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黑色的甲衣吸热,但是显眼,隔着老远就能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兵,队形还在,没散,还在往前压,说明战况还行。
    骑兵在战场的中间冲进了步兵群中,中间还混有穿着黑甲的步兵,瞧着对面的盔甲颜色,应该是跟博英郡侯的大军对上了。很明显的,对方的人没有自己的多了,但队形还在,只是落于下风,一时半会儿还败不了。
    其它地方还搅合在一起,看起来打了个旗鼓相当。
    沐瑾问跟在身边的方易:我记得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两倍吧。
    方易道:回将军,是的。
    沐瑾道:那这会儿看起来双方的人数好像是差不多的哈。
    方易明白沐瑾想说什么,接话道:是,对方的已经倒了一半在战场上。
    沐瑾问:乔烈呢?死伤过半,还这么埋头打吗?他对身边的人叫道:赶紧找找,对方的指挥大帐在哪?戚荣的指挥大帐可显眼了,马拉的大车上立着大帐篷和瞭望塔,帐篷外立着一排战鼓,旁边围着中军护卫,护着指挥大帐缓缓前行。这得亏自己方先占着制高点,要是对方的投石机,铁定先攻指挥大帐。
    方易在山顶上站了半天了,说:没有,没有指挥大帐。
    沐瑾道:领兵的是博英郡侯的世子乔烈,没指挥?对方的投石机、床弩呢?
    方易道:没见着。
    沐瑾顿时了然:有埋伏啊。他盯着战场,心道:不知道戚荣能不能想到。
    戚荣属于捡漏上来的,之前来边郡途中,要安排支垫后的后军,都想着在前面打仗挣军功,谁都不愿去,戚荣觉得抢不过其他人,就去了后军,后来派去驻守边山防线,又遇到捅到草原马蜂窝,让草原人追着骑兵到了边山防线,戚荣守住了,立了一功,稳住了都尉位置。
    后来换防,把他调到了中军,打了这么一场主力仗。
    要说这人实力嘛,在众都尉中是最末等的,但要说运气嘛,有点。打硬仗,就不止是讲运气的事了。
    沐瑾有点担心,但这种硬仗只能咬紧牙齿往前攻,没法撤的。双方兵力相当,这时候撤,对方必定咬过来,很容易溃败。哪怕对方架有投石机和床弩,也只能顶着往前冲。
    要是料敌于先,想办法先拿下对面的投石机和床弩,伤亡能小点。要是预料不到,照下方的地形,估计只能打到县城处。
    现在指挥作战的人是戚荣,沐瑾不好干预他指挥的。每个人的打仗路数不一样,他冒然插手,会搅乱对方的作战计划。
    沐瑾只能耐心等。
    他等到下午刚过,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鼓令变了:变换,摆防御阵形。
    进攻的大军立即放弃继续前行,而是迅速汇聚。兵卒子找各自的伍长,伍长战死的就近找其他伍长汇聚过去,伍长找什长,什长找佰长,佰长找千总,很快便按照千总营聚成阵。
    骑兵营将见到乔烈不敌,刚追出去一段,便听到鼓令声响,毫不犹豫地撤离。她看不到全局的情况,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听指挥的。乔烈的人头,能拿就拿,拿不了作罢,贪功冒进是大忌。
    骑兵营迅速聚集,摆成防御阵营,五千骑兵,还站着的已经不到四千人。马甲、她们的皮甲都出现了破损,每个人身上都淌着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乔烈撤出一段距离,忽然听到身后的声响小了,再回头便见到进攻方竟然停了下来,又一次排列成阵。他暗惊,叫道:混战中还能这么快阵列的吗?
    他抬眼望去,只见对方每个人都喘着粗气,淌着汗,但战意正浓,浑身冒着杀伐气息,根本没到士气枯竭需要退离的时候。搞什么?
    戚荣爬到瞭望台上,看了眼身后的战场,战场上倒着无数的尸体,无法判断数量。前面能够看到的兵力跟自己相当,再过去就是对方的大营,且连着县城。
    大营里容易藏伏兵,如果进入县城,就是巷战。
    稳一点,万一遭伏就惨了。戚荣当即又一次下令变阵,让重甲盾兵打头阵,让骑兵往后撤。
    巷战,地方窄,骑兵跑不开,发挥不了优势。对方十三万大军,有床弩、有投石机,这会儿一个都没见着。骑兵金贵,在不确定有没有床弩和投石机的情况下,他可不敢拿骑兵来冲。
    反正打到现在,战功是有了的,稳住战果,不要冒进为上。
    鼓令声响,大军又一次变形。
    重甲盾兵到了队伍最前面,排列好阵形以后,鼓令声又一次响起:稳步前进!平推!
    广临郡守兵见到对方变阵迅速,声势浩大,已然吓着了,再听到命令,迅速往身后的大营退去。
    沐瑾瞧见战场上的情形,心道:真是越看越像有埋伏。这都快攻到对方的营地了,就不知道伏兵是在大营还是在后面的县城中。他努力看去,太远了,只看得见帐篷,根本看不清楚有没有人。要是有望远镜就好了,可他现在连玻璃都没一块。
    戚荣瞧见对面溃败的模样,再看了眼身后留下的尸体,觉得对方确实有点不支,但想到博英郡侯的擅战之名,乔烈跟骑兵营将打了一个时辰都没落败,真心认为对方不可能败得这么快,哪怕有让投石机吓着也不可能。
    可对方要怎么打埋伏呢?如果只是藏有伏兵,继续打,他是不怕的。
    乔烈应该知道双方的差距在哪,硬碰硬,他们已经不是对手。
    戚荣忽然想到大将军和殿下调了大量火油给沐耀要烧对方的船的事,帐篷防水涂的全是桐油,一点就着,要是乔烈把他们引进去,再来个火攻怎么办?
    这要是遭到火攻袭击,那伤亡可就惨了。
    戚荣拿不准主意,再看斩获挺多的,最难攻的广临关已经拿下了,决定见好就守,回去请示过大将军再行动。
    他又一次变动鼓令:全军稳步撤离。
    第162章
    重盾甲兵垫后, 以防对方又追击出来。
    让戚荣调到后方的骑兵,则在鼓令声中,散到了大军两侧, 整个队形犹如张开的两扇羽翼, 将军翼保护在中间。如果对方追击,骑兵便可以攻击侧翼,以扰乱对方。
    大军撤得极慢, 但军阵整齐, 整个儿散发出肃杀的攻伐气息,大有鼓令一方,便即刻再次发起冲锋的阵势。
    沐瑾的军队装备精良,身上穿的是两层牛皮甲衣,心脏处有护心镜,小腹处有宽腰带, 护腕、护膝等都装备得齐齐的, 大大地减少了士兵们所受的伤害。
    许多骑兵被长矛刺中挑落马以后,因为要害被护住, 伤势虽重, 但还不至于马上就能致命,每个千总营、佰总营都配有医疗兵, 他们见到战场上有受伤的,不管是不是自己营的人,只要是己方大队, 如果双方正在交战,则立即把人背起来往后方跑。
    如果不及时把倒地的人救出去, 人踩马踏的, 伤员挨上几脚, 人就没了,这会大大地增加死亡率。医疗兵不出战,只不过是少几百、千余名战斗力,而他们对于战场上伤员的救治,则是数以千计、乃至万计的。
    伤员让医疗兵救到了后方,那些战死的还倒在战场上。
    在撤离的时候,撤了最前面的步兵,纷纷背起战死的同袍撤往广临关外,遇到昏迷过去,还有呼吸的,则飞快地奔去找医疗兵,看能不能救回来。
    谁都不知道下一个倒在战场上的会不会是自己,今天自己救别人,很可能改天就是别人救自己。
    约摸半个时辰过后,大军退到了广临关处,依然是重盾兵挡在最外面,依然保持着军阵阵型,各营的伤亡汇报也到了戚荣这里。
    战死的骑兵有二百多人,负伤无法再上战场的有九百多人。步兵战死的有三千多人,负伤无法上战场的有五千多人,带伤可上战场的有三千多人。
    没有对方伤亡数量的统计,但初步估计对方至少折损了三四万人在战场上,且因为他们在撤退途中,发现有对方负伤没死的,在这种双方还在交战时刻,自然是要补刀给对方造成最大减员和震慑,以至于现在广临县守城方几乎只有战死,没有受伤可救治了的。
    这种伤亡情况下,使得戚荣稳占优势,进可攻,退可守,但有一点为难,广临县还没有拿下来,双方大军离得极近,对方一波冲锋就又能杀回到城关处,这并不是驻扎的好地方。
    戚荣有点为难,想要驻扎得稳当,就得撤回奇峰山,但有可能给对方夺回广临关的机会。毕竟虽然有投石机压制对方,但如今攻击方式叫对方知道,想想法子,或许就能找出破解投石机压制之法呢。
    大将军说过,壕沟、垒沙袋都可以有效抵御投机石轰炸,如果对方也用同样的招数,他们还可以调派军工部的工程兵上前线修建防御保垒。
    他略微犹豫过后,立即下令:让重甲盾兵列阵以待,又给山顶上的投石机传鼓令,让他们随时准备好投石策应,之后便让大军原地休息,听从调令。
    他又迅速派出传令兵去向沐瑾请示,是否拆除奇峰山中的营寨,安置在广临关处。
    沐瑾正在查看运回来的伤兵负伤情况,便收到戚荣派人送来的传讯,同时下达两条命令。
    一条是让山顶上的投石机,各个营各抽调一半,去往广临关,直接把投石机输送到战场前方,能够攻击到对方大营的范围。战场上投过去那么多的落石,现成的石头可以捡过来充满石弹,打起来有现成的便利。另一半留在山上,作为后防策应。
    第二条战斗命令就是全军就地休整,吃东西,喝水,补充力气。各营的伙头兵派回来做饭,随时准备好下一波攻击。
    军营中备有大量麻袋,全部运到前线去。行军作战,工兵铲这么好用的东西必不可少,况且修路的军工部队伍就在后方,当即调过去,修筑防御工事,挖壕沟垒沙袋。
    距离沐瑾最近的军工部修路队伍有两千人,不到三十里远,接到命令连帐篷都没收,分派了最近两天的口粮,带上铲子、铁锹等工具便直奔前线,抵达后,便立即甩开膀子干了起来。
    他们一路急行军赶路,跑得大汗淋漓,却是干劲十足。
    在后方修路只有俸钱可领。上了战场,哪怕没有斩获,无论是打防守还是进攻,只要有交战,就有集体军功可以领。
    乔烈带着大军撤回到大营处,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追,而是又一次列阵,且阵形接连变化,直到他们退到战场外到城关处才停下,并没有趁胜追击,那么,他留在大营后方的三万伏兵便失去了作用。
    他在大营两侧埋有伏兵,对方一旦攻进来,两翼的伏兵便可绕至对方的后方,形成包抄,甚至能够一举拿下指挥大帐。
    他派出探子,去探对方的情况。
    不多时,探子来报,对方派出穿着布兵的兵卒在挖土装进麻布袋里垒在城关外,垒出一排弧形的约有半人高的墙。
    乔烈都快没脾气了,心说:不愧是沐瑾的兵,不愧是擅长打防御战的戚荣。这防得跟龟乌似的。他当即下令,把隐藏在后方的投石机、床弩推到营寨栅栏上方,架在高处,以作防御,再令大军休整,准备抵挡对方下一波攻击。
    他则亲自跑到可以清楚看见对方的地方,看对面的兵卒在干什么,待看清楚后,立即回到营寨中,也让人赶紧些麻布,照着他们的样子垒沙袋,想看看防御效果怎么样。
    沐瑾等到入夜时分,防御工事修建好,这才去到广临关。
    戚荣心中忐忑,见到沐瑾便解释道:将军,对方的床弩、投石机都没现,且兵力是我们的两倍,极可能会设伏,我没追。
    沐瑾道:稳着打挺好的,今天能一举拿下广临关,伤亡数也不大,已经是很好的战果了。你这是第一次做主将率兵打攻击战,能打成这般,很好了。
    戚荣心中火热,重重地抱拳行了一礼。
    沐瑾去到沙袋处朝着对方的大营看去,天色晚了,只能隐约看到些火光,看不清楚营寨的具体情况。他对戚荣说:瞧对方的伤亡数,至少还有将近十万的战斗力,南路大军攻广临关还没有结果,乔烈保守点打,会以守为主。可瞧他今天这阵势,显然是个打法灵活的主,你得多挖坑,以防对方反攻。
    戚荣琢磨了下,觉得大将军说的多挖坑,肯定不是指壕沟、陷坑之类的,而是用计,坑人的坑。他略作思量道:乔烈今晚可能会来袭营,且会防着我们袭营。
    沐瑾说:你现在是主将,自己琢磨去。
    他花这么多钱养兵培养将领,正好用乔烈来磨刀,把他们练出来。那么大的疆域,照这趋势必然是几线同时开战,得多培养些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将领出才。戚荣性子稳重,不代表着学不会坑人。
    戚荣知道这是大将军有心栽培、给他机会,抱拳道:多谢将军。他即刻去把工程兵千总找来,让他俩带着各自手底下的兵多挖陷阱,以防止今晚对方袭营,还告诉他们,陷坑的斩获都归工兵营。这也是跟大将军学的,让底下的人多发挥才能,坑货,哪里都不缺嘛。
    两个工兵营千总闻言大喜过望,抱拳道:必不辱命。
    挖陷阱这种事,大家都是熟门熟路的,当初在草原的时候,可是坑了不少草原人,以至于现在草原驻军大营外挖陷阱的那片区域都还是禁区。
    戚荣又将底下的营将召集到一起,给他们安排好任务。对方人多势众,他如果袭营很可能会遭到伏击,稳妥点打法,把对方袭营的队伍吃下来就成了。
    哪怕对方不来袭营,己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为了保证大家能够休息好,让他们抓紧时间吃饭、休息,并且要求不要脱盔甲,武器也放在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乔烈大营里,各路领兵的郡尉、公子们也都纷纷到了,正在商议要不要晚上来波夜袭。
    对面的投石机又多,射程又远,操作比他们的灵动,装载发射石头的速度都比他们的快,因为投石机太好用,连床弩都不用了。不仅在重型远程投射军械上远超他们许多,近战军械、军队的战斗力上也都比自己的强,正面硬攻,自己要吃亏。
    打防守战,未必能撑到跟南路大军会合。
    他们想到沐瑾白泽托生的传闻,以及他的行事处处不凡,很担心沐瑾对于抵御南路大军早有对策。如果南路大军拿不下临江郡,他们这支队伍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各郡兵马,能调的全调来的,剩下的只有青山郡有三万兵马,由博英郡侯领着正在攻打梧桐郡,以防止方稷跟楚尚将赵郡、郑郡、高岭郡吞下来连成一气。
    一旦方稷和承安伯将五郡合一,再借长岭山之险,就有可能扛住英国公府从京城方向过来的大军,他们这几郡便陷入围困之中,等待的必然是被沐瑾慢慢吞噬蚕食的命运。
    乔烈道:袭营?当沐瑾想不到么?
    广庭郡郡守道:正面不敌,若是明日他们调集几百台投石机全力进攻,我们如何抵挡?这沙袋垒起来确实可以形成防御力,可我们现在相赶制沙袋都来不及,时机不等人。
    乔烈知道时机不等人,以沐瑾喜欢打速战的做派,这几日必然会进攻不断。
    今日这样的伤亡只需要再来两次,沐瑾就可以全面向他发起全歼战。
    眼下无险关、无城墙可守,两倍于对方的兵力都打不过,再耗下去只能是迅速被对方消耗掉兵力,走向败亡。他是真没那时间坐等不到南路大军的消息了。
    乔烈道:夜里看不清楚,对方的投石机发挥不了用处。我们人多,攻入对方的大营,只要攻进去,见到营帐、粮草,尽管放火烧。沐瑾缺粮,他这仗打得粮食是卡得没有一口多的,烧他一个月的粮食他都撑不住。如今他的大军粮食很可能还在奇峰山,但几万大军驻扎在这里,近几日的口粮总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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