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微笑点头:你是祁人吗?
    那小厮一怔,有些没头没脑,是啊。夫人为何这么问?
    这般黑法,她不动声色,跟沈疾并不一样。这种面相感觉,像哪国人呢。
    不知何故,总觉得不像祁人。
    但肤色是太作不得准的依据。
    怕是杯弓蛇影了。
    出得客栈,日光正盛,街景还是昨日抵达时的街景,风貌也是夜里独行时的风貌,只是更明亮,更鲜活,杂货铺绸缎铺通通开了张,细长横竿上三两件衣物垂挂起来,和大簇三角梅一同妍丽在淡青砖瓦间。
    却是僻静而盎然的。她甚觉欢喜,步子也轻快,一路沿昨晚方向往街尽头去。途中还经过了一家琴馆
    琴音袅袅飘出来,小镇上空皆有回响。她微讶,暗道此地藏龙卧虎,竟有些风雅韵味。驻足一瞬略往里瞧,才发现并非琴馆,却是卖字画的。店中无人,想来奏琴者在后堂后院。
    回来时有空再逛。她暗忖,继续往前,行过大片青砖墙终于到了拐角处那扇高阔石门下。
    也便看清楚了门顶两个大字。
    书院。
    第三百三十三章 劝君惜取少年时(五)
    将入午时,日头鼎盛,大片光明罩在通透石门与其后阔庭间,让更深处青砖建筑显得海市蜃楼般不真实。
    书院。自来书院,有官办有私办,而无论官办私办,皆具其名,比如应天书院,再如义门书院。
    直接叫书院。阮雪音挑眉,许是山乡小镇,不讲究?
    却气派得很,虽不大,形制布局竟用心,光这样站在门外已觉不俗。
    她初来乍到,不知能否就这么进去参观,又是女子
    学堂中尚无女子,何况她一个外来访客。没跟着顾星朗,更显唐突。
    便在这时候从那青砖建筑成排的高门间走出来一个人。
    一个小人儿。约莫六七岁,淡青衣衫,袖口襟前皆绣着钴蓝纹边,一整件衣袍,中间同色钴蓝束腰,许因为腰身细,显得下摆有些蓬,看上去就像裙子。
    现如今小男孩儿的腰身也这般纤细了么?
    她再挑眉,颇乍舌。那小童似也看到了她,一怔,径直走过来。
    姐姐找谁?
    竟然是个女孩子。
    头发尽皆束起,远看时与通常书院中学童无异,离得近了,对方一出声,一观面相,可不是个娇软女孩儿家?
    你是这里的学生?答非所问,以问答问。
    那小女孩得趣,一笑,灿如春花,是呀。亮晶晶眸子望阮雪音片刻,姐姐你真好看。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一顿,似觉得哪里不妥,再补充:
    你这么好看的女人。
    所以她见过同样好看甚至更好看的,男人?
    是顾星朗?
    这小姑娘用词倒成熟。女人。她失笑:谢谢。你也很好看。又举眸向书院中望,我能进去吗?
    姐姐还没告诉我,你找谁。
    不找谁。参观。阮雪音笑望她,头一回来深泉,很喜欢,途经你们书院,更喜欢。可以进去吗?
    小女孩眨一眨眼,姐姐是昨天到的吗?
    阮雪音一思忖,是。
    小女孩转几转眸子,若有所思,这事我决定不了。我们这里,没什么人来,更没人说过要参观。但你既能这样随便走,应该可以进来吧。
    好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尤其最后两句。
    能这样随便走,应该就可以进去。
    意思是她能在镇中随便逛,也就可以进书院?
    这什么逻辑?
    按下思绪,阮雪音笑笑,权当对方答应了,抬步便往里走。
    小女孩迟疑一瞬,忙展了两只胳膊拦,别。语声清脆,如山泉叮咚,我方才随口说的。姐姐还是留步,万一不能,夫子要骂。姐姐跟谁同来的,不若回去商量商量,跟我们夫子打好招呼?
    还是很莫名其妙。她怎知自己有同伴?先前又问是否昨日到的。
    总不会,这书院也是他在民间的窝?这些孩子都认识他?
    你一个女孩子,怎的也在这里念书?遂不勉强,收了步势,立在门下笑问她。
    那小姑娘像是没听懂,为何不?年纪到了,不都得念书?
    这话阮雪音爱听,毫无男女区隔一视同仁。但爱听是一回事,世情是另一回事,
    你们这书院,男女皆收?
    小姑娘瞪眼,还有分开收的?
    轮到阮雪音瞪眼。这孩子不知道女子是不被允许入学堂的?
    呃,她无言以对,比较少。不太有。
    什么不太有?
    没有女子入学念书。这个世代,整个青川。算了。她心道。你上学堂多久了?你们
    话没问完。远处青砖建筑间更多高门被推开,陆陆续续走出来好些人。
    皆是淡青衣袍,钴蓝绣边,高高低低,有男有女。
    单看个头,最大的约莫十四五岁。
    最小的跟眼前这女孩一般年纪。
    或结伴或独行,都往同一方向去,英姿飒飒,意态昂昂,面上盛光足叫日色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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