方易抱拳道:是。看了眼广庭郡守,当即去安排新兵归乡之事。广庭郡守都过来了,估计下午就得安排新兵撤离了。在新兵撤出来的同时,还得防着城中的精锐跟在后面搞突袭,因此大军不能撤,还得严阵以待,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广庭郡守以及他身后的幕僚一起向沐瑾行礼,说明来意,态度极为恭敬谦卑。
    沐瑾冷厉的目光看向广庭郡守,道:一个郡的青壮全部拉到战场来送死,你于心何忍?
    广庭郡守心道:区区贱民而已。即便现在这些没了,再过些年又养出来了。且广庭郡都丢了,他们的死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可他是来投降的,自是不敢顶撞沐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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