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飘来一片云,明艳的天被挡在那头,云底下乌沉沉的,季惊鸾脸上也笼上阴影。
    他握住程玉作乱的手,不让她再往下摸,长睫颤了几下,终究没敢抬起去瞧她的脸。
    “父亲身体康健......”他嗓音干涩,像吞了砂砾。
    这几字落在程玉耳中,也似粗粝难听,她自上由下看他低垂的眉眼,用力收回自己的手。
    “季惊鸾,选择在你自己,我不怪你,”程玉起身,站的离季惊鸾远了些,她眼神平静,情绪收放自如,“但我也等不起你。”
    两人不欢而散,季惊鸾前脚刚走,雨便落了下来,一人走到窗边望着落雨的庭院,“我从未见过公主还有这面。”
    从初见她,她就一直是强大的、高傲的、慵懒却难以靠近。可是季惊鸾面前的她,任性蛮横不讲道理,强人所难到理直气壮,哪怕知道她是做戏,但无疑,她很了解季惊鸾,熟悉到能够将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程玉也走到窗前,外面的雨下的极大,地面起了一层雾气,雨珠碎落的声音有些吵人。
    “脸面这东西,对身在劣处的人来说,就是拖累,”将手伸出窗,屋檐宽阔,触不到一丝凉意,程玉满脸失望,“凡是能抓住的,我都会去利用。”
    身旁的男子比她高一些,也学她的动作探出手去,可惜仍是比不过瓦檐,也捞了个空。
    程玉笑他幼稚,他也回了一笑,墨蓝的眼睛沉下去,“若是抓不住呢......”
    程玉走几步,推开门,一闪身就到了窗外,她又伸出手,雨点顺着指尖流到掌心,汇成一个小水洼。
    “还能怎么办?尽力而为罢了。”
    正想将水洒掉,一阵风裹了雨水袭来,她连忙背身闭眼,手腕被人借机牵起,本就湿掉的掌心又添潮意。
    “今日雨大,求公主让奴留宿。”
    程玉有些吃惊,她并非对紫荆的感情全无所觉,但她知晓他的过去,因为美貌招来灾祸,他十分不喜自己的皮囊,看似为人轻佻,实则厌恶情欲。
    她身边从不缺人,也没有亵玩他的想法。
    听到他自荐枕席,程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红枭送了人回来,撑一把纸伞走过长廊,院里两人暂时沉默下去。
    红枭看出程玉神色有异,不过没有开口询问,随她进屋后便安静地等着吩咐。
    程玉先把紫荆的事压下,专心想着季家。季惊鸾并非有多在意季父,不过是难悖一生所学,人之行莫大于孝。
    但若季父德行有损,难堪大任呢?
    季惊鸾又会怎么抉择?
    她拭目以待。
    说完这事,程玉又看向紫荆,他今日登门自然不是专为自荐,季惊鸾来之前正事才说了一半,程玉让他去查的商人“运礼”有了消息,越是深挖越觉此人狡诈,表面上今年才在帝京冒头,其实几年以前已经有了端倪,他的生意做的很杂,线一般将帝京商人串到一起,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公主府在帝京眼线不少,探听的各府阴私更是多如牛毛,运礼接触的这些商人,多与京中权贵有所往来。
    紫荆说着,程玉在案前提笔写下几个关键的名字,此人野心不小,怕是不甘心只做一个寻常商户啊......
    “他行踪成谜,我们的人费尽心思才打探到,他常去京郊一个商会,过几日那里似是要拍卖玉器,此人很可能露面。”
    程玉点头,不管如何,这个人有必要见上一次。
    聊完这些,叁人要聊了一些女学的事情。
    白杜前阵子从京郊回来,屁股还没做热乎就让程玉派到了别处,谢元清带着团子一并过去了,那宅子里都是女学先生的人选,白杜过去可以给她们调养下身子,久在后宅的人难免有些心病,而谢元清的作用更不用说,她现如今肩负重任,这些娘子是否有真才实学必先由她看过。
    至于于筝和于笙二人,出去多日也无什么消息传回,越是这样,程玉越不能安心,总觉得程珂应该是瞒了什么大事。
    可如今也做不了别的,只能静静等二人传信。
    将要事都说完,红枭事情多,就先行退下了,紫荆完全没有要走的迹象,他如往日一般给程玉捏着肩膀,但今日她注定轻松不起来,身子越捏越僵。
    紫荆与于笙是不同的,于笙身份特殊,要依仗她的庇护,紫荆同样为她做事,但程玉从未将他看作私有,她觉得他像是塞外来的孤鹰,等她实现所求,他应该会重回故土。
    现在他主动收了翅膀,要落在她的臂弯......
    “你可以不用这样的......”程玉叹气。
    紫荆知道她所指何事,停下手跪到程玉身前,“奴自知身份卑贱,望公主允奴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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