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彦麟给她脱下衣裳,可能觉得她的发髻会不舒服,又耐心拆散发髻。苏星回打着哈欠,披着一头散发躺进床帏,见他还定在床边,神思恍惚地握着她的手指,似乎有话。
    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裴彦麟握到指尖,在灯下细看,手上的冻疤已经好了,只隐约有些兵茧。
    他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圣人要启跸回京了。十九娘,路途颠簸,以你的状况,不宜跟着回京,就先留在这里养伤。我带来的人会留下给你使唤,照顾你的起居。
    你是相辅之首,不可能无故滞留。那不是我要和你分开了。在苏星回的计划里,她是要跟着圣驾走的,如果错过救驾的嘉赏,将得不偿失。
    她坚决不肯,断然道:我的身体没有大碍,不需要静养。路上我也不会拖大家的后腿,拖累行程。
    怕裴彦麟没完没了地说服她,将被子拉到发顶,捂着脑袋不肯听。
    隔着被子对峙,裴彦麟实在没有办法,他拉开被子让她透气,打算先退让一步,明天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中年夫妻多好啊,都不用担心催生
    我每天脑子里有一万吨yellow肥料,但绿江少儿不宜。
    我每天脑子里一百斤脑洞,奈何只有两只手啊。
    第32章
    明天还是后天, 都是一样。她不会改变主意。苏星回缄默不语地转过脸,背对着裴彦麟,心里在琢磨该用怎样的理由说服他。
    她望着幔帐上和烛光鼓颤的身影, 心起一缕烦绪, 索性闭眼装睡。十九娘,睡了?裴彦麟捉过她的手, 见她还是不肯理会,轻握了片刻, 而后松开。
    细细簌簌的一阵动静,床帐掩落, 滤开大片光影。苏星回猜测他是起身出去了, 手抚心口。每一处伤势都隐隐作痛,可反而安心很多。
    她的眼皮发沉,困倦极了。等她熟睡感到热时,幽凉的身体从背后贴过来。清冽盈怀, 雪松雨竹的气息往她的口鼻里钻。
    你沐浴了?苏星回感觉很舒服, 往他怀里缩了缩, 含混地问道。
    嗯。裴彦麟勾住她的腰,和她解释, 我是在担心你。
    知道了。苏星回忍不住地发笑。
    她实在是困, 摩挲了一会儿他匀停有力的指节,安稳地睡去。
    隔日天还不亮裴彦麟就走了, 太医署差的女医也在早膳之后准时到行馆来诊脉换药。
    女医为苏星回查验了伤口的情况,为她做了一次针灸,重新涂上药, 一边包扎一边笑吟吟地道贺, 恢复的还不错, 娘子善加保养,到三月上就该愈合了。
    女医做完包扎,收拾好医箱,起身向她们告辞。河内郡夫人让一个婢女送她出门,自己坐到床前,捏着帕子擦她额上的汗水,十九娘,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好点呢?
    苏星回还趴在枕上喘气,好多了。或许回京路上不用那么辛苦。每次换药都是一场折磨。她擦去眼皮上的汗珠,回望着舅娘一笑。
    你说你,怎么急着就要回神都。河内郡夫人嗔怪着,又眼神温柔地注视苏星回。
    大早钜鹿郡王差人送来一块貉肉。那貉肉我看肉质十分鲜嫩,想来滋补,中午就叫庖厨熬了汤你喝吧。
    好的东西舅娘都是念着我的,那甘露羹何等费事费钱,眼也不眨便做来给我吃。苏星回被婢女扶着才得坐起。她歪着褥子,微敞开衣襟。
    河内郡夫人系好她的腰衱,把眼一睇,道:昨天出去了?早上婢女在说,瑞成抱着你在外头吹风。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会照顾人的人,没想到也会纵然你胡闹。
    我才没有。苏星回在想开脱之词,忽然听到廊上一串足音正在由远及近。她把外衫穿妥,笑道:今天我可以走走了。女医已经批准了,舅娘不会再拦阻吧。
    河内郡夫人无奈地摇头,我还能说什么
    在河内郡夫人开口絮叨前,苏星回撑住婢女的手趿上绣鞋,轻快又缓慢地走出厢房。
    早春的冷雾盘桓在半空,清晨还有没能干透的露气。苏星回绕过了一条庑廊,果然看到几个官员簇拥着裴彦麟。他披着昨夜那件貂鼠裘,里头穿着紫袍,腰束三品以上官员的金玉带,从容淡然地走向这边。
    他年已四十,但整个人还是精神奕奕,清俊不凡。他比苏星回见过的所有男人都更具威势。
    苏星回在庑廊站住,明显看得入迷,可不是单纯的欣赏皮相。或许年轻时会被一个人的皮相吸引,当有了一定的阅历后,皮相不再那么重要。
    在看到她后,裴彦麟神情一定。他挥退了属下,快走几步就到了她眼前。
    放朝就回来,不用继续忙公务的?苏星回深觉惊奇。
    裴彦麟一笑,琐碎的事可以交给底下的人做。没什么好忙的。
    抬手拢好她肩上胡乱披着的袍子,他的手又绕过背揽过她另一侧的手臂,怎么是这副表情?你不相信我的话?
    苏星回看他的眼睛明明在发亮,中台比其他两省轻松得多。
    娘子的评断有失公允。裴彦麟难得地和她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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