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霄仙君生性多变狡猾,此番撤军难保今后太平。他话锋一转,试探性地询问道:扶渊,你有何打算?
    他没工夫来了。
    彼子姝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不通便略过,道出了心间的另一个疑问。
    此事有意思得很,一只小魅魔竟有这般本事,让诸位仙派对天雪同仇敌忾。可惜我当时尚在沉睡,被几个后辈吵醒后,便听说小魅魔死了。
    他当真与那闻舟长得一样?
    闻舟是为了达成目的,借助了尹澈的身体。
    可真不简单呐。彼子姝摸着下巴,忽然眼底精光一闪,道:听说,小魅魔死时,赤霄对一手养大的弟子悲痛欲绝,传闻不知真假。
    此事不假。顾清仑平静地启唇说道。
    彼子姝惊讶他的态度,坦然处之,一派置身事外的冷静模样,若是不知情者定然会误会。
    你可曾动过半分恻隐之心?他压低声音问道,不知自己越了界。
    顾清仑不知被刺激到哪里,脸色骤然变冷,连呼吸都渐渐急促,像是刚从梦魇中醒来的人。
    从前的顾清仑,绝不会露出这种神色。
    彼子姝不由得撇开那些猜想,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仔细地观察其周身灵气的细微变化,空气中灵气稀薄且气压极低。
    不曾。
    顾清仑薄唇微白,像是在极力隐忍某种情绪。
    那句话,让他想起了那日尹澈之死。当时心口绞痛的感觉记忆犹新,可见殷于野心情之悲恸。
    只是他说出的答案,却自动换成了动心与否,那毋庸置疑是不可能的。
    彼子姝愣了一下。
    见他神色这般,自己反应再慢也知道些什么了。
    有些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讲。他刚刚便犯了这个大忌,一不小心将对方隐藏好的伤疤,揭开了血淋淋的伤口。
    待顾清仑控制好紊乱的灵气后,彼子姝已经悄然离开了。
    他心中松了口气,走到剑架面前,蓝色剑穗在空中掠过,剑柄握在手中。
    顾清仑踏出门外,披着漫天风雪来到了一处冰洞。
    每日这个时间,他都会提剑来此参悟剑道,今日因为彼子姝到访而推迟了些罢了。
    冰霜结成钟乳石,遍布整个洞口,里面明明无风无雨,却比外面还要冷上许多。
    顾清仑将剑身放在面前,盘膝坐了下来。耳边的呼呼风声渐渐消失,接下来却没有使他如往常般进入境界,而是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鬼哭神嚎,兵刃交加
    他皱起眉头,然后掀起了眼皮。
    面前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各大门派手持利器法宝,斗志激昂地杀进魔界,他们这一次偷袭打得魔军措手不及,对方节节溃败。
    在他们即将冲上王座之际,滚滚黄沙散去,四个身影缓缓走出来,无形中将闻舟包围。
    这招真高,兵不血刃便将魔尊骗了出来。
    等扶渊来了,让他光明正大镇压魔尊,你们可要把事情做干净了。
    魔界这般无聊,有何可惦记的?
    一开始那道戏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大师,你如今不渡一渡他?
    说罢,几人一齐看去。
    那戴着白纱斗笠的男人,望着地上格外狼狈的人,他的声音温润:
    成佛与成魔皆在一念之间,全看魔尊愿不愿意了。
    谁知,闻舟陡然暴起,他猛然起身抓住那白纱一角,将斗笠揭下来扔到滚烫的岩浆中。
    他目光怨毒,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骗我至此,杀我族人,终有一日会遭报应。
    禅愿闻舟精神恍惚地披头散发,他恶毒的目光盯着远处,嘴唇颤抖着说出那句话。
    我恨你。
    顾清仑瞳孔微缩,他第一次慌乱地抽回意识,当画面消失后,那心悸的感觉却无法驱散。
    他不是在同情闻舟,而是
    那个念头愈发清晰可见,他攥紧了剑身,手指关节发白,在突如其来的万千思绪中,隐约抓住了其中关键一缕。
    殷于野根本不足以撼动他的道心,所以不会是此次历劫失败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应当是
    顾清仑垂眸望着启星剑,冰冷的剑身上映出了他的脸,也许此番历劫的劫难是他。
    醒悟过后,顾清仑便有了另外的打算,玄悟费尽心思杀死闻舟,必然将尹澈带去了人界。
    不论如何,他一定要先找到他。
    昨夜,仙盟回程路上。
    柳莲羽望着那一点火光,静静伫立了许久,心里始终空落落的不踏实。
    他轻轻摇着千机扇,篝火的光时而落在脸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忽然感到身后有人出现。
    你真的让朱厌杀了他?
    玄悟的声音骤然响起,朱厌忽然发狂,力量并非他人能掌控。
    暗中碾碎魔丹,正是玄悟所为。
    我没想要他的命柳莲羽轻声呢喃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莲羽嘲讽地笑了笑,确实如此。他们联手反水仙盟,利用尹澈的死,再次挑起两宗的仇恨。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三日后,玄悟披着夜色回到了相泽寺,他交代四下自己要闭关历劫,不许擅自打扰后,便独自提着一盏灯踏入禅房。
    在他面前是一尊金身佛像,佛像之下摆放了数十盏莲花灯,灯身上都刻着或长或短的文字,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生命之花。
    这些灯都是寺内僧人的守护灯,和他们丹田内的莲花相对应。
    他一靠近,属于玄悟的三盏灯中,业火莲便发出炙热的光芒,玄悟揭开手中的灯盏盖子,灯芯却是诡谲的白光。
    去。他两指并拢,引着白光飞入业火莲中。
    玄悟在蒲团前打坐,他两指从眼前拂过,顿时面前那团白光交缠在红色火焰中,很快便消失了。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他渐渐看到了另一幅场景,那是一处人界房屋,依山傍水,还有妇人在河边捣衣。
    他在哪里。
    忽然,掠过重重房屋阻碍,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破败的墙头,一名穿淡青色薄衫的年轻男子,眼尾点着一颗红痣,抬眼低眉间尽是风情。
    年轻男子似乎身体不好,一只手臂搭在墙边,懒懒地迈了进来。
    随着画面的细节越来越清晰,玄悟的五官也开始失去敏锐,一抹神魂慢慢地被卷入其中。
    我说过,我会去找你。
    第25章 深宅大院
    在徐州柳城,济心堂是远近闻名的医馆,老馆主德高望重接济天下,与妻子更是二十年感情美满。
    如今的济心堂很不景气,只有小女儿肯接管。说来说去,就是膝下两个儿子都不争气。次子性格叛逆,对从医不感兴趣,一心进京考取功名。
    长子从小聪颖良善,是老馆主最器重的儿子,但是在一年前这种想法便荡然无存,因为他竟然将一名男子娶进家门。
    十里八乡听闻此事,都前来看热闹,他们鄙夷指责的声音大过锣鼓炮仗。
    也许真的有报应,那长子半年前便英年早逝,留下的寡妻也被当做扫把星,人人诟病。
    晴日烈阳,草长莺飞。
    咳咳那半倚在墙头的青衫年轻男子,由于热气蒸腾,他微微褪去肩上的衣衫,将白色里衣露出来一些。
    他眼尾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凤眸波光流转间,掺杂了几分郁色和清冷。
    沈韶棠接收完前情提要,渐渐接受了男妻的身份。他本身体虚清瘦,常年吃药维持性命,走上一步都得喘三下,可谓是男版林黛玉。
    他微微喘着气,顶着个大太阳,慢慢吞吞地来到老夫人的屋子跟前。
    门前的粉衣侍女扎着两个双鬓,两颊红彤彤的,她叫素雪,平日里刁蛮惯了,丝毫不觉得斥责一位少夫人有何不妥。
    怎么来的这么晚?又是那位好人将你绊住了?
    哦,自从丈夫死后,原主精神大受打击,见了一个长相与丈夫相似的人,便忍不住勾搭调情,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沈韶棠尴尬地笑了笑,姐姐让我进去见老夫人,便知一切都是误会。
    素雪冷冷哼了一下,进去吧。
    有劳。
    素雪让开了路,等他进去后不禁目露嫌恶,撇了撇嘴:
    什么误会,不要脸!
    屋内,朦胧的纱帘摇晃,沈韶棠拨开帘子,走上前跪了下去,将茶杯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地说道:
    娘,儿儿媳,给您请安。
    老夫人穿着绛红色绣莲花衣袍,金色的璎珞项圈和她的耳环相交映,很是雍容华贵。
    她年近六十,面相可见当年风韵,只是如今的表情说不上仁慈。
    尤其是听到那声儿媳,令她脸色更是微妙,任谁都不会想听到一大男人叫自己娘。
    啪!的一声,茶杯摔碎了一地,飞溅起来的瓷片划伤了他的手背。
    你做了那种事情,竟还有脸面来见我!老夫人上下将他打量一眼,还是那幅病怏怏的样子。
    裘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叫他进了门。
    提起这事,沈韶棠心情难以言喻,这次的事情确实是原主做得过分了。
    半年来我裘家待你不薄,从未短过你吃用,有些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你能自觉
    老夫人颤抖的手指向着他,怒气上了脸道:你倒好,竟然敢勾引阿宴!
    她口中的阿宴便是二子裘宴,沈戈言的小叔子。裘宴两年前去拜师求学,三日前回柳城裘家,没想到当夜在园子里,众人散席之后,沈戈言借酒意对其投怀送抱。
    对方拿他当正经嫂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将他推开,结果沈戈言失足跌下水池,还因此染了风寒。
    他穿进这个身体后,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自觉大逆不道忙前来请罪。
    娘,不是这样的。当时我喝了些酒,天又黑,我恍惚间见到了阿赫。
    他眉宇间黯然神伤,嗓音也有些沙哑,显然是病情未愈。
    老夫人要斥责的话卡在喉咙,心中莫名一痛,想起了长子下葬那日,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此时,却有一个人仍对他念念不忘。
    沈韶棠感到老夫人的态度有所转变,立即低下头再拜,带着隐隐的哭腔道: 我错了,您打也好骂也罢,我都认。
    休要糊弄我,当时天黑,你院里难道无人掌灯?老夫人语气又变得生冷。
    那天院里确实无人跟随
    沈戈言自从进大院,从老爷到仆人没人喜欢他,连平日伺候都是敷衍,在大少爷不在后,这种情况就更严重了。
    也不知老夫人有没有听到,反正沈韶棠跪在地上半晌,都不见上头有人说话,他紧张地等待着,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
    因为风寒刚愈,又一路暴晒,这会子脑袋便开始晕乎乎了。
    行了,素雪带他回去。
    老夫人轻抿了一口茶,末了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那张惨白的脸上,道:找个人看着,别让他再做出丢人现眼的事。
    是。
    沈韶棠回去的路上比来时好得多,虽然素雪脸色不佳,但至少有人为他打伞送行。
    到地方后,他还是客气地与她道别。
    他的院子外有一颗枣树,步入屋中,里面摆设都有些陈旧,桌上笔墨被随意搁置,墨点将纸面染脏了一片,像是主人因为某事而匆忙停笔了一样。
    引起沈韶棠注意的是,有一面墙上挂了许多画。从画风走势能看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是画工沉稳老练,由此他推测是沈戈言他爹留下的遗作。
    沈戈言的父亲是京城有名的画舫师傅,原本可以一生衣食不愁,只是后来沈父得罪了人,不仅丢了饭碗还没人敢要他,沈父被逼至绝境,只能在街头卖画,和儿子勉强混口饭吃。
    沈戈言耳濡目染,也学得一手好画工,可惜后来沈父开始酗酒赌钱,来讨债的人废了他右手手筋,此后再无缘作画。
    再后来,沈父生了重病,沈戈言绝望之下卖身裘家当家仆,但是他容貌不俗,才华横溢,因缘际会使他遇到了裘赫,两人一见倾心。
    三年后,裘赫不顾外界眼光,向家里坦白要娶他进门。
    这是他这具身体的前半生故事,原著剧情线里,那天沈戈言落水,尹澈的一缕神魂转生成沈戈言。
    被他调戏之人,便是那秃驴了。
    宿主,请完成阶段性任务:觉醒修仙体质,并合理帮助玄悟完成历劫。
    沈韶棠。
    原身只是个凡人,哪来的灵根去修仙?还有合理又是什么合理法?
    他这般思索着,更是整夜琢磨不透,心里闷闷的,便趁着早上阳光适宜,慢慢踱步走出了门。
    这个身体本就虚弱,再不出来走动就成废人了。
    沈韶棠微微喘气,脸颊薄红,半倚靠在树干上,繁茂的枝叶落下阴影,凉风吹散了些许燥热。
    他望向那间新盖的屋子,门户敞开,有书童正端着茶水出来,而那名作书生打扮的男子,面容清朗俊秀。
    书生摆摆手,将那书童打发走,便继续捧着他的圣贤书。
    也许是有所感应,他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朝那陌生的方向看去,下一瞬抿了抿唇。
    裘宴想起了那日遭遇,早已对沈戈言心生厌恶,因为他并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被男人亲密接触。
    半晌后,他仍在瓜藤下乘凉看书,忽然看到了有人走来。
    那人身穿青衫,清风拂过,带起衣摆飘动,显得人更加清癯儒雅,那张脸上却总是带着一丝冷淡。
    裘宴垂下眼帘,继续踱步念书,打算当作没看见。
    若是他过来搭话,自己绝不答应;若是想来求助,自己也会狠心拒绝。
    若是一边搭话一边接近,他便会开口厉声制止,告诉对方此事绝无可能。
    第26章 小姑子(修)
    借过。
    沈韶棠嫌这太阳晒,回屋子的路又太长,于是想绕小路回去,刚刚走进这片瓜藤下,便被一堵肉墙挡住了。
    他话音客气又疏离。
    裘宴看着书面的眼睛微顿,他不易察觉地蹙起眉,然后身体往后挪了挪,像是极为宽容地让出了路。
    可是,当对方真的若无其事,从自己面前走过时,他感到一股无名怒火窜上心头。
    这家伙做了冒犯之事,不仅没有半分歉疚的态度,还打算当做从未发生过?
    想要装聋作哑,他岂能让其如愿。
    裘宴嘴边泛起一丝冷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嫂嫂,那日落水之后,你身体可有好些了?
    旧事重提,他想对方肯定会羞愧难当。
    沈韶棠用带着打量的目光看向他,此番见再见这人,心中有些许微妙,暗想玄悟就是转世也不愿换脸,出家人竟还讲究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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