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也不叫沈疾。据说是一个冗长得叫人记不住的名字。回程前的倒数第二日,顾星朗送他沈疾两字,而黎叔问他要不要跟他们回霁都。
    他不回答,第二天早上乌青着眼圈说了好。
    十日之后,霁都出现了一名叫做沈疾的少年。
    十年之后,茫茫青川半壁河山都晓得了这个名字,人们叫他沈大人。
    所以纪齐八岁以前并无沈疾此人,这话没毛病。
    那八岁以后呢?八岁到十岁期间,我也没烦过你啊。
    那时候你我不熟。
    那时候顾星朗一心要带沈疾在身边。却因为此人来历不明
    并不是真的不明,至少去过不周山的一众人都能证实其身份人品。
    但顾星朗是大祁最贵重的两位皇子之一。做他的跟班必得经过严格筛查,层层考核。
    因此最初那两年,沈疾住在相国府。
    纪平每每去骐骥院骑马,总会带上他。此为沈疾强项,射箭亦然
    不周山十四年,打猎巡山是生活,骑马射箭是日常。纪平带着他,更像是带着半个随身教习。
    但他的武艺是黎叔教的。沈疾大概是黎叔平生收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非皇子出身的徒弟。
    他十四岁才开始习武,不过两年便能与一众年轻将士打成平手。黎叔说,除开他身形高大健壮、天生习武材料,禀赋、勤奋、多年山中生活之基底也都是缘由。
    是故那两年沈疾虽居于相国府,却因成日习武用功,与纪齐接触并不多。好容易靠着时间积累攒了些相熟
    两年已过,沈疾进宫,做了顾星朗的随行护卫。
    所以纪齐八岁到十岁期间他们不熟,这话也没毛病。
    而自那之后,但凡沈疾来骐骥院,必是陪同顾星朗。真正开始指导纪齐骑射还是近六年的事
    新君登基,沈疾步步高升成为沈大人,开始频繁出入禁军各大营,自然也包括骐骥院。
    也因此,纪齐总说沈疾只算他半个老师。此论断相对公正,也非常遗憾。
    是我运气不好,生不逢时。他气闷,自觉无话可说,转了半腔郁郁向淳风道:你一个女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这时候开始学骑马?还要劳动我哥亲自教?
    淳风似是兴致不高,又像还没睡醒,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回:学无止境,岂能为年纪所阻?且我是公主,当得起沈疾亲自教。他不教难道你教?
    我教啊。
    淳风白眼再翻:我都有沈疾教了干嘛要你?退而求其次,我傻吧。
    你等会儿纪齐直瞪眼,什么叫退而求其次,谁是其次?
    纪齐,顾淳风自觉最近已经非常淡定,淡定而心如止水,却还是被这毛头小子幼稚鬼闹得忍不住呛声,人贵有自知之明。你的技艺水准我不怀疑,但这大祁境内能排在沈疾前面的超不过三个吧?剩下的人不是其次是什么?
    你
    我不想说这种话,你也别自起话头。现在开始,别跟我讲话,你刚在干嘛不能去继续吗?我要上课了。
    他刚在马厩前同竞庭歌磕巴。也被教育了一番。为何这年头姑娘们一个比一个嘴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骑马射箭就更不会,倒个个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他打压得毫无招架之力?
    这般想着,更觉气闷,转身去看仍立于马厩前的竞庭歌。
    她也在往这边看。
    而沈疾和淳风都顺他视线发现了那抹红紫。
    实在也非常点眼。只是甫一进来他们便在讨论马场跑道修缮之事,谁都没往那边看;紧接着纪齐过来打岔,三个人注意力都放在对话上,也没人意识到远处马厩边还站了个人。
    院使大人就站在两拨人中间,半晌没能上前来向公主殿下问安;隔着相当距离,自然也插不上话;总算在众人转头看竞庭歌时被捎带手注意到了
    何大人。沈疾抬步过去,颔首致意,我奉君上旨意带殿下到此学习骑术,以后短则一两日,长则三五日,会时常过来。还请大人帮忙安排,殿下上课期间,骐骥院暂不对外开放。每次最多一个时辰,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岂敢。院使大人笑眼弯弯,满口答应,乍看之下倒真有几分佛像。
    这边厢淳风望着远处红紫交叠,下意识挑眉,她怎么在这里?并不转头,轻声又问:你带她来的?
    开什么玩笑。纪齐也低了声量,我来看我的马。她突然便出现在马厩旁。我还吓了一大跳。
    顾淳风白他一眼,你是吓的还是惊喜的?
    纪齐一咳,认真想了想答:惊吓多过惊喜。又不动声色朝那处望,她可真是百无禁忌,哪儿都敢去,逛个骐骥院跟逛自己家似的。
    你没见她,在宫里行事也跟在自己家差不多。顾淳风轻声再道,连跟九哥说话都是全无顾忌。比我还敢讲。
    是吧。纪齐保持视线,摇头晃脑,感叹出两声啧啧。
    你没乱说话吧?她顿一瞬,开口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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