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这个,嫂嫂你
    君上日后若喜欢她们,不失为一件好事。
    淳风整个人呆住。嫂嫂你在说什么。
    阮雪音深知时机已至,盘算了接下来路程,命薛战启程。
    待车马之声规律响起来,阮雪音确定小声谈话不会被外头听见,方再次对上淳风灼灼的眼,将与淳月说过的话,关于社稷、天家传统、君权规则下前朝后宫的利弊关联,又说一遍。
    更详尽,因为淳风更难说服。
    顾淳风安静听完,胸腔起伏,方想起九哥的嘱咐,心想最了解嫂嫂的果然还是他。
    我知道了。
    阮雪音万不料她是这反应,试着说结论:所以
    所以嫂嫂如约去深泉镇待着,九哥会有周全之法。
    你没明白。他若不充实后宫,不恢复君权治下必须遵循的传统,后面的路会很难走。若无这场大变故还罢,难有难的走法,但现下朝廷、整个国家元气大伤,必得以最完备之法恢复。阮雪音看进淳风的眼,声声切,
    如今只剩两国,蔚国疆土扩、兵力增,又在推新政,与祁国的实力悬殊已经缩减,且还在不断缩减他再是能耐,毕竟要带领万千臣民,怎能妄凭一己之力、挽所有狂澜?重建一个强有力的朝堂乃当务之急,让皇室开枝散叶、构筑后继有人、社稷繁荣的态势更是必须,而后宫
    嫂嫂别再说了。淳风绷紧脸,抿紧嘴。
    阮雪音心知这是有些被说动了,乘胜追击:我彻底消失,事情会好办太多,臣民之心、朝堂气象,后续他所有施展都会更少阻滞与束缚
    嫂嫂别说了!
    有我在一日,他便会直接放弃后宫这只抓手,等于自断一臂!他想接我回去,就必定要为之诸多筹谋,而这些筹谋是否全有利于重固社稷,没人说得准!还是那句话,若无此役,我有信心与他同进同退、拼力一搏,但时势不同了,人不能与势对着干,尤其是他!
    顾淳风真是后悔。
    自嫂嫂开口她便不该听,听得越多,知道的利害越多,抉择就变得艰难,决心就开始动摇。
    九哥千叮万嘱的理由她很清楚,是不想失去嫂嫂。所以她一口答应。
    如今嫂嫂的理由也很清楚了,且有些清楚得过分,让她不得不挣扎。
    真会那样难么?半晌她问。
    当然。你以为那些历朝不曾改的规则,凭的是君主喜好?都是必须,所以成了传统,遵循这套规则,才有社稷之固。
    那我们为何,为何还要改易传统。淳风喃喃,指女课。
    我们本没有错的。女课也罢,妻妾之制也罢,我们支持前者,反对后者,初衷都美好,在此役之前,也确在推动世代进步。但大乱发生了,势变了,江山社稷被釜底抽了薪,人就只能往回退,先将那势恢复到稳固时模样,再图下一步。
    所以嫂嫂退了,一退到底,假装从未与九哥有过白首之约,让他以传统重筑一切,填补大乱砸出的深坑?
    是。阮雪音笃定答,这漫长一役的钥匙,蔚国是竞庭歌,祁国是我,若无我们俩被分送两国为桥,牵出短短五年间四国攻伐,哪来今日局面?你看竞庭歌消失了,蔚国就定了,大祁也是一样!为始者为终,才锁得上该锁的门。
    这么些天了,嫂嫂为何挑在此时对我坦白?
    因为大祁的皇后被反民暴民杀害了。阮雪音沉声,足证皇后与谋逆者不是一党,足以激起民愤,更叫举国明白:君上忍痛割爱、这般处置中宫,不过是为了对臣民有所交代。这样的君主,先国而后家、先天下而后己,怎不叫人敬重拥护?这样的收稍,百利而无一害,你说呢?
    所以让上官妧扮作你,是嫂嫂你的主意。
    阮雪音深吸一口气呼出,我说了要送她出祁宫。以成三进三出的曜星幛预言,苏晚晚在太乐署她的房间内找到几张面皮,与我像的,与你像的,还有与竞庭歌像的,各一张。
    淳风背脊发凉。
    应是为之后筹谋,怎奈技艺还远不及其母。但坐在车内扮成我,顶顶够了。
    那劫车杀人的暴民
    不是我安排的。阮雪音坦诚,但我确实认为这件事发生的可能在八成以上。
    总归她已半死不活,又发不出声,不会叫人觉出异样。
    阮雪音脸上似蒙了一层雾气,护送她的是禁军,反民不大会硬拼,一旦决定刺杀,多半是用火用炸药提前准备,可保一击而中。
    如此,她的遗骸就无法被辨认,没人会发现她不是你。嫂嫂真是什么都算到了。顾淳风轻声。
    也是赌,但确实是成算很大的赌。
    纵无这场袭击,她中了毒,也活不了太久的。所以嫂嫂此赌,只有赢,没有输。
    跳入这浑局里经年,我终于还是,双手沾了血。阮雪音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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