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络生日,大家决定给孕妇办个庆祝宴。
    她本人想吃长寿面,除了齐案眉外一致同意烤蛋糕,觉得可以两不误。蛋糕是什么那几个小崽子还不懂,就知道面包窑里能出好吃的,尽天馋。
    白络颇有先见之明,觉得她们要是想做蛋糕那可不大容易办起来,孩子们铁定失望。结果那俩人还是轰轰烈烈做了,大中午吃完饭就开始打鸡蛋。换着人来回搅蛋清,纯手工筷子打,出点沫不容易,出奶油那就别说了,搅翻天了也就是泡沫更细点,还是流动液体。
    她俩精神可嘉,孩子们眼巴巴盼着,齐案眉作为天选厨娘给她们加油打气,想添手帮忙二位还不乐意。
    “绝对不成,我话撂这。”白络很是笃定,凑在两人中间观望,看她们哼哧。
    结果就是二位师傅忙活半天,最后摊了一锅鸡蛋饼。蛋黄勉强拿来烤了面包,不一样就是这面包加了些煮过的羊奶,味道多份奶香。
    小石榴转着酸软的手腕,整个人累瘫倒进彭媛怀里,大咧咧坐在她腿上:“千金难买早知道啊。”恨不得跑到半天前告诉那会天真的自己。
    “我不早提醒过你?也得某人听得进啊,说什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看倒也确实,起码证实了我这个真理。”
    小石榴更难过了,嚎了两嗓子,“你今天寿星公,我不和你计较!”转头就和彭媛哭诉,称“络姐欺负我!我哭给你看!”光打雷又不下雨,把孩子都嚷跑了。
    “吵死了,幸亏两小的没遗传你。”彭媛哭笑不得,她自己也累,自家小朋友一句话,她跟着瞎忙了半天,收场也是她做的,谁让她宠妻无度呢。
    “唉…我就是觉得可惜,好不容易络姐过上生日,怎么能没有蛋糕吃。”
    她小时候过生日,不管条件如何,她妈总会在第二天一早,神神秘秘捧着一杯奶油花,在她睡醒前一刻放在她的床头。她的生日便是从一杯奶香味的纸杯蛋糕开始快乐的。
    “你有这份心意就够啦,知道你太爱我。”
    她俩吵嘴皮子的革命友谊,不会因为一杯无疾而终的蛋糕就嘴软。
    “少肉麻我,吃长寿面吧你!”
    齐案眉给她做。咸骨烫炖到奶白色,手擀面切长条,给不喜欢吃汤的人做了两份拌料,番茄鸡蛋和咸肉酱洋葱。
    “我得挑根最长的,越长越长寿。”
    又是团团围的聚餐,砂锅里热着面,白络端着碗拿筷子从锅里把面挑出来。
    小石榴不怀好意,假装随意地问:“这说法灵么?”
    白络很欢快地夹面条:“灵啊!”
    “那我嚼碎了喂你呗。”她大概是皮又痒了。
    白络皱着鼻子剜她一眼,哼声不想计较。
    “彭医生你给她这张嘴好好治治,气人精。”
    欢腾地呲溜声此起彼伏,这个生日过得还不赖。小石榴最后良心发现,讨好地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捶背捏肩,二胎宝宝似是感受到喜庆,在她肚子里胎动,满屋子大人都不是第一次经历,欢喜之余更多是欣慰,唤着小崽子们过来挨个摸肚皮。庆祝着诞辰也希冀新生,这可能就是生日的意义。
    “七崽也要过生日。”
    她羡慕妈妈生日这天当了全家的老大。虽然和平日也无异,家庭地位还是要拎清。但她羡慕啊,尤其是一早齐案眉就告诫她,妈妈今天寿星公当老大,七崽要好好听话,妈妈的要求一律满足,这是老大的特权。
    “哎呀,妈妈给忘了,七崽生日哪天来着?有谁记得么?”
    小家伙急死了,“我记得我记得!后后天,是后后天!”
    她记得个屁,刚学会的时间词就拿来吹牛用。从小到大就没给她过过,再说了她生在酷暑,这才春分时节,误差大的离谱。
    “夏天好么,七崽四岁。”
    还有不到五个月,等二宝出生确也可以办一回。得到准话的小孩也不闹腾了,因为齐案眉捏着她的小耳朵告诉她,小朋友的生日是妈妈的受难日,妈妈吃了很多苦,骨开十指生下她,要对妈妈说一万遍的爱才能消灭怀胎的痛苦。
    “妈妈辛苦了,七崽最爱妈妈了~”奶声奶气地告白,小心翼翼抚摸白络鼓起的肚子,得到白络一枚吻。
    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小脸一脸严肃,在白络怀里待一会,若有所思,“爱妈妈爱妈妈!我以后要和妈妈说好多好多遍,这样妈妈生妹妹时肚子就不会痛痛。”
    天真稚嫩的语气让两位家长暖心又无奈,像撸小动物一样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亲脸蛋揉揉脑袋,怎么表达都不够。
    天刚黑七崽就困了,给她洗漱完抱到被窝里,大人趁着时间早,开始熬麦芽糖制造惊喜。
    上午便将水培养了一个礼拜的麦芽剁碎了,米面放入锅中加水小火熬煮,多次快速搅拌防止糊底,熬成米糊状加入剩下的麦芽碎搅拌均匀,然后退火盛出。因为现在的温度达不到最佳发酵条件,锅中加水,用灶内的灰烬保持水温,将装有麦芽糊的罐子架在锅上,持续发酵使其出糖水即可。
    将发酵好的混合物过滤出糖水,米渣留着喂鸡。先大火熬煮,鼓大泡后转中小火,糖液慢慢开始变黄,继续边搅拌边观察气泡,等到气泡变密集,锅铲将糖液提起能形成倒三角的流态,碗底刷食用油,盛出糖液。待其稍微冷却,手上沾点水,便可扯糖。一拉一扯反复上百次,颜色从焦黄变白,期间力气不够可借助擀面杖,两人操作,直到最后呈现米白色、有纹理,糖基本就扯好了。炒一锅熟米粉,将糖搓出适合的粗细,切成拇指大小,裹上米粉防止粘黏,罐装保存。
    传统麦芽米糖,甜度适中,吃起来也不粘牙,老少皆宜。
    扯完全部的糖夜已很深,洗漱完熄了油灯便躺下。油灯也快要燃尽,明天要去前山收松脂。
    前山便是之前寻小黑彭媛她们走的那条路,要出村。山虽然离得远,但只要走过一些平路和缓坡,前山的山脚便有许多松树,三天前割的口子。枝干和树根已聚集不少乳白色松脂,松脂里掺了很多松针和树皮屑,需要将它们采集回去融化,过滤杂质。
    因为怪人进村这事,白络十分担心坚持独自去采松脂的齐案眉。她挺着孕肚送到村口,给一人一狗挥手,见齐案眉还在回头,她指指自己的脖子又指指身后,手捧成喇叭状在嘴边,叫她注意安全。那人咧着嘴,最后拉起脖子上的求生哨,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一点点消失在视野。
    整个上午日出前那段时间,阴天让白络心口一直惴惴不安,时不时跑到村口山路那边遥望。彭媛让她放宽心,前山山势好,松林很近,她们上次割得范围也很集中,让她相信案眉的执行力。毕竟是在军队混过的人,机警又能干。
    言语丝毫没能安慰到白络,反而随着时间推移和没有执行的约定让她急得胸口发闷。就不该答应让齐案眉一个人去,她记起多年前同样的恐惧与不安。那么温软胆小的女人,连攀山都不敢回望,怎么能没有她的陪伴。可她还怀着孕,行动实在不便,家里还有孩子,只能再次向彭媛求助。那两人也开始着急,一边安抚她的躁动一边思考对策。
    约定是半个钟头吹一次哨子,山体回环,哨声会在山间回荡,可到现在为止,她们一次哨声也没听见。日头已经爬到山顶,阴云早就散开,雾气笼罩的山谷像是被利爪撕开,绮丽而萧瑟。像是一座逐渐浮出水面的小岛。
    焦急的情绪延长至午后,山林里的宁静被一声声的长鸣打破。那长鸣类似警笛,声音不大,但足够将方圆几里的兽物驱散,将尸群吸引。很快便有车队开到村里,有人在通过呼叫机向她们喊话。内容大致就是传达他们车队是基地政府下派的,希望幸存者不要害怕,乖乖出来迎接。
    她们自知即便躲着不出面,车队早晚也能将她们找到,何况村口都被围住了,房屋低矮植被稀疏,任何外出动向肯定无法逃开那群人的眼睛。于是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便毅然决然出来对峙。
    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脚步缓慢,逐渐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那边见她们都出来了,继续喊话让在原地转两圈,再次遵守后便从车里车外陆续走出不少人。大概十几二十的样子,身穿黑色特勤服,为首的是个女人,轮廓不那么硬朗,拿着扫描仪走到白络一众跟前,仔细扫视后向后方挥手。齐案眉便被放了出来,在女人的示意下回归到她的小家。
    “是亚人家庭。”冒似是长官的女人作出判断。身后那群人还举着枪械戒备的,逐一放下,打开面罩,浩浩荡荡朝她们走近。
    齐案眉还背着她的筐,哨子好好挂在脖子上,只是摊着手,暗示自己的刀被收走了。长官看懂之后让她的手下讨了还回去。
    “别害怕。”齐案眉得以抱着老婆孩子,在娘俩耳边轻声安慰。
    “还记得那年去军队谁接的我们吗?”
    就是这位女官大人,难怪气场那么熟悉。她此时带着下属,也早已认出齐案眉,只是按照程序警戒,叫手下宽心。
    警戒解除后双方都松了口气。女官下令驻扎,车队重又启动,有条不紊开进周围房屋的间隙,利用环境隐蔽起来。
    整天的担惊受怕,一切规整后白络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无声地滚落,偶尔上不来气抽噎。齐案眉心疼坏了,游刃有余地擦拭。她们一家三口坐在炕上,七崽懵懵地,呆呆喊两声妈,见没人理她就不添乱地晃脚丫子。在兜里掏啊掏,掏出一颗碎的麦芽糖,上面粘着许多衣服纤维,小家伙把着手扣。扣得差不多了唔唔啊啊往妈妈嘴里递,可能是太共情了,又因为自己的糖久久没被接受,眼见着眼眶红了,鼻头也湿了,被白络啊呜一口咬了进去。还在她头上摸了两把,带着哭腔哄两句,母女俩很快便又自愈了。
    等她们各自收拾好心情,屋外不知什么时候搭起了大灶,有饭菜的香味飘来。那群车队的人在煮大锅饭,女官还贴心告诉她们,买了她们两只鸡两只鸭,给兄弟伙添碗汤。问拿什么买的,她手下提了一包鼓囊的,打开都是些非战斗用品,女款军绿色体恤短裤,雨衣毛毯睡袋,还有水壶啥的。
    这套是备用品,他们好像有不少个这样的备用品,能这么拿来随手送人。虽然这次并不是送。
    晚饭时在院子里生篝火,乌泱泱坐满了人,开始交流白天的事。如他们所说,是军队下派继续清理尸群的小分队,车上携带了少量病毒血清和大量疫苗。他们这个小分队还有个任务,就是捉拿那个潜逃无症状感染者。显然已经被捕,压在装甲车的关押舱。
    至于车队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女士官向她们解释为跟踪器。被关押的那位原是基地某一科研分队里的成员,因为私自注射试验品疫苗导致感染,起初他与正常人无异,生活极为规律。大概有一个星期的演化期,开始吃不下熟食,慢慢吃什么吐什么,最后演变为生啖血肉,精神也变得不正常,畏光,害怕尖锐的声音。分队的其他成员发现异常后便立马向上汇报,政府发令将其关在一处实验笼里,令该分队进行观察和记录各项数据因其在放饭期间逃跑过一次,技术人员在其左上门牙里打入一颗微型跟踪仪,以防万一。本以为经历过这次之后能够老实,没想到他在悄悄谋划一场更冒险的出逃。之后便是白络她们遇到的事了。
    这家伙把门牙磕掉了,跟踪器定位一直不移动,基地以为他死了,便教外出的车队顺路找回。白络一众搞不懂他为什么执着于出逃,基地政府也在努力挽救不是吗?
    女官脸色严肃,悠悠开口:“他不愿恢复正常。试验品疫苗让他无法被感染者识别,可以在外界自由活动。但我们的各项数据表明,该类无症状感染者与健康人只要进行进行体液交换,例如唾液、性液、血液,则会导致健康人首先进入一个无症状感染的周期,在这个感染周期内可以将病毒通过以上方式传染给其他健康人,但无法被二次感染。直到周期结束,根据个人体质,二次感染可能会持续上一个周期,也可能会进入下一个感染周期,变成有症状感染者。有二次感染便有三次感染、四次感染,只要无症状感染者之间存体液交换,他们便有变异的可能。”
    几人很是震惊,久久无法回神。
    白络若有所悟:“也就是说,无症状感染者之间、无症状感染者和健康人都可以进行病毒的传递,但无症状感染者无法被感染者识别且直接感染。也因此存在一个究极问题,无症状感染者自此以后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们不能有爱人不能进行性交,更不能繁育后代。”
    这样一来,该名无症状感染者就显得异常自私。政府更不可能冒着这样的危险放任一个隐患在基地自由活动,至于基地之外,鞭长莫及。所以一旦有机会,政府便立即下达捉捕命令。车队这次立了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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