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长星嗯了一声,示意他放心大胆地操作,窦云在一旁观察着大将军的神色,见他只是闭目养神,便在将军耳侧轻声回禀。
    同郑小旗毗邻而居的那位夫人,是打南方而来,其护卫、车马与仆妇皆无徽记,或许是前来禅寺还愿的贵夫人吧,窦云仔细回禀昨夜勘察而来的信息,至于昨夜那黑衣人,卑职无能,虽拿住了他,可却一时不察,叫他吞毒自尽,目下一无所获。
    辛长星已从那枚梅花镖上,得知了吴王麾下梅花卫的信息,此时听到了窦云的回禀,倒也能理解。
    窦云见大将军面上并没有愠怒的意思,附在将军耳边,轻声回禀,那黑衣人虽无所获,可昨夜卑职在禅寺左近的云头山,瞧见了长公主府的长史孟宗致。
    心头如擂鼓,辛长星嚯然睁开了双目,寒光尽显。
    窦云,他的脑中灵光一现,似乎从前那些千头万绪被理出来一根,他慢慢地回想着,那一日你曾回禀,那假冒雪团儿之人暂居明感寺,母亲前去礼佛,还同她闲话了几句。
    窦云称是,低言,因涉及殿下,卑职不敢置喙,长公主在此地有别业,或许前来消暑也未可知。
    辛长星默然不语,脑中的线团又缠绕在了一起,理不清楚,明感寺同大北禅寺究竟同母亲有什么联系,他一时想不分明,目下只能肯定一件事。
    母亲或许是来追踪他的行迹?
    昨日返京,他同父亲一起上朝述职,之后便返回武定侯府,母亲从长公主府匆匆赶来,第一面就是兴师问罪,问他为何不先来长公主府问安,言语中夹杂着责备同谩骂,他默然听完,拂袖而去,或许是因着这个原因,母亲才追到了天津?
    他出生时,母亲同父亲的关系尚可,可惜母亲的性子太过跋扈,随意打杀奴婢,甚至打骂朝臣,便同父亲失和,独自居住长公主府。
    辛长星十四岁从军,在此之前也常年在外求学,同母亲虽不亲近,可孩儿依恋母亲,乃是天性,可每一次的试图亲近,都被母亲的严苛责骂以及颐指气使逼退。
    他闭目,脑海中试图将这些千头万绪理出来,只是因着麻醉散的缘故,渐渐地睡了过去。
    陈诚等人在后护卫,青陆在马车里打盹,潘春拿着帕子为她擦拭面上的血迹,您方才一出来,可叫奴婢吓了一跳,还以为您受伤了呢,女儿家的脸面最重要,划伤了多难看啊。
    潘春因写了投靠文书,故而此刻已然自称了奴婢,您生的这样好,若是改了女装,该多好看呐?
    青陆打着盹儿,在潘春的絮叨声里睡了一时,再睁眼时,马车已然驶在了大北禅寺的山道上,因要拿回自己的小布包,再来去探望那一位夫人,故而这大北禅寺是一定要回的。
    彭炊子在前头赶车,忽的马儿便嘶鸣了一声,急促地停住了。
    青陆在车上差点没翻一个跟头,吓了一大跳,掀了帘子便往看,一句师父怎么了说了一半儿,便看着外头的景象怔住了。
    那高高的山门前,略略泛黄的树影山荫下,自山路一路往上,两侧皆有带刀侍卫扶刀而立,各个端得是精兵强将的模样,而那山门前,衣着华美的仆妇分列两旁,正中有名内侍模样的白净男儿高举着巨大的罗绢伞,那伞下凉荫里,一把华美的椅上,坐着一位仪态万方的贵妇。
    远远地看去,那贵妇的面目瞧着不仔细,周身的气度却超然,像是仙女儿似得被簇拥着,青陆哪里见过这样气派的贵妇,不禁有点儿艳羡:若是能在这贵夫人身边儿当差,一定不缺花用。
    正这么想着,却见急吼吼地冲上来一队侍卫,拿着刀拦在了马车前,其中一人高叫着:郑青陆,下来?
    青陆乍被点名,吓了一大跳,再见这些护卫们面无表情、来势汹汹,登时觉得不妙,彭炊子赔着笑脸跳下马车,道,官爷,这是有什么事儿?
    那被问的官爷抬起来便是一脚,踹在彭炊子的心口,彭炊子人老体弱,冷不防中了这一脚,半躺在地上吐了一口血,说不出话来。
    青陆胸中怒火燃起,跳下马车,将师父扶了起来,质问道:官爷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打杀人,这是什么道理?我就是郑青陆,有事儿冲我来。
    那些护卫见这漂亮小子自报了家门,不由分说,架起了青陆的胳膊,一路拖拽着往山门前去了,身后陈诚领着护卫冲了上去,却冲到了那贵妇身前时,犹豫了半晌,单膝行礼:卑职拜见长公主殿下。
    青陆头被摁着,跪在了长公主的面前,听到陈诚等人口中尊称,心里一咯噔。
    长公主殿下?有些耳熟的样子,也不知从前在哪里听说过,为何要找自己的麻烦?莫非以为自己是这大北禅寺的纵火犯?
    她正自思量,却听那上方传来冷冷一声,把头抬起来。
    一名护卫掐住了青陆的下巴,使劲儿把她的脸抬起来,朝向了长公主。
    长公主是一张容长脸,是个极为嚣艳的长相,一双眸子冷戾,眼梢却有了些许皱纹。
    大约是因着脾性古怪尖刻的缘故,面相便有些凶狠了。
    冷戾的视线在青陆的面上盘旋,由眉眼至鼻梁下巴,再到肩颈,长公主越看越惊心,越看越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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