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无足轻重,但还是很好奇,程榆礼究竟知道了什么。
    是因为她给宁宁发的那个视频吗?还是他看到了日记呢?她的秘密并不是密不透风的。
    发呆时,同时收到秦漪和秦沣发来的关怀消息。秦漪说给她在直播里抢了件爆款羽绒服,看到图片的时候,秦见月两眼一抹黑,秦漪给她发来大段语音讲这衣服多么美型,秦见月哭笑不得。她没忍心去奚落妈妈的审美,便就这么依着她妈应了下来。
    自从秦沣去程榆礼那儿闹事以后,有一段时间秦见月气得没搭理她。
    从上月开始,她陆陆续续收到求和的小零食。
    秦沣给她发来并不搞笑的搞笑视频。配文: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秦见月面无表情地打了几个哈哈发过去。
    秦沣:过两天我去平城看看你。
    秦见月:好啊,哪天来你说一声,我买点好菜烧一烧。
    秦沣:老妹儿还是这么体贴/龇牙笑
    秦见月发过去翻白眼的表情。
    秦见月与人相处,逐渐学会保持澄明的心境。她相信沟通的用处很大,任何事情说摊开了说会比生闷气有效。大不了激烈地争执一番,争完之后各自反省,又带着反省后的悔意和改进,继续做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
    程榆礼温和从容的处事方式多多少少有影响到她,等到伤痕渐愈,这段婚姻里留下的积极的东西才慢吞吞地浮现出来。
    这样看来,也不是非常糟糕。
    -
    糟糕的是程榆礼。
    这天晚上他没睡好觉,翌日又没醒得及时,是被好几通电话催过来才睁眼。想来是有一些受寒,程榆礼嗓眼是疼的。他轻揉着喉咙,接通阿宾的电话。问道:“什么事?”
    “程总,已经十点半了,我在你的门口,今天这班还上不上了?”那头传来阿宾小心翼翼的声音。
    程榆礼闻言,不得不掀开被窝,一边说“稍等”一边往外面走。
    阿宾被请进他的公寓。程榆礼放下手机,“你先坐会儿,我去洗漱。”
    两分钟后,阿宾的桌前被放来一杯热茶。他受宠若惊,摆手说:“不用,不用。”
    程榆礼说,“喝吧,拘谨什么。”说罢,便转身去了卫生间。
    又过一会儿,他清洗好出来,阿宾蹲在地上跟狗狗在玩。程榆礼把身上的t恤掀下来,套上衬衣,问阿宾:“我落了什么重要的事?”
    阿宾说:“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有两个客户过来,等了挺久。”
    “知道了。”程榆礼神色淡薄,没问是谁,并无波澜,他慢条斯理地穿上西服,戴上见月买的手表,指上的婚戒被阳光折射出一道夺目的光,在雪白的墙面绵延地轻晃。
    这戒指很挡桃花,光是阿宾知道的对程榆礼有意的美女就一双手数不过来了,程榆礼也没有大肆宣扬自己离婚的事,公司里那点闲言碎语很快被他压了下来。因此程榆礼的婚姻状态在很多人看来扑朔迷离。
    “发什么呆?”程榆礼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用它轻轻点了点阿宾的脑袋,“帮我查一个人。”
    “什么人您吩咐。”
    “夏霁,去看看她的网名叫什么。”
    “好嘞。”
    阿宾应完,程榆礼说:“你先下楼吧,我马上来。”
    阿宾知道这是有意把他支开,他懂事地没有多留。
    很快,家里只剩程榆礼一个人。他又折返卧室,从枕头下面取出见月的日记本,他想看一看她的字迹,但手指堪堪碰在纸页上,又被灼痛一般紧急地缩回去。
    再多看一眼,整个人的精神信念都会土崩瓦解,感受到身体骨骼的泞烂破裂。
    快要午时的日光洒在封面上,晶莹透彻,心脏一旦疼痛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他终是没有再次翻开的勇气,怎么取出来又怎么放回去。
    在他的枕下,给他带来心神不宁的梦。在无论如何压抑伤心的梦境里,能够抱住十六岁的她,就是好的。即便这虚无的弥补无济于事,他也很想要抱一抱她。
    程榆礼侧倚在墙上,他皱着眉,心脏好似抽筋一般,强烈的绞痛侵袭身体。手捂紧心口,整理好的衬衣又一次被扯出褶皱。许久才缓过来。
    原来不去看那些字迹,只是想到她,也会濒临崩溃。
    咕噜像是体会到了他的伤痛,摇着尾巴走过来蹭着程榆礼的腿。
    忘了给他喂食,程榆礼拎着狗粮,往小碗里倾倒。
    “想不想妈妈?”手掌揉住咕噜的脑袋。程榆礼轻问。
    进食的狗狗停下了动作,满眼伤心望着程榆礼,在他身上蹭。
    抱着狗狗,他淡淡说:“我也很想她。”
    此时,阿宾发来消息,屏幕上显示一个名字:程如九。
    程榆礼不解,正要问什么意思。
    阿宾已然快速补充道:夏小姐的网名。
    -
    秦见月和严苏遇吃饭那天是个晴天,严苏遇和她说如何收养晓蝶的经过,是有客人将孩子故意落在客栈门口,大雪天里,严苏遇带她去派出所,报案找父母,几个回合下来无果。他认识到这孩子是让人丢弃了,于是不得不喜当爹,那时的晓蝶才五六岁。
    “她很喜欢京剧,天天看戏曲频道,所以一时兴起给她请来老师。”
    秦见月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严苏遇细心地帮严晓蝶调着芝麻酱。她笑得温和,打量着沉迷于海螺片的严晓蝶。
    孩子的嗓音条件并不是很好,加上有三分钟热度的可能,于是秦见月和严苏遇商量着暂时只当做兴趣爱好给她培养,等到发育变声后再判断她的各方条件。
    “爸爸,我给你唱一段吧!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
    “好了好了,不要卖弄,”严苏遇打断正在练嗓的小孩,替她擦着被油渍溅到的领口,“吃东西就好好吃,小孩子吃相不雅是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
    秦见月笑意更盛。
    而后她酸涩在想,不知道程榆礼遇到小孩会怎么样呢?是一如往常的和煦,还是被纠缠得手足无措。不过以他料理小狗的姿态看来,程榆礼应该也会拿捏好和孩子交涉的能力。尽管他总说不喜欢孩子。
    秦见月觉得,即便他们有孩子,他一定也会宠爱有加。
    她低一下头:“我去要个围裙吧。”
    严苏遇艰难地处理着晓蝶的衣物,点头说:“麻烦你了。”
    秦见月去前台找服务员,在柜台前等候围裙的时候,恍惚从旁边两个路人女孩口中捕捉到“程如九”这个名字,她刹那间汗毛立起,竖起耳朵去细听。
    “天啊完全没想到她是这种人,活该被封杀啊他妈的。”
    “我真的吐了,我太讨厌校园暴力了,每次看她直播都蛮大方的,赠品也好多,我还以为她性格很好很善良,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那种千金大小姐。”
    “所以她名字为什么变成违禁词了啊?”
    “不知道没扒出来,我怀疑是惹了什么人吧。你搜她本名。”
    “她本名叫什么?”
    “夏霁,夏天的夏,一个雨加一个齐。快去看,广场上有完整的瓜。”
    两个女生是在门口候餐,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看起了八卦。
    秦见月拿到了服务员递来的围裙,她点头道谢。
    而后没有急着进去,她在旁边的空位和那两个女生坐在了一起。
    和她们一起打开搜索框,输入“夏霁”这个名字。
    一整篇一整篇的控诉赫然眼前。各种各样的投稿,是来自燕城三中的受害者群体,针对的都是夏霁。无缘无故被针对、被扇耳光、被推到鱼池里……与这些人讲述的毛骨悚然的事迹相比,秦见月觉得自己遭受的甚至都算是轻的。
    事件最开始并没有这样猛烈地发酵起来,只是“程如九”这位网红在直播过程中突然断了信号,再也没出现过。
    吃瓜群众去搜索这个名字,发现被互联网上有关她的消息被清洗一空。这三个词成了发不出去的违禁词。
    大家自然猜测,是不是她做了越红线的事情导致被封杀。
    但是很快有人发现,这位网红的小号还在活跃。她甚至在小号开了直播,对粉丝们表示自己也一头雾水。
    被封杀的不是夏霁,是“程如九”这个名字。
    紧接着,因为名字的消失而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她的身世、她的父亲,她和画家陈柳然的联系,一一被好奇的网友们扒了个干净。他们都很好奇,夏霁的好歹是个豪门名媛,她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被用这种方式抹杀身份。
    很快,有人在论坛里提到“这女的是个太妹”,再接着,滚雪球一般,接二连三的网友站出来说自己被她欺凌过。
    夏霁这个名字被推到了舆论高峰。
    秦见月翻阅那些图片、文字,总算吃完这个“瓜”。
    身边的女孩又喊了声:“天啊!她在直播自杀!”
    秦见月滑着屏幕的手指一怔,立刻顺着某个网友的艾特点进了她小号的主页。
    直播镜头里的夏霁披散着头发,没有化妆,万分憔悴。她穿一件很清凉的吊带,不难看出锁骨和手臂上的淤青,是被人殴打过的痕迹。
    她笑着,举着一把瑞士军刀,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刀一刀地划。
    一边念着屏幕上的留言,一边自残。
    网友似乎并没有给她命悬一线时的慰藉与宽容。
    闪动的文字与汹涌的恶意在秦见月的眼前大面积掠过,几乎整片盖住夏霁这张凌厉的脸和凄楚的笑。
    去死吧,赶紧的。
    80姐赶紧死啊,戏也太多了吧?
    打人的时候怎么不割腕啊,戏精玩意,yue了。
    她要是躲过了这场网暴,在座每一个都有责任。
    求求了,快了结吧。你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还死不死了啊?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好吗?能不能割深一点啊?作秀也没你这么假的吧?
    最好不要是演的哦,我出一毛钱给你买棺材板。
    我出两毛,不喝酒,我坐小孩那桌。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在看。后面内容不多了,35万字之前一定完结。感谢在2022-07-26 00:04:09~2022-07-27 00:1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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