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对面的那几个女生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说话。佐栀子看着沉默的她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你们居然连这个可能性都没有想过的吗?!
    万一我真的在和小一交往呢?!
    高桥千鸟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干笑:岩泉同学不是你哥哥吗?
    另外一个女生也跟着露出讪笑: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之类的
    佐栀子:姓都不一样啊!要怀疑是兄妹或者是姐弟的话,明明是我和及川彻更有嫌疑吧?我们两个连姓都一样耶!
    高桥千鸟小声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开学的时候隔壁及川同学就来帮你搬东西,每次和我们聊天都要强调八百遍你们不存在血缘关系,但岩泉同学好像就从来不强调这个。
    到了睡觉时间,大家熄灭火堆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这次露营搭的是三人帐篷,佐栀子和高桥千鸟,以及班级上的另外一个女生同住。
    天气逐渐由春末转入夏初,变得热了起来。佐栀子睡在帐篷里,隔着层帐篷帆布,都能听见外面的虫鸣声。
    她迷迷糊糊陷入睡眠,又被虫鸣声吵醒,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听见身边传来同帐女生打呼的声音。
    那声音几乎要盖过帐外虫鸣。
    她捂住耳朵,翻了个身,打呼声仍旧从指缝钻进耳朵里。佐栀子实在是避无可避,只好搓了搓脸坐起来,被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翘起。
    自然卷的头发更容易打结,也不太好梳理。她坐在竹席上,困倦又哀怨的侧头看了眼打呼的女生对方抱着抱枕睡得正香,而同样早早入睡的高桥千鸟看起来也丝毫不受这打呼声的折磨。
    一时间佐栀子甚至分不清是她们睡眠质量太好,还是自己的神经过于纤细。
    大概也有她平时就喜欢熬夜,睡眠习惯糟糕的缘故在里面。
    被她搁在枕头旁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显示有信息发进来。佐栀子小心打开手机翻盖,调低了亮度,眯着眼睛打开未读信息。
    【及川彻:睡了吗?
    阿佐:没有。
    阿佐:你为什么不睡?
    及川彻:花卷偷偷带了酒,他们几个喝完就睡得像猪一样,还打呼。
    及川彻:流泪猫猫头.jpg
    阿佐:什么酒?
    及川彻:梅子酒,他妈妈酿的,在院子里埋了两年,被他偷偷挖出来了。
    阿佐:
    阿佐:你们都没有到饮酒年纪吧?
    及川彻:偷偷喝一口又有什么关系?小岩也喝了耶!
    阿佐:被老师抓到你们就完蛋了。
    及川彻:我给你留了。
    阿佐:地址,我就来。】
    及川彻给她发来地址,居然不在六班的帐篷里。佐栀子在脑子里大概回想了一下两个班营地的地图,合上手机盖,轻手轻脚的拉开帐篷门出去。
    外面架着几座临时照明的灯架,还有轮流守夜的老师。佐栀子贴着帐篷的阴影,猫腰轻快灵活的跑动,影子只在帐篷与帐篷的间隙中偶尔闪过去。
    很快就到了及川彻发来的地址在五班和六班营地交界处,两顶教师用帐篷的夹角。佐栀子蹲在另外一个帐篷的阴影里,距离目的地不过十来米。帐篷正面有两个结伴巡夜的老师走过去,手电筒的灯光在那片落着月光的空地上一扫而过,成年人细长的影子一直投到佐栀子脚边。
    她看见了及川彻,对方正半蹲在帐篷夹角的地方。他还是穿之前去给佐栀子送花露水时那一身,不过套了件灰绿色冲锋衣外套,黑框眼镜,遥遥对着她招了招手。
    等到巡夜的老师走过去,佐栀子三两步跑过帐篷之间的空地,冲进阴影里,跑到及川彻面前。及川彻仰起头,看她略微弯腰,两手撑着膝盖喘气,他笑出声,说了句什么。
    及川彻声音太小了,佐栀子没有听清楚。她干脆也蹲下来,凑近及川彻:你说什么?
    她凑近时,剧烈的呼吸落到及川彻下巴和脖颈处,及川彻垂眼便看见她认真询问的脸他心脏有些急促的跳了一下,但脸上仍旧是若无其事的表情:我说,你跑那么急干什么?我人就在这里,又不会飞掉。
    佐栀子扯了扯嘴角,虽然没有说话,但嘲笑之意极其明显。她懒得和及川彻掰扯那些有的没的,直奔正题:酒呢?
    及川彻拉下自己冲锋衣的拉链,从怀里拿出细长瓶颈的酒瓶。
    酒瓶有点类似于礼盒装,瓶颈细长,绑着一截绿色缎带打的蝴蝶结。软木塞已经被开过了,里面还剩下约莫一口量的淡红色酒液。
    佐栀子把酒瓶接过来,拿高,外界灯光被透明的玻璃瓶身一折射,光线曲折明亮,照得里面红色酒液也晶莹剔透起来。
    你们喝了这么多?
    及川彻为自己辩解:又不是我一个人,好几个人一起喝的。
    佐栀子抬头,借着酒瓶子折射的光,去看及川彻的脸。
    那光是暖色调的,晕着柔和的金黄色,还有酒液反映的红,反而让佐栀子看不出及川彻脸上有没有红。她狐疑的盯着及川彻看了好一会儿,微微倾身凑近,在及川彻衣服上嗅了嗅。
    他的外套上只有干净的洗涤剂的味道,确实没有什么酒味。
    及川彻生怕她不信,扯着自己的衣角使劲抖了抖自己外套,从衣物上蓬发出来的薰衣草香味扑了佐栀子一脸。她蹙眉往后退,仰着脸,颊边几缕自然卷的碎发,被及川彻衣服外套掀起的气流吹得晃了晃。
    她嫌弃的抱怨:你抖衣服干什么?
    及川彻:不是你在闻吗?
    佐栀子:我有鼻子,自己闻得到。
    她拔开酒瓶的软木塞,一股浓郁的酒味飘了出来,还混着梅子酸酸甜甜的气味。佐栀子低头,秀气的鼻尖贴着瓶口嗅了嗅,眼睫低垂,神色认真。
    及川彻就蹲在她对面,看着她动作,觉得好像在看一只小狗谨慎的嗅闻食物;无端的联想,但他觉得似乎把小狗换成小猫小老鼠小狮子之类的形容也没差。
    他问:闻出什么了?
    佐栀子蹙着眉,道:酒味。
    及川彻乐了,嘲笑她:梅子酒不是酒的味道,难道还是果汁的味道吗?
    佐栀子以前也没有喝过酒。虽然父母经常不在,但她还有个很负责任的姐姐,以及相对正派的两位竹马,所以烟酒之类的东西,佐栀子从来没有机会接触。
    大约是因为他们快要高中毕业了处在大人和孩子的交界线上,可以偷偷摸摸探着头去窥探一眼新世界的年纪。
    酒味比佐栀子想象中的好闻,也有可能是酒好的缘故。她嗅了嗅不觉得冲人,便放心的抱着瓶子喝了一口。
    结果是辣的。
    又甜又辣,一碰到舌头,就好像被咬了一口似的。
    佐栀子迅速把酒瓶子拿开,吐着舌头咳嗽起来。她的脸拧巴的皱起来,尝到辛辣味道里那一丝淡淡的梅子的酸甜味。
    酒味浓郁起来,佐栀子抱着那支细长的酒瓶,被辣味呛得像只掉进水里的猫。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泛起红,上翘的眼尾润泽的浸着点水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评价:难喝。
    她被辣得这样可怜,及川彻反而笑出了声,侧着脸正要说些什么时,一道手电筒的光骤然扫过来,伴随着巡逻老师的声音:谁在那里?!
    佐栀子一惊,下意识要转头。及川彻当机立断,攥住她手腕把她拽起来,低声:笨蛋,转什么头?你一转头老师就看见你脸了,快跑啊!
    他拉着佐栀子跑得飞快,灰绿色冲锋衣的外套衣摆被风吹起来,扫到佐栀子手臂上,她踉跄几步,险些没跟上及川彻的速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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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绑头发
    她完全不知道要往哪里跑, 被及川彻拽着,便晕晕乎乎跟着及川彻跑起来,另外一只手还紧紧抱着那个酒瓶子。手电筒的光从他们身后探过来, 两人重叠的影子在地上拉长,随着手电筒光一起追过来的还有老师的训斥声。
    实话实说, 还挺刺激的。
    虽然佐栀子和及川彻经常互相阴阳怪气贴脸开讽刺, 吵到上头时还会动手。但她和及川彻在老师们眼中却一直是乖巧的三好生成绩好,长得好, 性格也好。
    剧烈奔跑带来的缺氧使得佐栀子眼前视线都有些模糊, 等到拽着她手腕狂奔的人好不容易停下来时, 佐栀子仍旧带着惯性往前踉跄了几步,然后撞到了及川彻背部。
    她跑得有点难受,手里还攥着酒瓶的细长脖颈, 额头靠着及川彻的肩胛骨,艰难又剧烈的喘气。及川彻也在喘气,隔着冲锋衣外套, 他的肩胛骨好似蝴蝶翅膀一样转动起伏。
    老师们早就被甩到了很后面,至少已经看不见巡逻的手电筒光和老师们的训斥声了。
    佐栀子好不容易喘顺了一口气, 抬起头, 把酒瓶塞回及川彻手心。及川彻偏过头问她:你还好吧?
    佐栀子单手按着自己起伏的胸口,道:头有点晕我们跑到哪了?
    她原本还在担心会不会跑出露营的范围。但及川彻却很自信的弯起眼眸轻笑:在烧烤空地。原本按照学校的春游计划, 第二天中午就要来这里组织烧烤的。
    佐栀子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确实是一片空地。距离他们搭帐篷露营的地方也不远,她能看见对面簇拥在一起的灯火,还有帐篷黑色的尖顶。
    她意识到是在安全的地方, 一口气松下去,人又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疲惫。
    毕竟刚才那一阵狂奔很消耗体力, 而且被老师那么一吓,佐栀子连梅子酒的辛辣味道都快要忘记了。她蹲在地上,叹了口气及川彻跟着也在她对面蹲下来,脸上挂着笑意:我们又没有被抓到,干嘛还愁眉苦脸的?
    佐栀子:跑累了而已。
    及川彻用空酒瓶戳了戳佐栀子的脸,不出意外的收到了佐栀子打过来的一拳。他揉了揉挨打的肩膀,悻悻的往一边挪了挪,和佐栀子拉开距离。
    忽然,佐栀子盯着他,开口:我觉得你很像
    及川彻熟练的接过话题:像未来的排球明星?偶像剧男主?白马王子?
    佐栀子:很像狗。
    及川彻瞪大眼睛:你骂我!
    佐栀子诚恳道:我是指你的性格方面。你知道为什么不能跟狗谈恋爱吗?
    她表情很认真,得益于那张可爱的脸,佐栀子只要收敛笑意时总会显得认真努力,让人觉得这是个纯白无瑕天真可爱的好孩子尤其是对于长辈而言。
    及川彻对着她认真的脸迟疑了好几秒,道:为什么?
    佐栀子:因为人要和人谈恋爱,和狗谈恋爱有物种隔离。
    及川彻:
    他把酒瓶放到地上,揉了揉自己手腕,面无表情的看着佐栀子佐栀子蹲着,艰难的往后挪了挪。不是她不想站起来,主要是蹲太久了,脚脖子麻了。
    但面前的人是及川彻。所以佐栀子就算是死了,嘴也必然是硬的。
    她略微仰着脸,镇定自若:你不能因为我说了实话,就恼羞成怒,重点是我现在脚麻了
    及川彻逼近到佐栀子面前,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脚麻了?动不了了吗?
    他弯腰,两手按着佐栀子肩膀,把她从地上拎起来;佐栀子吓得对着他肩膀一通乱拍,大声:你敢打我的话我就告诉姐姐你偷亲我!
    及川彻肩膀上挨了几下,下巴上也倒霉的挨了几下,愣是被她被气笑了。他松开佐栀子肩膀,往她后背上一拍,咬着后槽牙,恨恨道:没心没肺,从来不记我半点好。
    自己走两步,脚麻了一直蹲着只会越蹲越麻。
    佐栀子脚踩到了实地上。她揉了揉自己肩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及川彻手掌心的温度,而及川彻已经松开手站到旁边去了她狐疑的盯着及川彻,缓慢迈开步子,往旁边走两步。
    她只顾着盯及川彻,有些分神,脚踏出去走的第一步就腿软得直接往地上摔。在她摔倒之前,及川彻伸出手,抓着她的衣领,就像拎一只小鸡仔似的,轻轻松松把她揪起来,扶正。
    佐栀子勉强站稳,活动了一下脚腕,脚腕还是酸酸麻麻的,但走了一会儿之后,就感觉好受多了。
    她觉得很奇怪,跟看什么新奇东西一样盯着及川彻:你今天怪怪的。
    及川彻挑眉,不语,表情明显带着询问意味。佐栀子道:你突然真的只是扶我一把,不干坏事,我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及川彻被气笑了,弯着嘴角,额头上青筋乱跳,咬牙切齿:那你喝我的可乐,吃我的零食,拿我打好的热水,夹走我饭盒里的天妇罗时,怎么不觉得心里毛毛的?
    佐栀子:那又不一样!从你手里抢走的东西和你主动给的东西能相提并论吗?!
    及川彻:
    她反应太快,说出这句话就好像是不需要思考似的。这让及川彻忍不住在心里反问自己:我以前真的对她有这么恶劣吗?
    在沉默的,短暂的几十秒里,及川彻迅速回想了一下去年夏天之前他和佐栀子的相处模式。随即及川彻不得不承认:是挺恶劣的。
    但佐栀子对待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明明和其他人说话就好好的,在同学面前也是温柔可爱的样子,一到自己面前就像换了个人格似的恶劣,在这方面他们两个难道不应该是五五分吗?
    也就是因为去年暑假的事情,才让两个人消停下来,连动手都少之又少,只剩下无意义的,阴阳怪气的挑刺斗嘴了。
    一阵夜风吹过去,佐栀子自然卷的浅色头发被吹得乱糟糟。她徒劳的用手笼了几下,但没有用,越是梳理那些头发就越乱,最后末梢打了结,缠绕在佐栀子白皙细长的手指上。
    她试图把手指抽出来,结果反而扯到了自己头发,痛得蹙眉呲牙。
    及川彻看见了,也没有多想,略微俯身握住她手腕,耐心的将打结缠绕的头发丝解开他观察力好,动手能力也强,要解开缠绕的头发丝并不困难。
    那些纤细卷曲的柔软发丝在他手指尖滑动,缠绕在佐栀子细白的手指上。她举着手臂有一会儿了,肯定是手酸,所以及川彻一靠过来帮忙,她便理直气壮的把胳膊搭到了及川彻肩膀上。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从小认识的好朋友呢?所以有了别样的心思,也要思索再三,分手了,也绝不能像偶像剧里的情侣一样十几年不往来。
    及川彻发誓自己不是有心要比较的。只是当他手指合拢捏着佐栀子掌心时,两人的手重叠,他不自觉的就察觉到了差异。
    少女的手要比他小许多,不仅仅是骨架小,就连手指都要比他纤细洁白。他做过很多冒犯的,混乱的绮丽梦境,但梦里除了脸之外什么都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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