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句的声音轻缓,后面一句却是在青陆的耳畔, 她忙不迭地点头,扛着小铲子立下军令状,您就擎好吧!她又掂起了脚,费劲巴拉地凑上了辛长星的耳畔,打不赢就躺下,再不行就装死。标下特会装孙子!
    快点闭嘴吧,头一句还像样,后一句就不像话了。
    当着八万朔方军的统帅,能说出来装孙子的话,是真实诚。
    可在青陆看来,这是拿大将军当朋友,踮着脚总归不牢靠,略一摇晃,她的唇便轻轻地划过了辛长星的脸侧。
    她不当回事,却不知道绯红已然从大将军的双颊,红到了耳朵尖。
    他心中激荡,二一添作五,这算她亲了他一下吧?
    好在雾色茫茫,他的那点子红并不算醒目。
    辛长星目色流连在青陆的眼眉,最终慢慢儿地挪开了视线,巡视了一番丙部的兵卒,扬声道:磨剑数年,今日显锋芒。列位且用心,本将军等你们回来。
    众将士听命,山呼大将军威武,队列即刻出征,脚步踢踏,扛着工兵铲的兵卒们渐渐地没入了雾色里。
    辛长星目送着那一篷篷的烟尘,心口似乎被什么牵住了。
    她说他要勾她的魂儿,可到头来,被勾走的却是他的魂魄。
    他有些怅然若失,过了一时才扬手,示意陈诚上前,领五十军士前去牛心堡护卫。
    陈诚愣了一下,旋即醒神领命而去。
    窦云随在将军身后,勉强带了些行路的疲倦。
    卑职卯时三刻赶到,听闻您今日要赶去云州,这便过来了。
    辛长星示意他上马,边走边说,事情查的如何?
    窦云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护卫队遥遥跟着,有一半儿都没入了雾色里。
    那假冒甘大姑娘的女子,冀州人士。卑职无能,只能查到她半年前的踪迹。他仔细回想着那女子的奇异之处,半年前,是个名叫李肃的京兆尹衙门通判,寻到了她,做下了这个勾当。
    辛长星蹙眉自忖。
    当年雪团儿走失的案子,并没有大肆宣扬,只有五城兵马司、京兆尹衙门知悉,封锁城门全力搜寻,若是这李肃恰是当年知晓的人,那倒也说得过去。
    如今她仍住在明感寺,国公府虽质疑她的身份,可这胎记、走失时手里拿的物件、那时候穿的蜜合色小袄样样都对得上,倒真是奇怪。
    辛长星眉心一动,忽的想起一事,惊出了一身冷汗。
    上元节雪团儿跟他看花灯,偏有贩夫卖蝈蝈儿,一笼放了俩,生的极为威风,叫声也曲曲曲的十分响亮,雪团儿非要,他便买给了她。
    后来去京兆尹衙门报案,国公府的人都不知雪团儿还带了一对蝈蝈儿,故而没有上报。
    所以,知悉这一对蝈蝈儿的,只有他。而那假冒雪团儿的女子,为何会知道?
    他醍醐灌顶,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除非,这女子以及李肃,当年就在现场,即便不在,也一定同雪团儿被拐有牵连。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提缰勒马,控制住这二人,大刑伺候。
    窦云点头,应说早有措施:那女子如今仍在明感寺。而李肃则悄悄关进了千竿胡同,天罗地网,走不脱。
    见大将军面色沉郁,窦云便说起了崇阳长公主来,长公主近些时日常去明感寺,有好几回都同那女子撞上。殿下那样的凤子龙孙,天潢贵胄,竟然还同那女子闲话了几句,可见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缘份一说。
    雾霜渐渐褪去,将世界染的一片潮气儿,大将军的眉眼深沉,低低重复了一声:母亲同她闲话?
    窦云嗯了一声,又向大将军继续回禀,至于那枚玉净瓶,璞玉阁认下了。
    他顿了一下,这种样式的玉雕很是少见,一般是应主顾要求所做,故而很好追查,当年的账册翻出来,查到了顾主,乃是天津大悲禅院的慧航法师,只是法师本人八年前离开禅院,如今不知去处。卑职已命人全力搜寻慧航法师。
    天津大悲禅院?
    还是位禅师?
    小兵视这玉净瓶为命根子,她同这玉净瓶之间有什么牵连?
    辛长星脑中似有麻线团,一时理不清爽,因还有军务在身,便领兵往云州去了。
    黄沙洼雾色茫茫,牛心堡已然飘起了雨。
    左参将领兵在土喇城抗敌,若是北胡人在土喇城尝不到好处,一定会转头由牛心堡进犯。
    牛心堡在右玉的北部,北胡人若由北部进犯,此地必然绕不过去,在此地挖设陷牢,架设拒马条,铺上厚厚的一层铁蒺藜,便可抵挡一时。
    青陆同丙部的同袍身披蓑衣,手持工兵铲,不过一个晌午的功夫,便已布防泰半,时近午时,正是休憩用干粮的时候,青陆同毕宿五席地而坐,就着雨水吃窝头。
    进度这样快,傍黑就能回营了。毕宿五三口两口把窝头吞进肚子里,糊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会儿我就想吃肉,若是有二斤牛肉配高粱酒,那简直是快乐无边。
    青陆把窝窝头啃完,由兜里拿出了一块油纸包着的玫瑰糖,仔细地打开,却发现油纸渗了水,玫瑰糖化的扁扁的,快要化成了糖水,青陆呀了一声,把油纸上残余的糖块糖水一股脑地倒进嘴里,意犹未尽地啧啧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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