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2年前的故事
    苏涧真的很不擅长做饭, 捣鼓半天,端出来两盘菜,玉温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来,
    一盘是炒糊掉的西红柿鸡蛋。
    一盘是炒变色的青菜。
    苏涧有些不好意思,修长漂亮的手指摸一摸鼻头,挺抱歉地说, 我给你洗几个果子吧,山里果子新鲜。
    先吃饭。玉温自顾拿起碗筷, 面不改色地就着米饭开始吃那两盘黑暗料理,米饭是鉴于干饭和稀饭之间的一种质地。
    说真的, 这饭菜苏涧自己都吃不下去。
    她还真是,既下得了厅堂, 也入得了厨房,不管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都吃得津津有味。
    苏涧也不再矫情,捧着碗埋头吃饭,但他不太敢嚼, 多嚼两口都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
    收拾完碗筷,苏涧洗了一盘果子放到玉温旁边, 有几只山楂和几个丑橘,长相都不怎么讨喜, 应该就是山里野生的。
    玉温剥了一瓣橘肉放进嘴里,柑橘味很香浓,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甜,在城里买人工种植的果子不会有这个味道。
    这里是你老家?她咬着橘肉, 酸甜的橘汁充满口腔, 也终于有心情打听这座神秘小院的来路。
    苏涧从厨房打了水, 蹲在院子里洗碗,听到玉温说话,他扭过头看她,这是一个杀人犯的藏身之处。
    玉温咽下嘴里的橘肉,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苏涧把洗好的碗放进搪瓷盆里沥着水,擦干手,搬了张小板凳走到玉温旁边坐下。
    远处是高山流水,近处有鸡鸭大狗绕膝,在苏涧清澈的嗓音里,玉温听到了一个12年前发生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翁叫做关兴生,1933年出生,90年往前推12年是1978年,那年关兴生45岁。
    他原本是庄慕市一中的数学老师,和妻子结婚20几年都没有孩子,在关兴生43岁那年,夫妻俩终于在孤儿院领养了一个5岁的女童,取名关贝儿,夫妻俩也算是老来得子,恨不得把关贝儿当眼珠子似的疼爱。
    那时候学校里老师住的都是筒子楼,厨房卫生间公用,开门就和邻居面对面的那种。
    时间到了关兴生45岁那年,关贝儿也7岁了。
    那天是关贝儿有些发烧,便请假在家休息。
    关兴生上完早上的一节数学课,在10点钟左右回家照顾女儿,可他没在家里找到关贝儿的身影,循着筒子楼找了一圈,终于听到厕所里有异响。
    他撞破卫生间的门,居然看到住同一栋楼的严远刚正在猥亵关贝儿。
    关贝儿看到关兴生冲进来,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爸爸救我!
    看到心爱的女儿被畜生压倒在厕所肮脏的墙面上,粉色的公主裙掀翻到大腿,关兴生心神剧裂,操起旁边用来堵门的一根木方子劈头盖脸朝严远刚身上砸。
    等同楼的邻居们听到响动出来劝阻的时候,严远刚已经躺在地上没有呼吸了。
    苏涧看着远处绵延不觉的茶山,清澈的嗓音里都是遗憾,
    关心生是个好人,在他被抓以后,学校全体师生、家长联名写信,要求从轻处罚,那张联名信我在案宗里看到过,密密麻麻地盖满了血指纹。
    不过法不容情,关心生的过失杀人罪成立,被判了10年有期徒刑,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减刑3年,在1985年,也就是他52岁那年出狱。
    玉温问道,现在关心生是一个人住在山上吗?他的家人呢?
    苏涧的声音里带了些苦涩,
    他入狱后,结发妻子把这件事都怪罪到关贝儿身上,动则殴打辱骂关贝儿,而妻子也因为悲痛过度,在1981年病逝了,关贝儿回到孤儿院,后来又被另一家人领养了,那家是在大拿做生意的华商,办好相关手续就把关贝尔领出国了。
    我后来查过关贝儿的出境记录,这十年间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了乌云,黑沉沉的天沉下来,让人心里有一种无着无落的荒凉感。
    玉温不动声色地揩去泪水,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又告诉我这个故事?
    苏涧轻轻地叹了口气,玉温,对付坏人有很多种方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施暴,万一今天你把岩应打死了,你就把自己也毁了。
    说完这句话,想起玉温和岩应的体型差距,苏涧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谬,可他今天明明亲眼看到玉温抓住岩应的手腕,扇了他几个大耳刮子,脸都给人家扇肿了。
    嗯。玉温鼻腔里嗯了一声,又点点头,像个做错事情被家长批评的小朋友。
    一向嚣张跋扈的玉温难得这般乖巧,苏涧忍不住逗她,遇到问题可以找警察叔叔。
    玉温翻着白眼瞪他一眼,先把辈分搞清楚再说。
    过了一会儿,玉温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话说你们民警都这么办案的吗?我不是打架斗殴的嫌疑人吗?怎么把我带到这么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讲起故事来了?
    苏涧被她逗笑,眼睛弯弯,语气里有些不经意的宠溺,我们办案主要是说服教育为主,你看你不是反省了吗?眼睛都哭红了,下次别打人了啊。
    玉温又瞪了他一眼。
    天色越发地暗,关兴生还没回来,苏涧便说不等了,得在下大雨前赶回去,毕竟是山路,冒着雨开车不安全。
    刚把玉温送到傣味门口,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苏涧从后座上薅了一件外套,小跑到副驾驶室,拉开门,把外套撑开护到玉温头顶,将她送进了铺子里。
    外面雨这么大,玉温也只是被青石板上溅起的雨水打湿了一小圈裙角。
    玉温回到店里,看到小二们都围坐在一起,闹哄哄的好像在商量什么事。
    沈帅帅先发现玉温,站起身喊了一声,老板回来了。
    众人回头,面上都露出或担忧或焦虑的神色。
    玉温脱下南瓜黄的呢子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对他们笑笑,不必担心,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冯石头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江北开了一家和我们一模一样的店,名字就叫江北傣味,主打的菜品也是香茅草烤鸡,你还说没事?生意都让别人抢了!
    玉温当时就懵了。
    现在不是应该关心她和岩应打架,然后被派出所民警带走的事情吗?
    原来他们是在担心抢生意?
    什么鬼!
    苏茶和张大军也在说他们店被人抄袭的事,根本没人关心她这一天去哪里了。
    玉温有点失落,你们几个就没人关心一下你们老板被民警带走的事吗?
    啊?正在滔滔不绝控诉江北傣味的冯石头一愣,一脸理所应当,你不是被苏涧带走了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对啊。苏茶也觉得她小题大做,我们都听说了,你把你舅给揍了,苏涧带你开车走了。关键是你还毫发无伤,我们要担心什么?担心你把苏警官也揍了?
    对于他们的鬼才逻辑,玉温属实无语,接过沈帅帅递过来的茶水,找了把藤质靠椅坐下,
    那就说说江北傣味是怎么回事吧!
    这一说到生意,店小二们又来劲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玉温脑瓜子嗡嗡的。
    原来今天她和岩应走了以后,就来了个买烤鸡的人,一听说他们这里的香茅草烤鸡是10块钱一只,当场就炸了,说他们江北分店才卖8块钱一只。
    这位客人原本就是住在江北的,今天过来老城区这边办事,才顺道来傣味总店买只香茅草烤鸡。
    他说完以后,冯石头立马骑摩托车去了一趟江北,在这个客人说的位置果真开了一家江北傣味,不止门面装修一模一样,连送外卖的包装都一样,就是欧阳剑定100只烤鸡时候的那个包装。
    玉温浅浅呷一口温茶,眼神逐渐便得冷冽,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早上岩应刚找过她,下午就知道傣味被抄袭了。
    她半晌没有说话,店小二们也默默地看着她。
    玉温喝完茶,淡淡地说,这事我再想想,先吃饭吧,我饿了。
    张大军站起身,我炉子上炖了一锅红烧肉,我去看看好了没。
    苏茶给她先切了一盘水果,端上来问道,怎么这个点饿了?没吃午饭吗?
    玉温有些疲惫地捏捏眉心,吃了,但...还不如不吃。
    怎么了?苏茶把水果叉子递给她,先吃点水果。
    玉温低头一看,盘子里有苏茶剥好的柑橘,她扬起唇角笑了笑,这才回答苏茶的问题,中午饭太难吃了!
    苏警官做的?
    玉温点点头。
    苏茶也跟着笑,
    也难为他了,平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你打了人,人家作为警官还给你做饭吃。
    玉温叉了一块柑橘送进嘴里,嚼了嚼,皱着眉咽下去了,酸!
    不会啊。苏茶也吃了一块,甜的!
    向远平时都是一个人住,今天回到家里,发现院子的偏房里有动静,亮着灯光,里面还有呯砰的声响。
    这间偏房是后来加盖的厨房,向远自己砌了水泥台子,里面锅碗瓢盆都有,但他最近太忙,已经很久没有开过火了。
    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向远顺手抄起门口的一根钢管,悄声走近厨房。
    刚走到门口,系着围裙的苏涧转过头,稀疏平常地打招呼,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啧...你拿根钢管干嘛?
    向大佬表情管理很好,心里波涛汹涌,脸上也只是淡淡地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不会,正在学。
    向远,所以...这是什么人间疾苦?辛苦工作一天,回来还要吃这种狗都不吃的东西?
    苏涧端出来一盘黑乎乎的酸辣土豆丝...土豆块...土豆蛋?
    大言不惭地说,我觉得还可以。
    向远的视线在那盘黑暗料理上一顿,转身就往外跑。
    苏涧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他的裤腰带,我劝你认命!
    那顿饭向远是怎么吃完的,他自己都不敢回想,大概是不敢嚼,用水往下顺,跟吃药似的。
    向远被迫顺了一口看不出颜色的辣椒炒肉,囫囵对苏涧说,明天晚上我们上傣味吃去,张五一给我说他数学考了三十一分,要奖励香茅草烤鸡。
    苏涧自己也有点吃不下自己炒的菜,皱着眉头问,知道的是考三十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考了三百一,就这分数,他好意思接二连三地要奖励啊?
    向远沉默半晌,然后说,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没答应他,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明天晚上要不出去吃,我怕你继续做饭!
    作者有话说:
    向大佬在成为大佬前还真是不容易啊!
    第34章 江北傣味
    周六一大早例行傣味每周例会。
    在藤编桌椅前坐好, 每人面前一个小本子,大家都汇报一下上周工作中遇到的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在说江北傣味的事,自从那家店开起来以后, 对傣味的影响还真不小。
    沈帅帅说现在卖烤鸡总有人找茬,就因为他们比江北傣味贵了两块钱。
    玉温问,没给他们解释江北傣味和傣味不是一家吗?
    解释了。沈帅帅答, 就是有的人能听得进去,有的人听不进去, 帮着我们说话的也有,说味道不一样, 江北用的不是茶香鸡。也有人非说就是一样的,要求我们降价, 让他自己上江北买去,人家又不干,我看就是钻空子想占便宜。
    嗯。玉温点点头,张厨这边呢?
    张大军放下钢笔,稳重而迟缓地说,
    老板,我觉得江北傣味这事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南方来的老板都很精明,看江北傣味抄我们都抄成这样了也没出什么事, 肯定也有人蠢蠢欲动,我最近发现好些个南方口音的人借故走错路, 上后厨偷师。
    事情的发展比玉温想象的还要迅速,现在敢明目张胆上后厨偷师, 下一步是不是就准备直接挖人了?
    她对张厨的为人...或者说对自己给到的待遇很有信心, 但也不愿意这些抄袭狗把自己的店搞得乌烟瘴气。
    当傣味 品牌火了以后, 抄袭的人肯定会有,这是玉温之前就预料到的,就像以后会出现的康帅傅、九个核桃、脉劫等山寨品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灭掉一个,出来一打。
    既然江北傣味没有直接叫傣味,而是加了一个江北来打擦边球,就说明对方有一定的法律意识。
    就是我抄了你,你还拿我没办法,纯属恶心人来了。
    玉温一时没想到太好的解决办法,暂时放下这件事,抬眸看向冯石头,三胖,你这边上周有什么情况?
    大家熟悉以后,玉温也跟着苏涧他们叫冯石头三胖。
    冯石头倒是没继续说江北傣味的事,话风一转,老板,我有个朋友,之前是在面包厂做面包师傅的,现在厂里效益不好,他被分出来干销售了。
    他这人脸皮薄,不好意思上门推销,便找到我,问我们这边能不能帮着销售一些面包。
    玉温没说话。
    冯石头心里打鼓,这算是明目张胆的走后门了吧?
    半晌,玉温才说,面包我们用不上,倒是...你问问他有没有口感酥脆的奶油面包干,如果有的话,让他先送一点过来看看。
    好!冯石头在笔记本上记下玉温的话,酥脆奶油面包干。
    玉温又多问一句,农发公司那边怎么样?
    现在江北傣味大肆抄袭他们,想必采购食材的供货商也被他们笼络不少,可只要守住茶香鸡,江北傣味便抄不到精髓。
    没问题。冯石头挺自信地答,杜宾那边每天都和我汇报茶香鸡的出入数据,他办事很谨慎,不会有问题。
    玉温点点头放下心来。
    苏茶那边除了例行的经营状况汇报,倒是没别的事。
    她汇报完工作以后,玉温补充一句,现在店里没有车,出门不大方便,你统计一下,我们几个没有驾照的都去报上名,把学车时间错开,等大家的驾照考下来我们就先买一辆店里的公车。
    冯石头眼睛一亮,立马问道,公费报销学驾照的费用?
    玉温浅笑着点点头。
    冯石头圆满了,现在有得起汽车的人很少,店里有了车就相当于往前又迈了一步,其它人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玉温站起身,都忙各自的事去。
    苏茶又突然叫住玉温,对了老板,茶香鸡的包装纸就要用完了,是继续做原来的包装吗?
    原本这些事苏茶是不用请示的,可现在江北傣味抄袭严重,连他们的包装都原样抄了去,苏茶这才请示一下需不需要重新设计。
    玉温一愣,电光火石间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细长的眉微微颦起,又逐渐舒展开,眼底漾起一抹笃定的笑意。
    就继续按这个包装做。
    玉温勾起唇角,江北傣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照搬这个包装,这上面印的可是她自己的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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