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被超度吧,好歹有个投胎的机会。
    也当做份好鬼好事,送佛送到西。
    他倚在门边,对辛渐冉说:你也看到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绑在一起了,不过我也要去若虚观,就顺路一起走吧。
    辛渐冉紧紧地握住手机,面色沉郁极了,他当然不想跟这个来历不明的鬼待在一起,谁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但是他也不敢任由他待在这里,程听一般早上八点多的时候会过来,万一这鬼不惧日光,程听就危险了。
    他本想偷偷给程听发消息让他带着大师过来,但是手机被那鬼影响,没有一点信号。
    施怀熹当然知道他的顾虑,但也知道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辛渐冉妥协,我跟你走。
    施怀熹点点沙发上的背包,走吧,行李我都收拾好了。
    辛渐冉沉默地背起背包,施怀熹知道他害怕,率先跨出房门,跟辛渐冉拉开了一段距离。
    辛渐冉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门,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踏出的这一步对他本该注定的命运轨迹造成了什么样的偏移。
    他只是饱含恐慌畏惧以及厌恶戒备走出了这扇门。
    走廊的声控灯亮了。
    是暖黄色的。
    这个别墅区环境清幽,绿化也很好,所以蚊子也很多。
    施怀熹已经在小区门口化身蚊子杀手了,看着蚊子纷纷扬扬地死去,他深觉自己为全人类做出了贡献。
    辛渐冉心情很是复杂,他是相当吸引蚊虫的体质,这还是第一次没有被蚊子咬,竟然油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感激。
    施怀熹杀得上头的时候的,网约车到了。
    辛渐冉看了一眼时间。
    五点四十四。
    车厢里冷气开得很足,辛渐冉一坐进去就打了个寒噤,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施怀熹也坐了进来,对上辛渐冉戒备的神情,他反问,干嘛?你不会想你在车里坐,我在车外被你拉着飘吧?
    辛渐冉还真是这样想的,但是此刻这种想法莫名有了点罪恶感,他深呼吸了一下,缩到角落里,施怀熹也贴在另一侧,中间隔开了不小的距离。
    辛渐冉抗拒与人交流,司机也是个话很少的,车上只有机器女声播报导航的声音,时间还很早,道路并不拥挤,再加上目的地在郊区,车子行驶得很快。
    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一半的路程,这时候周围已经没什么建筑物了,两侧都是树,把熹微天光挡得七七八八。
    施怀熹看着窗外,觉得这些树长得张牙舞爪,让人不太舒服。
    辛渐冉却无心关注那些树,他只觉得冷,后悔没有提前穿一件外套,冷气十足十地倾泻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冻僵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是身边这只鬼的阴气太重吗?
    他想打字递过去询问一下,司机的声音却幽幽响起,两位这么早打车去道观,是不是撞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辛渐冉自然不想回话,回过神来却悚然一惊,他下意识看向施怀熹,后者挑挑眉,有些兴味。
    是啊,施怀熹说:撞鬼了,去道观驱个邪,避避祸。
    那你们算是找对地方了,若虚观的道士们都是有本事的,只是啊他的声音越来越粘腻阴冷,在昏暗的光下缓慢回头,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扬起的唇角都裂到耳根,这辈子,你们是到不了那儿了。
    辛渐冉心都要停跳了,他看着这个明显是鬼的司机的脖子像是蜿蜒的蛇一样伸到后座,写满贪婪和阴毒的眼睛死死盯住他,从你开始吃起吧
    辛渐冉想躲开,身体却像是被冻在原地不能动弹,那张狰狞的血盆大口近在眼前,他下意识闭上眼,内心一片绝望。
    却听到了厉鬼的痛呼,你是什么啊!
    他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刚刚在他面前狰狞着的鬼的长脖子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掼来掼去,诡异的长脖子像是跟软面条,好像下一秒就要断了,那鬼扭着脖子不断挣扎惨叫,放开我,好烫!好烫!
    辛渐冉怔怔地看向自己身边的那只鬼,他的表情嫌弃里带着新奇,眼眸半阖,乌黑的长睫垂落着,又显得有些兴趣缺缺,像是猫在玩弄自己不喜欢的猎物。
    施怀熹确实觉得挺无趣的。
    本来看到这只鬼露出狰狞面目之后他还慌了慌,鼓起勇气上手之后才发现这好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这只鬼有点太菜了,他出一只手就能把他摁住。
    当人的时候他都没打过这么轻松的架,就是这鬼血肉模糊,实在是看得挺犯恶心。
    施怀熹扬手把这颗哀嚎的脑袋摁进驾驶座,眼不见为净,很有礼貌询问:现在能好好开车吗?我们赶时间。
    我开车我开车!求你放手
    施怀熹也不乐意一直掐着他,闻言松开手,再整理一下仪容。
    司机鬼抽抽噎噎地把自己收拾出了人样,他知道这次踢到铁板了,一丝垂涎都不敢露出来,只想尽快把这尊煞神送走,把车开得都要飞起来,一路风驰电掣,六点二十就把送到了目的地附近的小树林里。
    我只能送到这里了,我们这种鬼怪不能靠若虚观太近的。司机鬼回答得战战兢兢。
    这样啊施怀熹对辛渐冉使了个眼色,后者抱着背包先下了车,施怀熹则故技重施,掼住鬼的脖子硬生生从驾驶座拔了下来。
    那鬼吓得身形都小了一圈,你要干什么?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也是实在太饿了,我第一次害人,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施怀熹懒得搭理他,他有种玄妙的感觉,闻到这鬼身上深重的血腥气就知道他已经作恶很多次了,辛渐冉,不是想亲自动手吗?过来。
    辛渐冉此时已经从背包里找出那块被剪下来的床垫了,他拿着这块东西,心如擂鼓。
    在车上的时候,施怀熹打字告知他这鬼是恶鬼,又问他想不想亲手解决掉这只鬼。
    车厢的顶灯昏暗,但是那双望过来的眼睛只这一点光就流光溢彩,盈着兴致和鼓励,想要把注视的人吸进去。
    辛渐冉当即就不假思索地回了个想,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当时大脑空白又亢奋,简直像是被蛊惑了一样。
    他觉得现在也还在被蛊惑着,要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坚定地走向那只让他惧怕无比的鬼?他仍旧恐惧着,但是骤然而起的愤怒却把恐惧压了下去。
    他想,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鬼都敢死死地缠住他不放,把他当着一只败犬,一个怂货一样玩弄着,而他也如同废物,一见他们便涕泗横流,满心满眼只想着逃开,只想着被放过。
    他恨,恨这些鬼怪,也怨恨无能的自己。
    愤怒灼烧着他的理智和恐惧。
    辛渐冉觉得自己的魂魄飘荡出来了,冷眼看着自己的肉身走过去,展开那张被折叠起来的床垫,盖到了那张可怖可憎的鬼脸上。
    凄厉的嘶吼声响起,不消片刻那还在拼命挣扎的鬼就变成了一地灰白的粉末,又过了一会儿,连粉末也消失不见了。
    连那辆车也在鬼灰飞烟灭之后变成了一个惨白的纸扎车。
    施怀熹夸奖,干得漂亮。
    辛渐冉怔怔地,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拿起那张床垫,贴在上面的符也消失了,看来是发挥完用处了。
    辛渐冉沉浸在自己居然真的弄死了一只鬼的复杂心态里,很是珍惜地把那张床垫折了起来,决定之后裱起来作为纪念。
    施怀熹很理解他的行为,见他小心地把床垫收了起来才对他说:走吧。
    辛渐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闲庭信步般走向让鬼怪闻之色变的道观,忍不住还是问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附在我的身上?
    施怀熹已经可以感觉到那种来自道观的压迫感,他闻言回答:我也不知道,你也别纠结这个问题,就当是我们有缘吧。
    辛渐冉一时无言,他们走出了这片小树林,再往前就是道观了。
    他听到身边鬼的声音,我好像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辛渐冉连忙看向他,大亮的天光下,他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唇上的血色也消失不见了,他脸上却带着笑:来都来了,你一定要进去找大师给你看看。
    辛渐冉有些心慌,你
    道馆传来钟声,这钟声像是穿透人的身体一般,辛渐冉只觉得心口一暖,连日的疲惫和压抑都舒缓了不少。
    而身边这个鬼,在袅袅的余音里,渐渐消散。
    作者有话说:
    领盒饭jpg
    第3章 稍等,我是只好鬼
    辛渐冉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回不过神来。
    一股莫名的怅然若失油然而起,他下意识环顾四下,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等他想要迈上台阶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辛渐冉?
    辛渐冉猛然回头看去,视线所及空无一物。
    我在你找找我是不是在你背包上?
    辛渐冉连忙把包拿到面前。
    施怀熹视线一阵晃荡,再清晰起来就看到了辛渐冉的脸超大一张脸。
    他自己也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那钟声听得他心头发暖,也让他昏昏欲睡,他也放任着自己睡去,想着这应该就是被超度了,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就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里面。
    他还以为自己原地投胎了呢,没想到一睁眼还是熟悉的景致,只是自己的视角发生了变化。
    他努力蹦哒了一下,期望于辛渐冉发现自己,我刚动了一下,你看到了吗?
    辛渐冉表情复杂,看到了。
    施怀熹松了一口气,又好奇现在自己的情况,我是怎么了?
    辛渐冉打开手机摄像头示意他自己看。
    施怀熹就看到一个布缝的Q版死神,一身黑,顶着小骷髅头,戴着大大的兜帽,圆手上握着把布缝的镰刀。
    他努力抬手,小骷髅手上的镰刀也跟着动了动。
    就还挺可爱。
    辛渐冉其实也这么觉得,他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了下来,你没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我好像被困在这个身体里了,不过这也不重要,能待多久待多久吧,快进去。
    辛渐冉把包背在前面,你进去没事吗?
    施怀熹还是那个回答,不知道,不重要。
    你到底是谁?
    施怀熹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个问题了,他想了想,回答:这样,要是我在道观里没被超度,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辛渐冉抿唇,走进了道观。
    道观门口守着两个小道士,一个见人来了拱手作礼,福生无量天尊,善信,来这里所为何事?
    辛渐冉太久没有进行过社交了,他觉得自己的唇舌都是木的,好不容易开了口,声音也僵冷滞涩,我撞鬼了。
    那小道士神情一变,我带您先去静室稍候。
    辛渐冉跟着小道士从前殿走到后殿,被领进了一个小屋子,只简单摆放着蒲团桌椅,檀香袅袅,小道士给辛渐冉倒了一杯茶之后快步离开。
    辛渐冉目送小道士关上门后才坐到蒲团上,把背包放上桌子,轻声问那只布缝小骷髅,你还在吗?
    施怀熹扭了扭身子,在的,感觉还挺好。
    浑身都暖乎乎的。
    看来这个道观对好鬼还是有优待的嘛。
    辛渐冉放下心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在意这个来历不明目的也不明的鬼,也许是太紧张了,他没办法独自面对这种场面。
    有只鬼陪着都不那么无措。
    没等多久,方才的小道士敲门,善信,我们观主来了。
    他说着,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头就摇摇晃晃走了进来,长得慈眉善目,但是一张脸通红,满身的酒气在门口就能闻到。
    施怀熹看着他敷衍地拱手,脑子里总算想起了这号人物若虚观的观主好酒子,不问世事,酗酒无度,但是说出的醉话都大有深意,结局好像是为了救徒弟死了。
    辛渐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路数的大师,他站起身来,好酒子连忙摆手,坐坐坐,善信走这一趟累了,好好歇会儿。
    辛渐冉便依言坐下,又把背包拿下来,顿了顿,把有玩偶的那一侧藏在怀里,好酒子看在眼里,仍旧是笑眯眯的,他在桌子另一侧坐下,小道士为他们合上门走开了。
    施怀熹看不见他们的脸,只听得到声音。
    辛渐冉竟然是最先开口的,我有阴阳眼,阴气又重,要怎么做,那些鬼才不能接近我?
    好酒子的声音带着酒醉之后的含糊和亢奋,善信天生通阴阳,又是阴命,于鬼怪是大补之物,这命无法改,只能遮,我有办法关了你的阴阳眼,遮了你的命格运道,叫鬼怪不轻易侵扰,却也躲不过注定的灾祸。
    什么意思?
    好酒子笑了两声,三个月之后,你有杀身之祸啊,你的身后事也可以交给我们操持啦。
    施怀熹吃了一惊,辛渐冉更是脸色惨白,打翻的茶水淌了他一手,你说什么?
    不知道你是招惹到了什么东西,很有几分真本事,连我都只看出果,找不到因,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的啦。
    辛渐冉脑子一片混乱,下意识追问,在哪儿?
    好酒子咕哝了一声,不就在你身边?不过被吊着可不好受,还容易丢。
    呃辛渐冉搂紧背包,不发一言。
    要是善信还想遮命,就来空山殿找我吧,就在后头,老头我日行一善,不收费。
    他摇摇晃晃地离开,倒是没忘记关上门。辛渐冉沉着脸把手和桌子擦干净,而后摘下布偶,放到了桌子上。
    施怀熹晃晃悠悠立起来,试着飘了飘。
    还不错,还能飘。
    他飘着跟辛渐冉平视,你怎么想?
    你的名字是什么?
    施怀熹惊讶于他想的是这件事,如实把自己的名字告知了他。
    我没有听过你的名字,程听他认识你吗?
    不认识。
    这样。他竟也没有多问,只是沉默着背好包站起身。
    施怀熹落在他肩上,你打算走?
    嗯。辛渐冉回答得沉闷。
    那你要回哪儿,程听那里?
    不是,死前到处走走吧。
    喔,那得去弄点钱花,到处走走也要花钱的。
    辛渐冉有些意外,你就想说这个?
    施怀熹点头,那不然呢,劝你再去找其他大师看吗?这种事情我没有资格左右你的想法,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施怀熹看得很开,如果他没有猜错,三月后所谓的杀身之祸应该就是渣攻看好的另外一个适合给白月光换身体的时辰,但是故事可不会在三个月之后终结。
    且行且看吧。
    辛渐冉听了他的回答时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太累了,从小到大他都备受鬼怪的侵扰,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被折磨得宛如惊弓之鸟,不敢出门,不敢去交朋友,只想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龟缩起来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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