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婆婆。她唤了她一声。
    鸦云回过头, 见她面容饱满的样子冷哼一声,睡够了?
    甘棠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桌面低声问道,婆婆,这个金蝉蛊会不会让一个人变得奇怪啊?
    ?鸦云看了她一眼,会。
    痛成那样,谁会不奇怪?
    诶呀,甘棠纠结了一下,把问题细化,说道:就是,我家公子最近变得很黏人,可是他性情冷淡,不是这样的。
    要是以前,别说找她了,他都恨不得把她赶得远远的。
    鸦云慢悠悠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可能吧,你怕什么?今晚泡完药浴后就可以把他的蛊虫拿出来,到时候就知道了。
    再说了,男子不都是这种黏糊糊又烦人的麻烦精?
    甘棠拧了一下眉头,好吧。
    鸦云随后把凌云自告奋勇要把金蝉蛊转移到自己身上的事情跟甘棠说了,甘棠一懵,竟搞不懂目前的情况了。
    鸦云斜她一眼,怎么,你不乐意?
    甘棠:
    当然乐意了,只是凌云她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鸦云继续说道:她不会害自己。怕是有什么目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中了这蛊毒,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当然,她体质特殊,不会死。
    况且她慢悠悠补充了一句,要转移着蛊毒,需要吃下一个特殊的药,现在那个药已经被凌云吃了。
    还有几句话她没说,本来甘棠也是转移这蛊毒的人选之一,可这经过这些天,她竟然渐渐察觉不出来她的特殊了,好像只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因为她的药痛苦得要濒死,也因此,这几天她给她试药时都准备了解药。
    现在她还真不敢冒险把这蛊毒转移到甘棠身上了。
    甘棠面色有些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转眼间,夜幕降临,随着烛光的燃起,一份份药汤被送到燕沉潇屋内,氤氲的雾气在屋内升腾,一片水烟雾霭。
    鸦云伸手探了探药汤,对着站在一旁的燕沉潇道:进去吧。两个时辰后再叫我。
    说罢她便离开了,丝毫不担心今天的药浴会出现什么问题。
    燕沉潇脱下身上的衣服,缓缓抬步跨进去,白嫩的足底率先接触到这滚烫的药汤,不知为何,心头一跳一跳的,十分不安。
    甘棠呢?他问一旁的疆歌,眉头拧着。
    甘姐姐正在门外呢。
    抿了抿嘴,燕沉潇心中略微安定了些。
    今天的药浴略有不同,燕沉潇才泡了没一会便湿透了,热汗从额头一滴滴滑落,与此同时,血液好像在翻滚,无言的痛苦也随之涌来,如同湖面上剧烈滚涌的波浪。
    血肉里的骨头在发痒,钻心的痒,好像有什么试图钻进去,燕沉潇眉头紧皱,额上青筋凸起,身体痉挛,嘴唇也被咬破,冒出鲜红色的血。
    唔他忍不住哼叫了一声,泡药浴这几天以来,疆歌已经很少看见他这么痛苦的模样了,心头一惊,连忙跑到屋外去,甘姐姐!甘姐姐!
    甘棠本应该去试药,想了想还是没去,跟鸦云求了情,特意在燕沉潇的门口守着,她在这儿都能听到燕沉潇在屋内时不时痛苦的哼声,心里忍不住多了几分担忧,听到疆歌的叫唤时更甚,先一步推开门走了进去,怎么了?!
    疆歌差点撞上她,着急道,甘姐姐快看看哥哥!
    甘棠加快了脚步,一眼便看见燕沉潇痛苦的神情,手指紧紧扣着木桶的边缘,指甲都断了,指尖渗出鲜红色的血丝。
    公子!甘棠叫他,握住他的手,塞进一条柔软的布巾,燕沉潇微微启开眼看她,眼睫颤抖,黑眸里流露出水一般的无助和难过,脆弱的样子看得甘棠心中一跳。
    公子。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稍微不那么痛苦,说道,公子忍忍啊,很快就好了。
    这个很快并没有实现,燕沉潇竟然痛得晕了过去,甘棠守在他身旁,只能眼睁睁看着,却帮不上一点忙,无力烦躁又着急。
    燕沉潇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反反复复,累得眼眶都红了,他的声音颤抖,带着明显的哭腔,痛啊
    甘棠睫毛闪了闪,公子忍忍啊,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痛苦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的,等两个时辰结束,甘棠却有一种经历了春夏秋冬的感觉,让疆歌把鸦婆婆叫来,甘棠给燕沉潇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过来的不止一个人,还有凌云,要转移蛊毒到身上,可她的反应竟然不是害怕,也没有一点反悔,而是带着微微的迷茫和烦躁。
    鸦云淡淡瞥了一眼甘棠和疆歌,粗哑的声音说道,都出去。
    他们都留在这儿的话,蛊毒就更难引出来了。
    甘棠咬了咬牙,说道,好,那就多麻烦婆婆了。若又事,便唤我过来,我就在门口。
    目光看向一旁的凌云,她顿了顿,郑重道,多谢凌女郎!
    不管凌云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救了燕沉潇一命,理应当谢。
    凌云一顿,她没带狗系统进来,现在是真的看不见,这种一片灰暗和迷茫的感觉让她格外不适,因此一开始也没准确找到甘棠的方向。
    鸦云没理会甘棠,伸手快速在燕沉潇肩颈上扎了一针,于是新的痛苦降临到燕沉潇身上,他痛得再次醒了过来,眼睛微微启开,狭小模糊的视线是甘棠离开的背影,一步一步的,就那么离他远去了。
    呃他脑海不甚清醒,心里的惶恐却格外清楚,他下意识想要叫住她,可下一秒新的痛楚袭来,把他淹没,他颤了颤又晕了过去。
    他好像进入了一个幻境,正从悬崖边上慢慢跌下去,身体在空中翻滚,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心跳加速,下一秒却是落在了地上,身体也变成小孩的模样。
    他竟然又做梦了。
    熟悉的噩梦,身下是干枯的稻草堆,身上披着的破布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息,北风从门缝里钻进来,一个劲儿地往燕沉潇身上吹,燕沉潇觉得身上又痛又冷。
    耳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腿边贴着什么热烘烘又毛茸茸的东西,它在睡觉,团成一团。
    燕沉潇想起来了,它是一只小狗。
    北风呼啸的夜晚,他只能抱着小狗取暖。
    天刚亮,小狗醒了,它估计是饿了,爬到了燕沉潇身上,舔着他的脸庞哼唧唧叫唤,燕沉潇醒了过来,接着微弱的天光看它,这才看清它的模样。
    小小一只,很瘦小,灰黑白色的毛脏兮兮的,眼睛如冰雪般湛蓝,很可爱,但它不是狗,是一只小狼。
    并且是一只十分珍惜的蓝眼狼。
    这儿怎么会有狼?
    燕沉潇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只狼一点也不凶狠,反而同狗狗一般亲人得很,舔着他呜呜叫唤。
    叫你小黑好不好。燕沉潇虚弱地笑了一下,捂住脸,我没有吃的。我也好饿,怎么办?
    小狼舔了一会发现没有动静,明显有些失望,转了几圈径直跑走了。
    燕沉潇垂眸看着它离开,眼神落在它钻出去的小洞上,内心忍不住想到,要是他也这么小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像它一样离开。
    他的身体很疲惫,额头发热,似乎是生了病,脑子也不太清醒,醒了一会便又睡了过去。
    他睡了过去,却还能看见小狼的样子。
    外面天色大亮了,小狼在街道上四处寻找食物,可所有人见到它都嫌它脏,见它要靠近便一脚踢过来。
    小狼被踢得砸在地上,站起身对着那人龇牙咧嘴,呜呜叫着试图威胁,倒还真有几分凶猛。
    然而它的威胁仍没有起到作用,那人甚至捡起了石头死命砸向它,它挨了几次打,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了,只能在没人的地方找些废物吃掉。
    然而这些东西根本不能填饱它的肚子,它还是回到了街道上,肉饼的味道由远而近,它的眼神盯上了书摊前一个坐在地上啃肉饼的小女郎。
    小女郎盘腿坐着,左腿上摊着一本书,一只手捏着书页,另一只手拿着肉饼搁在右腿上一动不动。
    这肉饼几乎让小狼流出口涎了,小女郎流连于书籍之中,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在暗中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小狼。
    小狼盯了许久许久,终究还是受不住饥饿和诱惑,安静而又快速地窜到了小女郎旁边,随后,毫不犹豫地张口啃食她手上的肉饼。
    而拿着肉饼的小女郎,眼神盯在书页上,专注得肉饼被狼吃了都不知道。
    直到一页纸翻过去,她缓缓举起拿着肉饼的右手要吃,这才发现自己的肉饼被啃了大半。
    小女郎:?
    燕沉潇看着她疑惑又惊讶的样子,心疼又想笑。
    小狼早在她动作的一瞬间就躲在一旁,暗中看了她半天,发现她不吃,竟踏出了脚步,蹭着她的身体嗷嗷叫。
    小女郎貌似明白了,她指着肉饼,是你吃了?
    小狼:嗷呜嗷呜~
    小女郎:
    本来有点生气,但看这只小狗这么好看又这么瘦弱,反倒心软了,把被偷吃了大半的肉饼喂给它。
    小狼两三口吃完,得了甜头便蹭着小女郎嗷嗷叫,小女郎明显一怔,她拧着秀气的小眉头,我没有了,怎么办啊。
    小狼听不懂,只是撒娇嗷嗷叫唤。
    小女郎明显纠结了,看了看手上的书又看了看撒娇的小狼,最终还是心软了,站起身嘟嘟囔囔,好吧,我给你买吃的。这可是我买书的钱呢!很重要的!我为了舍弃了它,你可要记得我的恩情!
    小狼跟在她脚边欢快地打圈,听懂了似的嗷呜嗷呜叫唤。
    小女郎怕踩到它,俯身抱起了它,随口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小白小白,走吧,我们去买肉饼。
    说完,她还一脸肉疼,看来是真的很舍不得那本书。
    一本破书的钱也就买了两个肉饼,小女郎一边吃一边喂给小狼,小狼再次三两下吞下肚了,随后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小女郎手上的肉饼。
    小女郎:
    她的手挥向哪里,小狼的头便跟着转向哪里,她看乐了,引诱似的朝着小狼的方向伸过去,她的本意只是逗逗它,谁知道这小狼狡猾又敏捷,一口就咬上了肉饼。
    小女郎:!
    只可惜为时已晚,小狼叼着这块肉饼甩了甩尾巴,随后竟跑路离开了。
    小女郎欲哭无泪,瘪着嘴慢慢走回去了,燕沉潇隔着虚空看她,忍不住笑,下一秒周围却突然陷入黑暗,天旋地转,转眼之间他又回到了那间破旧的柴房。
    面前站了一个肥胖的男人,此刻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戒条,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小崽子快给我醒过来!
    这可是他花了钱买来的,若是死了岂不是很亏?!
    燕沉潇的身体隐隐作痛,头脑发晕发热,此刻疲惫地睁开眼,明知不会有结果却还是忍不住求情,你放了我吧
    放了你?男人的眉毛夸张地扬起,放了你谁给我钱?!嗯?小崽子想得倒挺美啊。
    钱
    燕沉潇微微摇头,眼神恍惚,被烧得殷红的嘴唇开合,我给
    男人盯着他,嗤笑一声,你不用回去也可以给我赚钱。
    他这个姿色,还没长开便已经足够吸引人了,若是长开了还会缺恩客?
    男人笑了笑,脸上的肉堆在一起,下一秒却忽然冷声道:你就给我在这儿好好待着。若是敢逃跑,我就把你送给这城里最老最脏的乞丐,后果你应该可以想到。
    即便眼见着燕沉潇生了病,男人不愿给他请大夫也不愿给他开药,只是道:这点小病死不了人!
    甚至还不愿给他一点吃的,又打又骂,想方设法挫了他的锐气,好让他害怕,安安分分待在这儿一辈子。
    燕沉潇忽冷忽热,腹中饥肠辘辘,耳边嗡鸣,他觉得自己濒临死亡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再次贴上了他的身体,嗷呜嗷呜叫着。燕沉潇手掌被拱起,勉强睁开泛红的眼看向手掌,只见那枝小狼叼着一块肉饼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燕沉潇一怔,微微抬手摸了摸它,小狼叼着那半块肉饼放到燕沉潇手上,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毛茸茸的脑袋拱拱他,燕沉潇于是笑了一下,小黑?这是给我的吗?
    嗷呜嗷呜~
    燕沉潇嘴角又扯了一下,拿起这块沾了许多灰尘甚至还有几个洞的肉饼,撕开一点放入口中,嘴角勾着,眼泪却掉下来,温软童声中带着哭腔,谢谢你。
    此后他便陷入了一种煎熬的生活,充满了打骂、污言秽语和痛苦,那个叫金枝的男人教导他奏乐、跳舞,舞姿要足够大胆热辣,眼神要勾人心魄,脚步要轻盈如燕、身段要足够柔软婀娜燕沉潇稍有不慎便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还算完好。
    他常常被绳子栓着脖颈,像狗一样被锁在柴房门外,苟延残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时间不懂过去了多久,燕沉潇浑浑噩噩,在暗无天日的寂静夜晚中,只有那只小狼暗中陪着他,甚至每日给他送吃的,尽管经常是诸如燕沉潇无法承受的死老鼠死兔子之类。
    燕沉潇几乎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了,那么真实而又令人恐慌绝望,像是淹没在水中,无法动弹,只能感觉到窒息一点一点占领自己。
    直到某一天的到来,所有事情都改变了。
    一个北风呼啸的下午,燕沉潇再次被锁在柴房门外,衣衫单薄,手脚和脸都被冻得通红,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无动静地倒在那儿,像是死了。
    耳边除了冬风,还有人在呼喊,清脆而又气急败坏的声音。
    坏狗!回来!一个小女郎在门外叫喊,眼见着小狼钻进屋子,急得也从狗洞钻进去了,等她找到小狼,却发现被它叼在嘴里的书册失去了踪影,她气得眼红,坏小狗!
    话音才落,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凶狠的叫声,叽叽喳喳吵什么!
    小女郎一惊,赶紧躲在围墙的草木之中。
    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好像,是西街的,传说中女人的欢场?
    小女郎虽没来过,但也听说过,想到自己竟然不小心进到了这儿的后院,脸色微红。
    可随即她就怔住了。
    一个肥胖的男人走到了柴房前,直到这时小女郎才发现柴房前竟躺了个人,是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小郎君!
    男人一过来便踹了一脚这个小郎君,骂骂咧咧道,别装死!快给我起来!
    小郎君蜷缩住了身体,男人本就心烦,见了他好像更生气了,污言秽语从口中喷出,拳打脚踢。
    小郎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凄惨的样子看得小女郎害怕而又愧疚。
    等到男人发泄完毕离开,小女郎便溜到了他身旁,摇了摇了无声息的人,自己都快怕哭了,童音颤抖,醒醒,醒醒!你怎么样了?
    燕沉潇于是勉强睁开眼看了她一眼,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唯一看见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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