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座位来了客人,施怀熹看了一眼,是一对母女,母亲比较瘦弱,穿着简单的T恤,女孩儿则穿着明黄色的小裙子,扎着双马尾,发圈上有很可爱的星星。
    他听到她们说话。
    这个好好吃,妈妈,我明年过生日还能来这里吃吗?
    不止明年,等妈妈赚到了钱,我们每个星期都过来吃。
    也不用每个星期啦,我们可以一个月来这里吃一次!我的病现在已经好了,不用再花妈妈的钱了,我也会好好读书,长大后也赚钱,我们一起赚钱,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天天来这里吃了,我还会给我们买房子,买好多好多裙子
    小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像只欢快的小鸟,她的声音并不高,偶尔还跟妈妈咬耳朵,施怀熹偶尔看过去,看到的都是她的笑脸。
    亮晶晶的。
    让人看了心情就很好。
    于是他慢悠悠地吃着,等到她们吃完了,母亲牵着女儿的手离开,他才整理了一下,也离开了。
    今天的温度很舒服,施怀熹闲适地走着,前面不远处就是那对母女,女孩一步一小跳,双马尾晃动起来,像一对可爱的耳朵。
    他不自觉地笑起来,往更远处看去,却看见一个男人涨红着一张脸,脸上的线条绷得狰狞,他一只手压在衣服内侧,眼睛像是寻找猎物一样在来往的人群里扫视,锁定了这对母女。
    施怀熹直觉不好,他快速往前跑去,那个男人也跑过来,他的手从衣服内侧伸出来,雪亮的光芒浮现,是一把水果刀!
    人们惊慌地喊叫起来,母亲一把抱起女儿,快步往后退去,但是那把刀越来越近,瘦弱的女人转过身,用自己身体迎上了刀锋。
    施怀熹一把把她拽开,他的手臂被水果刀划开,这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几乎是瞬间就钳住男人握刀的手,凭着近乎野蛮的本能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攻击,他到现在都不记得是怎么回事,视线是摇晃的,耳边也是嗡鸣的声响,等清醒的时候他已经死死按住了男人。
    周围有人渐渐聚拢过来帮他,施怀熹刚松一口气,底下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扭转身体。
    施怀熹听到了骨骼移位的声音,紧接着他的腹部就一痛,一把军工刀深深捅进了他的腹部他还藏着一把刀。
    他感觉全身的体温都在急速下降,视线也模糊起来,有人扶着他,有人带着哭腔打120,有人说你坚持住。
    很奇怪的,在彻底昏迷的前一刻,他没有觉得恐惧,也没有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他只是看着紧紧握着他的手,大哭着的那对母女。
    他希望,下一次过生日的时候,妈妈也能穿上漂亮的裙子。
    他还希望,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那就请神明看在今生他做了这么多好事的份上。
    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吧。
    施怀熹模糊了一些细节说完了这件事,就是这样了
    他猛地被辛妈妈抱住,怀抱是凉凉的,辛妈妈轻轻拍着他的背,哽咽着说:我们怀熹真棒。
    施怀熹僵了僵,有点庆幸魂魄是哭不出眼泪的,他生疏地,小心翼翼地回抱,轻声说:我也觉得我好棒的,救了两条人命呢。
    不止两条,路爸爸也说,那个神经病在被控制起来前一定是能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怀熹,你救了很多人。
    辛渐冉没说话,他说不出来话来,他只是想着,他一定要度过这个死劫,一定要。
    辛灼也没有说话,在他讲述的时候就一直握着他的手,到现在也没有放开。
    施怀熹看着这样低沉的氛围,我还没说我是怎么遇到辛渐冉的呢,叔叔阿姨,你们想听吗?
    辛妈妈路爸爸都说想,他们围着施怀熹坐着,辛妈妈握着他的另一只手,路爸爸靠着辛妈妈,握着她的手。
    你们一定想不到,我居然是在辛渐冉的身体里醒过来的
    接着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施怀熹把他跟辛渐冉相遇,带着他去若虚观,碰到辛灼,辛灼答应下来帮他们,所有所有他们经历的事情,他都慢慢地说给了辛家父母听,辛渐冉也在一边补充细节。
    辛渐冉觉得施怀熹有一种很奇妙的能力。
    他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就可以让身边的人拥有「面对」的勇气。
    让傅萧面对他的过往。
    让他面对,并且说出他的恐惧和逃避,不再为此感到羞耻。
    等到他们都到家了,辛灼把其余三个人都还魂之后,带着施怀熹回了房间。
    从施怀熹开始讲述到现在,他没有说一句话。
    到现在他们的手还是牵着的,五指相扣,严丝合缝地交叠在一起,施怀熹晃了晃手,立刻被更用力地扣住,他轻声问:你怎么啦?
    辛灼垂着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在想,我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他没有办法接受施怀熹这样死去,也无法让自己产生「施怀熹要是没有救人就好了」这样的念头,他知道这是对他的亵渎。
    他只能想,为什么他没有在他身边?
    他在的话,施怀熹就不会出事。
    他几近魔怔一般地转着这个念头,甚至开始怨恨自己。
    他听到施怀熹笑了,声音却是哽咽的,你今晚是不是就想我哭给你看啊
    辛灼一下手忙脚乱起来,紧张地看着他,我没有!
    其实我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着辛灼看不懂的情绪,像是藏在迷雾里的星星,辛灼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面前的青年摇摇头,扬着脸对他笑,可以抱一下吗?
    辛灼终于松开手,轻轻抱住了他,像是抱住了一团云,一片雾,一颗坠落在他怀里的星星。
    星星在他耳边说,谢谢你,辛灼。
    谢我什么?
    施怀熹的下巴刚好可以抵着他的肩头,闻言他下意识蹭了蹭,声音又轻又软,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辛灼轻轻嗯了一声。
    一切情绪都平静下来,辛灼回到身体里去洗漱,施怀熹变回小布偶开始今日份的修炼。
    他想快点快点活过来。
    睡觉的时候,施怀熹自觉窝进了辛灼的颈窝,弯弯身子挪挪脚,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然后拍了拍人形抱枕的脖子,晚安辛灼。
    辛灼用手拢住他,晚安。
    施怀熹又做梦了。
    他梦到了灵栖观,这是很有名的一座道馆,建在山上,有足足一千零八十个台阶,从寺庙门口一直蔓延下去。
    他顺着台阶往下望,在香客里看到了熟悉的一对母女。
    她们在三跪九叩。
    施怀熹想到她们身边去,却发现他动不了。
    他看着她们静默虔诚地一步一步跪叩上来,终于到了寺庙门口。
    紧接着画面一转,穿着道服的老者递给她们一块小小的排位,施怀熹看到,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
    好生供奉,多行善事,你们结的善果越多,他的机缘就越深,且宽心,这位小友的因果在他界。
    施怀熹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
    声音和画面都渐渐隐去,他像是浑身都浸泡在温水里,带着满身的轻松和暖意,睡得更深了。
    辛灼已经是第五次惊醒了,他的手又一次把颈窝里的小布偶摸索了一遍,判断出他还是蜷缩着,睡成一颗小胖球才松了一口气。
    他今晚有一种潜意识的恐惧,好像枕边这一只会在他睡着的时候,消失在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这个念头只是想一想,就让他心里一空。
    他抚摸着软乎乎的小布偶,不强迫自己睡了,只是静静地出着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布偶哼哼唧唧地挨着他脖颈磨蹭,辛灼感觉得到他手和脚动来动去,蹭得他痒痒的。
    等他不动了,辛灼摩挲着勾勒出他现在的样子
    这家伙现在正把自己摊开了睡。
    一会儿睡成球一会儿睡着饼,不知道之后会换成什么姿势。
    好可爱。
    他喜欢的施怀熹,好可爱。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想哭,不是难过的哭,就是觉得,我们施施好棒,他值得一切美好。
    再庆祝一下灼儿开窍啦!
    来个可爱的jpg;
    睡成球jpg;
    睡成饼饼jpg;
    第二更要晚一点,十点之前,我一早就喝了酒酒,犯困了一个上午,下次不能在早上喝了。
    晚上见,发出一个超级无敌大啵啵!
    第31章 程听受难记
    辛灼, 辛灼!
    辛灼猛地回神,视线立刻从小布偶睡衣的帽子上移开,看回手机上, 猫猫餐厅的一个顾客因为需求没有被及时处理已经脑袋上顶着气愤的小火焰走了。
    你怎么了?他听着施怀熹接着问,这两天为什么老是心不在焉?
    为什么
    辛灼放下手机,默默盯着罪魁祸首, 后者今天穿着亮黄色的猫猫睡衣, 扭着身子转过来看他, 帽子上的猫猫耳朵就一晃。
    刚刚就一直在他的视线里乱晃,晃得他心痒痒手也痒痒, 他一把揪住耳朵拽了拽,玩别的。
    玩别的就玩别的,施怀熹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他打开滑雪游戏, 一边操纵小人一边说:明天你有没有空?
    干什么?
    明晚我要出去, 你要是有空我就带你一起去。
    那肯定要有空。
    就算我没空,你也要等我有空了才能一起去,他又拽他的耳朵,听到没?
    听到啦听到啦哇辛灼看我空中转了四圈!
    辛灼气闷, 他居然还能这么专心地玩游戏, 一点注意力都不分给他!
    他生着这无法宣之于口的气,揪着小耳朵盯着游戏界面,看着看着,注意力又不自觉地回到了施怀熹身上, 盯着那双小圆手看得入神。
    又小, 又胖乎乎的, 看着比之前还可爱, 他看着看着,心里的小情绪就慢慢淡了下去。
    直到施怀熹雄赳赳地拍着游戏结果上显示的新纪录对他说:又是一个我创的新纪录!在这个游戏上,你是赢不了我的!
    胜负欲一下子就起来,辛灼接过平板,我要是赢了怎么办?
    那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
    辛灼下意识看飘窗,他们已经回家了,回家了就代表已经没有正常理由可以一起睡觉了。
    好。
    有这种念头作为动力,辛灼今晚操作得特别流畅丝滑,轮了三局,如愿以偿地破了施怀熹的记录,后者哼哼唧唧说明天赢回来,愿赌服输,你要我做什么?
    辛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妥协一样轻啧了一声,啪唧把小布偶的帽子给他戴上,还屈指弹他的耳朵,以后再说,睡吧。
    施怀熹把他的手指拽下来打了几下,不许弹我耳朵,我要没收今天的晚安。
    他说着往飘到飘窗拉上窗帘,很快,小窝旁的落地小灯熄灭了。
    辛灼于是也关上灯,他说:晚安。
    没等多久,某只小布偶哼唧一声,还是说:你也晚安。
    辛灼摩挲着有些空荡的枕边,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又不想要求施怀熹来睡了。
    算了,这样也很好。
    第二天,计划出了一点变化。
    因为辛渐冉在上午画符的时候说起,程听今天要约他吃饭。
    施怀熹一听就烦,程听这个阴魂不散的,为什么不能自己把自己给解决了?
    因为一直没能抓住程听的小辫子,施怀熹也不好理直气壮地阻止辛渐冉,只能又让辛灼给他塞了点符,确定把人武装得鬼怪不侵才放下心还要嘱托一句,七点之前回来,遇到什么事情立马告诉我们。
    辛灼双手环臂,都这样了还能遇到什么事?
    万一呢?我们要有危机意识。
    辛渐冉又开始幻视自己的另一对父母亲,他连忙说:放心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联系你们。
    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又拿出一幅画来,我还想送给程听一幅画你们当然也有,你们的我还在画呢。
    他送给程听的画是一副烟雨江南图,白墙黑瓦,绿树红灯,木桥乌船,朦胧景致中又充斥着人间烟火气,是和辛渐冉以往作品全然不同的风格。
    拜以前的经历所赐,辛渐冉的画风一直是阴诡华丽风,个人风格相当独特,但是画作也相当压抑阴沉,像他以前一样。
    现在他已经彻底从过往的恐惧里脱身,带着这样的成长痕迹画下来的一幅画,施怀熹觉得送给渣攻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他正想着要用什么借口阻止,辛渐冉却敲了敲画框,我还在里面放了驱邪的符箓,摆了一个符阵。
    施怀熹立刻热情,真不错,这是一份相当用心的礼物,程听一定会很喜欢的。
    目前他能肯定的是,程听一定跟不好的东西勾结在一起,这个符阵要是能发挥作用的话,可够他们吃一壶了,他完全就当辛渐冉送了个定时炸弹过去。
    程听这次约的是下午茶,所以辛渐冉还在家里睡了个午觉才叫了车过去。
    程听这次定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最近天热,没什么人出门,所以顾客不多,辛渐冉在他面前落座,程听笑得一脸温柔,先吃点东西,我叫了你喜欢的榛子蛋糕。
    辛渐冉顿了顿,他想起程听第一次给他买榛子蛋糕的时候,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这种口味的蛋糕,只是程听说这个很好吃,他就一直没有说出这句话,以至于程听每一次买蛋糕都是给他买榛子蛋糕。
    他看向程听,谢谢,不过我现在不喜欢吃榛子蛋糕了。
    程听面容不动声色地一僵,这是辛渐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拒绝他。
    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他维持着温柔的笑意,那你想吃什么样的?我帮你叫。
    我自己来吧。辛渐冉说着走到点餐台重新要了一份蛋糕。
    是草莓味的,和路爸爸最近做的甜品一样的味道。
    吃完下午茶之后,辛渐冉本来想把画框拿出来送给程听,后者却说:你想回家看一看吗?
    辛渐冉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家是指他跟程听的家。
    好啊。
    确实很久没回去了,他也想去看一看。
    他低头给施怀熹发信息,程听看着觉得有些不妙,你在做什么呢?
    跟我家里人说一声,还有,我七点就要回去了。
    程听紧紧握着拳头,强撑着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崩掉,你家里人管得这么严格啊?
    不是严格,是在意我,我这段时间比较危险。
    程听扯了扯嘴角。
    走吧。辛渐冉说着,站起身伸出手。
    程听看着他手腕上明晃晃的五帝钱,已经觉得掌心在痛了,为了防止辛渐冉看出任何破绽,他一点保护性措施都不能做,这段时间只能靠给自己不停心理建设才在这个时候稳住了表情,忍受着炙烤一般的疼痛还能跟辛渐冉谈笑自如。
    而另外一边,施怀熹看着辛渐冉发来的消息,皱了皱眉头,程听居然要辛渐冉跟他回家?
    辛灼再次提醒他,他们是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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