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朗第三次伸手,主动握上她手,别怕,说给朕听。
    这副容颜这般柔情,是个女的都招架不住吧?淳风就在近旁,头回见识顾星朗施这层功力,感叹之余便瞥阮雪音。
    阮雪音心思却似半分不在顾星朗身上,仿佛关注苏晚晚,又像聚精会神于长阶下。
    以至于淳风眼神飘过来好一会儿她方接住,不明所以,回了一个了然的笑。
    真笑得出来。
    顾淳风也见怪不怪了,反常必有把戏,见机帮衬便是。但闻苏晚晚开口,犹犹豫豫地:
    回君上,此曲乃奴婢随手之作,并非什么沧海遗珠,诸位贵人不识且不喜,实在应该。
    顾星朗颇意外,所以曲名也是你自拟的?
    是。她这般答,起身跪拜,叫君上为拙作动干戈,还劳贵人们题诗作画,奴婢不才,知道错了,请君上责罚。
    知道难听还在天长节上奏,还奏这么久,故意的吧?为了引君上注意,得封赏入后宫?淳风如今也学着了,没事先招呼她,又点了她参与,便是要她临场发挥,而她身经数战已经很会演自己。
    奴婢不敢!
    不敢也弹了!我说
    是本宫要小挽姑娘择一首鲜有人知的曲目筵席上献艺,图个新意。她也不过奉命行事。阮雪音道,且拿出自己的心血,虽不尽如人意,到底大才,亦是大诚。君上您说是吗?
    顾星朗不转头,微笑算应,依旧看着苏晚晚,很有些喜欢的意思。
    顾淳风撇嘴一声咳,既如此,继续咯?这一张张卷,谁拿魁首,九哥钦定吧?便扬脸望阶下众人,
    诸位可都把愿望想好了,指不定大运一砸,泼天的圣恩便到了自己头上。这般说,还觉不过瘾,复向顾星朗,
    君无戏言,除了君位什么都许,九哥您说的啊!我们都记着呢!
    是该这么演吧。顾淳风且说且瞧兄嫂神情,放下心来。
    顾星朗终停了观美人,坐正,示意将各卷展开一一再审,看了许久似为难,蹙眉道:
    四时节气,乃至于声儿的年字,其实都堪与岁岁挂钩。不好定夺啊。纪相,
    纪桓应声起。
    你是朕的老师,学识冠大祁,这裁定之职,合该你当。
    涉君恩,岂容臣指输赢。纪桓颔首恭沉,这般大赏,以臣私心,说不得便定给瑜夫人了。
    难得听纪桓玩笑,该也因天长节融融气氛,众人皆笑,十分和煦。
    要你裁定,你便定给了瑜夫人,朕也不能说什么。顾星朗亦笑,晚苓你有何心愿求许么?
    纪晚苓深觉顾星朗已非昔日少年郎。这场渐行渐远搁浅的不止是旧情,还有她对他的把握。
    她开始把握不住他了。臣妾所求,却不能出纰漏,郎君千岁,妾身常健,岁岁长相见。
    他以为她会言家国康泰。
    却是这首《春日宴》。
    阮雪音莫名觉得此答为暗语,该是他二人旧年默契,纪晚苓拿不准顾星朗要做什么,又多半在麓州受了惊吓,临阵敲往昔的钟,提醒对方无论如何手下留情。
    顾星朗但笑,这个已经实现了,不算。又向纪桓,相国你看,定给瑜夫人,她这点愿景不够朕大赏大赦的。罢了他长声后仰,眯眼望阶下两排无尽筵席,目光及处,人人敛首,
    以学识论,当世堪与纪相比肩的,麓州温先生。恰逢今日在席,先生与相国一同定夺吧。
    温斐自谦让,顾星朗再请。让不得,他出席位御前观卷。
    纪桓和温斐都下了场,怕是要将杀鸡儆猴的猴子们全发落来评卷才算阵势成吧。竞庭歌津津有味,暗忖顾星朗弈棋是好看,加之阮雪音灵光,恐怕就要帮忙了。
    果听阮雪音道:既是大儒们商议着定夺,两位难显公允,臣妾浅见,不若请场间有识之士都来品评,共下结论。
    参与诗画的都是小辈,有资格品评的便只能是长辈。没人起身,顾星朗一副游戏之态随意笑点:
    柴将军你为武将,于诗画见地上必与文士们不同,无妨来判。
    紧接着再点薛战的伯父、檀萦的父亲、举国望族们此代当家人,七成列御前。
    不急,众卿慢慢看,细细赏。苏晚晚在侧自要侍奉,顾星朗就着她手啜美酒,然后各陈自己认为胜出者,提名最多的赢今日大赏。
    夜色如墨,商星在西,东有南斗,旁侧一条浩瀚光带正是天河。因不踏实今日夜宴,阮雪音昨夜下过功夫,事缓则圆,险中求夷。
    便见温斐巡完诸卷,长身拜:
    启禀君上,草民已有判断。
    第六百四十六章 许愿
    他禀这句时正立最边缘左一卷前。
    与其他清楚表四时节气的诗作画作或宁王的乐谱、小世子的大字都不同,那是一幅泼墨山水图。
    如云游走的黑白,瞧不出哪是山哪是水,仿佛枝叶的线条也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的都有,叫人错以为天地倒序,或者镜像相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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