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多年与家中不睦、父子不和竟是伪装,上官朔和文绮谋局他根本全程参与其中?便如阿姌自幼被送往祁宫,他少小离家也是步骤?
    可竞庭歌在详述当日如何被上官宴于文绮家的围墙外抓包时,分明说,此人亦不谙前尘事,故才面对面问文绮。
    但若彼时问答也是戏呢?竞庭歌在墙外,上官宴是知道的。
    而她们都曾猜想,上官家三个儿女虽非一母所出,眼睛却极似又不是上官朔的传承,很有可能,他们的母亲,是姐妹。
    竞庭歌说在麓州一起生活时,也曾于某个深夜与他探讨此题,对方没否定这种可能。【2】
    算是高明的应对。
    那么问题来了,去冬祁蔚边境,上官妧对上官宴说的什么。
    彼时顾星朗明确交代,听完了,要详细禀明。
    禀了么?
    禀了。顾星朗仍望藻井花影,自阮雪音讲出上官宴三字便没作回应,直到此时,说上官妧告诉他,他的生母不姓姜,姓宇文,是文绮的亲姐。所以文绮实乃他姨母,从不曾借昔年诊病加害他母亲更不算鸠占鹊巢,如今人已过世,希望他能放下仇怨,专心致志振家族。
    就这样?
    就这样。
    你信这是全部么。上官妧大张旗鼓要与兄长说话,就为了替文绮讨一个原谅?尽管这样一桩隐秘,确也值得澄清。
    顾星朗在阮雪音的沉默中辨出了意味,又半晌道:苏晚晚今番指上官宴,难说不是文绮遗命,有意造乱。而上官宴辗转青川小半生营商,于国,大有用处,论与各行当三教九流的人交道,朝堂上一众士大夫又或名门才俊,都不及他。
    可他现下任侍中,游走于你和群臣间作传声筒,虽乃要职,并未在这方面尽其用。
    马上就要尽其用了。
    阮雪音近来忙于张罗女课和带孩子,又因他有意不谈前朝事,于许多变动浑然不知。是调了他任新职?
    顾星朗坐起来,看着门框间摇晃的桃杏阴翳,我设了个新司。盐铁司。
    阮雪音怔了怔,辟出来专事盐铁?这两项原归户部司。
    嗯。
    那粮料、茶叶、丝织
    自还归户部司。顾星朗转脸笑看她,想什么呢。
    当然必然。否则要生乱了。让他做长官么?
    嗯。
    底下人,都用你去秋殿选出来的,寒门子弟?
    顾星朗笑意愈浓,盯着她目光灼灼又似染桃杏阴翳,我家小雪的玲珑窍,尽皆长在夫君心上,能从无猜到有,从一猜到二。
    这是要以盐铁司为抓手,让上官宴做头鸟,割世家在朝中的盘根了。无论恩荫还是举荐,其源都在这些家族,要彻底重塑格局,必得另起炉灶,步步为营。
    去夏天长节果然只是开盘菜。
    然信王谋逆与三国争端才刚过去不久,是否激进了些?一直没问过你,纪相请致仕的真正缘故。当不因竞庭歌效蔚,而因在韵水发生的一些事,是它们促使他开年后接连动作。
    惢姬大人对世袭君制怎么看,可有评断?他冷不防,以问对问。
    阮雪音未料及。而据实答为大逆。才经了去冬,她不愿说些虚实莫辨的空话惹他烦心。没怎么说过。
    顾星朗点头,自站起又伸手拉她起,女课那边你须多盯着,破传统立新规,引安身处世之思想变化,初衷好,却也易让别有用心的人钻空子、作他用。
    阮雪音应,道过几日便要和淳风去瞧,又入里间更衣,好说歹说方婉拒了顾星朗同往帮忙的好意。
    收拾毕,两人出门,快抵门边时她忽反应:上官宴的任令已经下了?
    是说要不要因苏晚晚之言再斟酌、就此确定让上官宴领此职。顾星朗看重他辗转青川营商的经验,多半会让他出门走访探查一些时弊、解决一些沉疴。而盐铁属大政,关乎国家命脉。
    不妨事。顾星朗轻答,且不论其言真伪以可能的远患阻切实的近忧,没必要。我面前正下的这一盘,非他不能胜任。有些问题,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上官宴新官就位在三日后,又三日顾星朗再下令,要其作为盐铁使往各地查访,即刻启程。
    启程前新司长官入宫看女儿,就在清晏亭。每隔半月探望一回,每回半个时辰,已是常例,距离上次其实还不到十日,但因他要出远门,会许久见不到,今上特赦,临行前见一见。
    又不是一去不回,别离场面这样声势,叫人看着心酸。上官宴抱了孩子便不撒手,阮雪音在旁没忍住道。
    按理稚儿认人更凭常日相处,照料她多的、总见着的,会视为亲人。但上官宴真似与这孩子有缘,每月只两回,阿岩却十分认得他,见了面灿笑比对着顾星朗更甚。
    或因竞庭歌怀孕期间是此人全程悉心?
    阮雪音自知这类关联荒谬,仍作结论。
    她跟她娘亲一样,同我呆一处,自在。上官宴低着头逗哄,又和小娃娃勾手,真如父女,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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