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月抱着膝盖,陷入沉思。好久没有说话。
    齐羽恬也没再问,她看了一集电视剧,就开始拿着遥控器快速快进,很是浮躁。
    秦见月忍不住好奇问:“中间你都看过了吗?”
    “没有。”她皱着眉看电视,飞快拖拉着进度条,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想看他为爱发疯。”
    “……”她不理解这奇怪的脑回路。
    -
    几天后回到家里,出差多时的程榆礼总算回来。
    秦见月见楼上楼下的灯亮着,思念催快她的步伐,从接送上下班的商务车上下来,就飞快往里面跑。听见咕噜在汪汪迎出来的叫声,她敷衍地揉了一下它的脑袋。
    里面的两个男人闻声,也一起偏头看向窗外。
    在那一刻,秦见月笑容滞住,脚步也不由停下。
    她看着他们往日温馨的餐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程榆礼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穿一件质地绵软衬衣,袖口卷起,纤长的指夹着一根烟,轻轻抖落烟灰,那双温淡的眼匿于雾气之中。
    他对面的男人,她有过一面之缘,是夏霁的父亲。他的夏叔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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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秦见月出现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时间点, 她心生尴尬,便没着急进去。
    走到爸爸给儿子精心布置的狗窝前,给咕噜喂了一点粮, 正在练牙齿的咕噜叼着一只黄澄澄的“小鸡仔”, 甩来甩去,玩兴当头。闻到粮食的气味, 它兴奋地冲着秦见月奔过来,脑袋搁在她折下的膝头狂蹭两把, 才埋首进食。
    “小鸡仔”是程榆礼给它买来的小玩具, 他生怕狗狗平时在家无人陪伴会得情绪病,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堆小玩意来给它作陪。
    拧一下发条, 就哒哒哒, 小蹄子开始绕圈跑路。
    吃着狗粮的咕噜听见动静,啪一下扑过来, 按住了兜圈的小鸡。
    “今天录制了吗?”
    秦见月回眸,程榆礼款步而来, 手插在棉麻的黑色休闲裤裤袋,逆着夜色,发尾在晚风中飘逸轻柔, 温和低淡的声线顺风而来。
    秦见月:“还没有呢, 在彩排。”
    “排得怎么样?”在她跟前蹲下, 他的衣襟有股烟草香。眼没什么情绪看着她, 开场白一定是细致周到的问询。
    “挺好的呀, 没什么问题。”
    程榆礼嗯了一声, 问她:“吃饭没?要不要一起——”
    “吃过了。”
    他没再接茬, 用长指拨她的发到耳后。露出女人纯美无辜的一张脸。秦见月杏眼微敛, 用口型问他:有客人啊?
    程榆礼低沉说:“是夏叔叔, 过来打个招呼?”
    秦见月犹豫说:“你们谈正经事吗?我加入会不会不太好。”
    他说:“没什么不好。”
    两人正窃窃在这商量,夏桥已经披上外套走了出来,手中提一只公文包,步伐迈得微急,他微笑看着程榆礼:“小礼,正好我还有些家事,要不今天就聊到这里,详细的内容你好好考虑考虑,改天有空再谈。”
    程榆礼起身送客。
    秦见月也跟着站起来,礼貌说句:“夏叔叔再见。”
    夏桥也抬一下手道别,又忍不住说一句客气的:“上回没仔细看,小丫头跟你果然是很般配。郎才女貌。”这话是对程榆礼说的。
    程榆礼笑一下,看着秦见月,眼神不无宠溺。
    “对了,画展庆功宴记得来。”夏桥勾着唇,指了指秦见月,“带上小丫头一起。”
    他点头说:“一定。”
    看着夏桥身影转而离去,两人稍稍松弛下一些。程榆礼又蹲下,拧了小鸡仔的发条,脚丫子哒哒哒开始拍地,咕噜将它擒住,叼住它甩来甩去。
    夏桥跟程榆礼的往来是从他注册公司起恢复的。
    夏家跟程家是世交,程榆礼自儿时起认识夏桥,且将夏桥当做他心目中最标准的骨干精英形象,斯文体面又不失气度,连对待小辈都足够耐心,他能记住每个小孩的长处与脾性,精准地用不同礼品将他们哄得心服口服,即便一帮只会吵闹的小孩并不让他获益。这样的人很聪明,他有一方宽阔胸襟,筹谋有度,看起来是比程榆礼的爸爸、爷爷更为高级的资本家。
    程榆礼敬佩他,也敬重他。
    可惜命中唯一一件憾事,夏桥中年丧妻,后来许久没再续弦。直到前两年才又寻得伴侣。
    他女儿夏霁的性格也是从母亲病逝开始发生转变,往一种极度边缘的人格上面靠拢。
    程榆礼对夏家的事情知晓不多,他秉承一贯不做深究的姿态。高中毕业后,夏霁随她父亲出国,姓夏这一家人便几乎从他的生活圈里消失。只偶尔听一听小道传闻。
    直到前一段时间,夏桥联系到程榆礼,他得知了程榆礼有做无人机的意图,声称在国外培养了一支团队,问程榆礼愿不愿意接受与他合作。
    那阵子恰好程榆礼这边合伙人出了乱子,一块好饼画到他面前,程榆礼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夏桥无疑是一个很优质的前辈,他能投其所好给程榆礼带来任何东西。
    但程榆礼也不是没有顾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送完客,慢吞吞迈开步子跟在秦见月身后,他仔细思索方才和夏桥在餐桌上关于工作的攀谈。字里行间的精明让他敏锐地发觉夏桥原来也会有心术不正的时刻,程榆礼这些日子以来逐渐习惯了商人的身份,他发现夏桥确实如他认知中一般,是一个高级的资本家。但这里的高级,不再令人崇尚。
    抛去了长辈的身份,二人以男人和男人的姿态对谈,许多精致利己的主意不再能够被藏住。
    程榆礼高兴得太早,夏桥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业伙伴。
    他还需要考量。
    思考完毕。家门被关上。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他与见月,餐桌上一堆残羹冷炙。
    秦见月闻着气味过去:“咦,你不是最讨厌皮蛋吗?”
    程榆礼说:“夏叔叔爱吃。”
    她好奇道:“居然这么了如指掌,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他失笑:“什么知己知彼?又不是仇人。小时候常聚在一起而已。”
    指着一桌菜,秦见月说:“劳你下厨做了这么多了,不累吗?”
    程榆礼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回答:“诚意的体现。”
    他回到客厅沙发,随手播放一部电影。龙标被拓在荧幕上,号声刺耳。程榆礼看得不过心。
    秦见月忽又问道:“程榆礼,你现在不怕我吃醋了吗?”
    “吃什么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漂亮的女同学呀。”她学他腔调,“小时候常聚在一起的那种。”
    程榆礼看着秦见月的眼,他没那么多心思再去猜测她的想法,只笃定地说了句:“大可放心,我一向公私分明。”
    秦见月又问:“你需要夏叔叔帮忙吗?”
    沉吟许久,程榆礼淡道:“未必。”
    没听见她吭声,程榆礼微微偏头看去,秦见月在看电影,眼神倒是专注,就是不知道心里头又在犹疑什么。他用手指蹭蹭她的颊,无端地好奇起来:“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深奥的问题。”秦见月思索片刻,认真开口问道,“假如我不是秦见月,你会对我这么好吗?”
    程榆礼略感意外地扬一下唇角:“不是秦见月,那你是谁?”
    她说:“任何可以和你结为夫妻的女人。”
    “任何?”程榆礼听笑了,“任何又是指哪一些?我看起来就这么不挑?”
    秦见月嘟囔嘴巴,故意找茬的语气:“你挑吗?你挑什么了?我看你这婚结得挺随意。”
    好一个婚结得随意。
    谁会乐意被讽刺?
    男人的手臂收紧,圈住她纤弱的腰肢,紧到秦见月心跳到嗓眼。他惩罚眼神凝视过去。视线平静无波,看上去内里却有条凶猛暗河。
    程榆礼慢条斯理地重复一遍:“你问我挑什么?”
    秦见月被他盯得不免又有几分臊与怵,不敢看他眼睛。
    但程榆礼坚持地挑住她的下巴,目光紧锁:“行,现在告诉你,我挑什么。”
    和话声同时落下,是他纤长的指,指腹搓揉在她蜜桃色的唇,果冻一样柔软腻滑的触感,从一边唇角起,蔓延到另一边唇角。摩挲完两个来回,他镇静严肃道:“首先,是这里。”
    秦见月被他蹭得唇线发痒,微微轻抿。但指腹的战场已经悄无声息被扩大。
    “其次,”指骨微折,轻飘飘掠过她洁白的肩颈和锁骨,“……是这里。”
    秦见月躺在沙发上,衣物在她不安地蜷动下各处皱起。细弱腰肢微摆。
    “再次……”
    “慢慢发现,这儿也不错。”
    他的声音悠然冷凝,而秦见月一张小脸却烫得不像话。长发都散乱坠在地上,程榆礼见状,还腾出一手替她躬身拾起。
    一边是风度有加的关切,一边肆无忌惮的侵占。
    “最后,”男人垂眸望去。后话被秦见月刻意地堵在耳朵外面,只看他叫人浮想联翩的口型……
    很快,捂耳朵的手被他掰开。她听见他似笑非笑地说一声:“结合在一起,就是万里挑一。”
    与台词一同到来的,是防不胜防的占有。
    他的一语双关,让她分不清这是哪一层意思。
    好好的一个哲思话题,被他不怀好意的作为搅得心如乱麻。遑论思考,连理智都不复存在。
    ……
    她合着眼,一切风浪停歇下来之后,窗外淅淅沥沥,真切的春雨落地声就变得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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