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有想到,余凭月竟然已经回国了。
    更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会出现在慢慢的房间。
    裴淮舟慌乱不已,这谁能想到啊!!
    她不是在国外做科研吗??
    不是说在国外过得风生水起吗虽然他完全联系不上。
    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为什么会出现在福利院?
    他脑子里一片浆糊,怔怔地停留在原地。
    那边,余凭月松开手,慢慢兴高采烈地从地毯上站了起来,蹦蹦跶跶地扑到爸爸的怀里。
    他下意识圈住了女儿,看向了旁边还坐着的余凭月。
    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什么?
    恭喜回国?
    你怎么在这里?
    你过得好不好?
    他现在是什么立场?路人?认识的异性?
    好像什么立场,都不能说这些话。
    你回国,裴淮舟还是没忍住,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我都不知道。
    他的语气颇有些怨念。
    就算只是认识的人,回来也可以通知他一声吧。
    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比起裴淮舟的手足无措,余凭月冷静许多。
    她垂眸,清清淡淡地嗯了一声:可能没有收到信息吧。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裴淮舟的无名指,那里并没有戴上婚戒。
    应该,没有结婚?
    也有可能是因为太仓促,还没有来得及买。
    裴淮舟踌躇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做义工?他倒是听苏院长提过,有固定的志愿者小队每周都会过来福利院帮忙。
    但余凭月并没有穿志愿者的制服。
    那就不是义工。
    我是慢慢的粉丝。余凭月淡淡道。
    她并没有对裴淮舟坦白,自己也对慢慢有领养意向。
    裴淮舟哦了一声:这样啊
    天好像聊死了。
    偏偏他还站在门口,一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空气中充斥着尴尬的气氛,现场寂静得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裴淮舟站着,余凭月垂着眼睛,摆弄着面前的魔方,而围观群众小缘则是尽可能缩到角落再角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最后,还是崽崽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慢慢好奇地看着爸爸和余姐姐说话:爸爸,你认识余姐姐啊?
    以前的朋友。
    隔壁的邻居。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了小崽崽的问题。
    意识到对方也在回答的时候,两个人又心有灵犀地急刹车。
    结果就是听起来更像是提前约好的一样,连尾音在空气中消散的速度都差不多。
    更可疑了。
    余凭月回答完崽崽的话就又移开了视线。
    而裴淮舟则是搂着一脸疑惑的女儿,笑得有些尴尬:是我忘了,也说不上是朋友。
    围观群众小缘:
    修、修罗场的味道!
    敏锐的小缘迅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之处,要知道她学姐平时虽然对谁都不关心,但也都还是挺客气的,完全不像此时此刻,对待裴淮舟那么冷淡。
    这也冷淡得太明显了!
    慢慢崽恍然大悟:是这样呀!
    小缘:不是这样的!
    救命,她真想一把把崽崽抢过来夺门而逃!
    最好是把门都卸了,让这两个脸上就写着我心里有鬼的大人好好聊一聊。
    但是她不敢啊啊!!
    裴淮舟对慢慢自不用说,在节目上都能感受得出来他有多紧张慢慢。
    而学姐呢,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慢慢,但也是对慢慢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喜爱。
    这个时候,她要是敢从这两位大佬跟前,直接把崽崽扛走,恐怕她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慢慢后援会会长小缘,宣布阵亡。
    她再度退回了房间角落,当起了透明的围观群众。
    眼睁睁看见单纯的慢慢牵着裴淮舟的手,走到了余凭月身边:既然余姐姐和爸爸认识,那我们一起来玩呀!
    裴淮舟:
    他可不可以说不。
    他还没有准备好要接受现实。
    余凭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犹犹豫豫的。
    偏偏这眼神到裴淮舟眼里变成了你好弱的嘲讽。
    可恶,这个女人每次都这样!
    拿捏他很了不起吗!
    是的,很了不起。
    尤其是旁边还有个崽崽在看着自己。
    裴淮舟叹了口气,任由慢慢崽崽拽着自己在余凭月跟前坐了下来,而崽崽则是坐在了两人中间。
    慢慢捡起刚刚放在地上的魔方,试着去扭下一个颜色。
    但崽崽一个没注意,那魔方就从她手上掉了下来,眼看着要坠到地上了。
    裴淮舟余凭月几乎是同一时间选择用手去接住。
    于是,两个人的手同时碰到了魔方和对方的手指。
    裴淮舟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一瞬间就把手抽了回来,他耳朵一下红了,有些狼狈地把刚刚触碰到的手指藏在另一只手心里。
    余凭月也愣了一下,就那一瞬间,裴淮舟已经松开了手,指尖的温热触感一下消失了。
    魔方落到了余凭月手里,好好地送还回了慢慢崽手中:小心一点。
    趁着和崽崽说话的间隙,她悄悄地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满脸写着慌乱的男人。
    不是说不喜欢她,为什么又对她的接触表现得这么慌张?
    余凭月想不明白。
    另一边,崽崽乖乖巧巧地点点头,把魔方握紧了一些,她好奇地问:爸爸,你脸为什么那么红呀?
    没有脸红!裴淮舟辩解,慢慢看错了。
    他努力作出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但耳朵完全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烫得几乎快要烧起来。
    好吧。慢慢崽是个好脾气的小崽崽,只要大人解释了的事情她不会一直打破砂锅问到底,那爸爸要不要一起来学魔方?
    裴淮舟好不容易压下去脸上的红晕,只有耳朵尖尖还有些红:怎么学?
    然后,他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他看见余凭月把崽崽搂在怀里,纤长白皙的手指牵引着慢慢的小手,一步一步地转动魔方上的方块。
    裴淮舟:
    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红潮,立刻又卷土重来,裴淮舟的脸色红得像晒熟的虾:这,这不好吧。
    这个姿势是不是太亲密了?
    他还没准备好和余凭月直接就发展到搂搂抱抱这一步呢。
    裴淮舟眼神游移,脑子里止不住地浮现出余凭月像对着慢慢一样,手把手地教自己转魔方。
    不行!绝对不行!
    除了拍戏,他连女孩子的手都只牵过一次,他接受不了上来就这么刺激。
    虽然唯一牵过的那次,对象也是眼前这个人。
    但那时候不一样!
    那时候,裴淮舟真的满心以为,就像自己喜欢她一样,余凭月也是喜欢自己的。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她那时候毅然决然出国的理由是什么。
    甚至自己连正式的告白都没有实现,两个人就这样错过了。
    不对,不要继续想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和余凭月目前的关系,按照余凭月刚刚对慢慢说的那样,仅止于曾经的邻居。
    连朋友都不是。
    他怎么可能让人手把手教啊!
    裴淮舟胡思乱想之际,旁边的慢慢叹息一声:余姐姐,我们先开始吧,爸爸好像又在发呆了。
    小不点已经习惯爸爸时不时的发呆行为了。
    在海岛拍节目的时候,他有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神游天外的表情。
    每到那个时候,慢慢就会听见爸爸幽怨的叹息,然后在爸爸萧瑟的神情里送上一颗苹果,成功把老父亲逗开心。
    余凭月还没说话,裴淮舟先反应过来:我没在发呆。
    他只不过是,一不小心想得有点多。
    慢慢意外地看着自家老父亲,这还是爸爸头一次提前清醒过来呢!
    就是脸上红彤彤的,好像个大苹果。
    裴淮舟轻咳一声:我没事了,现在可以教魔方了要怎么教?
    他有些紧张,不住地往余凭月那边看。
    是要像慢慢这样教吗?
    余凭月:你不是小朋友,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她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才淡淡开口。
    裴淮舟一怔,原来不是手把手教吗?
    等会,什么叫他不是小朋友?
    说得好像他很期待手把手教学一样?
    他一点都不期待!
    裴老父亲盘着腿坐在一边,看着温柔的余学姐带着慢慢学习魔方。
    这场面还挺温馨的,如果不是裴淮舟气鼓鼓的神色,以及两人时不时的交锋,小缘都要以为这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小缘见过很多修罗场,但眼前这两人的情况,她还真没见过。
    想象中的两人:眼神里充满了800字小作文,粤语情歌连播三百首都唱不完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实际中的两人:在慢慢面前争宠。
    没错,就是争宠。
    一开始,的确就是普普通通的魔方教学。
    余凭月擅长转魔方,一方面是因为她脑速过人,即使是完全陌生的魔方排布,她也能马上判断出来怎么解。
    另一方面,就是她手速真的很快。
    崽崽不在的情况下,小缘有一次看到余凭月连着扭了二十个八阶魔方据说是为了放松大脑。
    恐怖如斯。
    这会儿,带着崽崽,速度自然没有那么快,但还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因为慢慢是新手,常常会扭到一半,就忘记刚刚自己扭到哪里了,如果余凭月帮她扭好,慢慢就没办法学会,但如果回到最初的样子,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又有些难度过大了。
    所以每一次余凭月都会恰好把魔方回转到崽崽做错的前一步。
    她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哪一步在哪个位置,她都记得非常清楚。
    哪怕是旁观的裴淮舟也不能不承认,余凭月教慢慢的时候,比他细致得多。
    老父亲不是不愿意这么细致,而是他的脑容量不允许。
    但是,为什么慢慢比他还学得快?!
    裴淮舟自尊心简直被打击到了,他好歹也是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居然连崽崽的学习速度都不如,这是真实存在的嘛?
    但仔细一想节目上的表现,似乎他一直都不如崽崽。
    哦,那没事了。
    如果真的,人的智力顶点是高考的时候,那慢慢岂不是已经是小天才预备役了?
    她现在就已经可以把老父亲吊着打了!
    话是这么说,老父亲还是要为自己挽尊一把的。
    不能就这么躺平啊!
    眼见着余凭月再度靠她的魔方神技把慢慢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而老父亲因为教学进度落后于慢慢,已经快被崽崽忘在脑后。
    裴淮舟咬了咬牙,使出浑身解数,开始琢磨那个方方正正的小魔方。
    只可惜,他的天赋,似乎完全没有点在魔方上。
    或者说,他大部分的天赋估计都点在了外貌这一特质上,除了长得好看,别的嘛
    他试着自己转、跟着转,甚至干脆让女儿来当小老师教自己转。
    正牌老师余凭月就在旁边淡淡看着,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慢慢小老师很快就败下阵来:爸爸,我根本教不会你呀!
    裴淮舟:
    打击也太大了!
    于是,破罐子破摔的裴老父亲,开始和余凭月强势争宠起来。
    具体来说,就是使用各种方法让崽崽多和他说话,而不是一门心思扑在余凭月的魔方教学上。
    魔方什么时候都可以学,但老父亲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的呀!
    裴淮舟觉得自己逻辑非常严密,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甚至直接放弃了学魔方的年头,开始哼哼唧唧地对着女儿撒娇:昨天爸爸没给慢慢唱歌,慢慢是不是没睡好?
    崽崽哪听得了这个话,连忙放下手里的魔方,就要哄自家爸爸。
    余凭月:
    好幼稚。
    好生气。
    他为什么可以摆着一张狗狗脸,哄得小不点觉得自己都忽略了爸爸的心情,内疚地给爸爸捏肩捶背。
    明明是她先来的。
    明明今天陪了慢慢一天的人是她。
    慢慢不想玩魔方了吗?余凭月轻笑一声,没关系,我们也可以玩玩别的,好不好?
    哄孩子,她也会。
    裴淮舟:?
    可恶!
    不就是陪孩子玩吗,谁不会?
    不就是扭个魔方!
    等会
    哦,他想起来了,他确实不会,那没事了。
    慢慢愣住了,小崽崽的脑袋被两个大人成功绕晕了。
    她呆呆地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爸爸,余姐姐,我应该先回答谁的问题呀?
    小崽崽已经晕头转向了。
    当然是我的!
    我。
    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随即,二人对视了一眼,余凭月垂了眸子,裴淮舟别开了视线。
    慢慢想回答谁就回答谁。裴淮舟不好意思地低咳一声,强行解释。
    观察员小缘:欲盖弥彰的你好像背着米从人家仓库里跑出来的可疑人物哦。
    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且,只是不小心同时对崽崽说了话,又不是不小心亲到了,裴淮舟的表情怎么看起来那么傻?
    好像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一样。
    相比之下,学姐的表情就正常多了。
    考虑到大部分时候她都没什么表情,似乎这个结论也有些没有说服力。
    最后,慢慢崽纠结了半天,还是先回答了爸爸的问题。
    小不点把爪爪搭在余凭月手背上,安抚姐姐:姐姐,是爸爸先问的,我先回答爸爸哦~
    虽然爸爸很重要,但是善良的崽崽是不忍心任何人伤心哒!
    她捧着自己的脸,露出个萌嘟嘟的表情,把余凭月逗笑了:好。
    余凭月当然舍不得怪她,两个大人同时问她问题,她怎么可能同时回答两个人。
    这笔账,要记也是记在裴淮舟头上。
    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裴淮舟忽然背后一冷,感觉自己好像被记小本本了。
    他没在意,还在专心致志地问女儿:那慢慢睡得好不好?
    肯定不好吧。
    他这个成年人,突然离开了一直在身边的女儿,也会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好,更别说慢慢这么个小崽崽了。
    裴淮舟想,他等会一定要好好哄哄崽崽,争取让崽崽今晚上也能
    睡得很好哒!慢慢点点头,一个梦没做,直接睡到大天亮啦!
    裴淮舟:?!
    老父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倒不是说他觉得慢慢睡了一个好觉不好,而是女儿就这么舍得离开他吗?
    他在家里入睡困难,小不点直接倒头就睡?
    这剧本,是不是哪里不对?
    噗!小缘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自己嘴巴,嗯(你)们嗦(说),嗯(你)们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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