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鄢几乎是直接望进了康熙幽深的眸中。
    皇上?姜鄢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就说了两句话,他就不高兴了?
    他们如今在一处也有些时日了,姜鄢如今能稍稍感知些康熙的情绪。
    似乎也不必刻意去揣摩,她只要瞧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高兴还是不高兴,生气还是不生气。
    这会儿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只觉得他似乎是一下子就不开心了。
    人还是喝醉的没错,方才那蜂蜜水喝了跟没喝一样,一点作用都没有。
    姜鄢就不大明白了,不开心是为什么不开心呢,就因为要他多心疼心疼保成吗。这也不能够啊。叫他心疼亲生儿子,有什么不对的。
    姜鄢唇珠被抵的有些疼了,自己往后退开了半分,康熙倒没有追过来,但神情明显委屈。
    姜鄢刚要开口,却见他松了自己的手腕,把他的发辫抓过来给姜鄢瞧,语气也特别委屈:鄢儿,朕有白头发了。
    里头确实夹杂着些白头发。
    姜鄢同他洗发的时候,也看见了。
    康熙如今尚未足四十,三十有六,这个年纪生白发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日夜操劳,操心费神的事极多,有些白头发也是正常的。
    姜鄢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白头发嘛,大家迟早都会有的。
    康熙又去摸她的头发,说:你没有白发。
    姜鄢想了想,说:臣妾将来也会有的。
    康熙又不高兴了:你不许有。
    瞧他这个别扭的样子,姜鄢忍不住笑:臣妾也会有年老之时。兴许到了四十,臣妾就会有白头发了。皇上说不许有,是不喜欢臣妾变老么?想要臣妾永远年轻啊?
    朕不是这个意思。康熙又把这话当了真,同姜鄢说,她什么样子都是喜欢的,不是说不喜欢她年老的意思。
    姜鄢就笑,用食指轻轻掩了康熙的唇,让他不必往下说:臣妾知晓皇上的意思。皇上不必这般。
    她的声音温柔,捧着康熙的发也十分温柔:皇上先前不在意这个。如今若是在意了,那臣妾想法子将这发都染黑,可好么?
    总是能想到办法的,要想全部变黑,也没有那么难。
    康熙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盯着姜鄢,神情委屈:你不心疼朕。
    姜鄢忍不住笑:臣妾如何不心疼皇上了?
    康熙说:你一直说心疼保成。没有心疼朕。
    姜鄢忍不住扶额,又是无语又觉得好笑。
    看来真是酒醉的深了,这般话都说出来了。
    这是连自己亲儿子的醋都要吃么?
    姜鄢就想,该怎么哄着康熙放她起来,这蜂蜜水无用,还是得去弄些醒酒汤来才行。
    她这里正琢磨着,就没顾得上回复康熙,没说话,康熙就当她是默认了,神色越发的不高兴。
    他这样委屈不高兴,其实面上神情也看不大出来,依旧是板板正正的坐着,面沉似水。
    也就是姜鄢离得近,又极其熟悉康熙,所以才能从那幽深眼眸和说话语气中判断出一二来。
    朕,三十六了。
    你才二十。
    朕比你大了这么许多。
    等再过些时日,这头发都要白了,变黑了也是要白的。
    而你,还是青/春少女,烂漫好看。
    也还是这样乖,这样软,这样白。
    等到朕牙齿都掉了,你也还是这样漂亮。
    康熙越说,越不高兴。他嫌他自己年纪太大了。恨不得一瞬之间减个十来岁,好与姜鄢整整匹配。
    姜鄢没想过,康熙居然会在意这个。
    这是个问题吗?她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啊。
    就目前这情况来看,康熙身体如此健壮,今日喝酒跟喝水似的,不知道喝了多少,醉成这样还有条有理的说话,还跟她掰扯这这那那的。
    姜鄢看,等到时候她牙齿掉了,康熙还是这般年富力强才对吧。
    可人都酸成这样了,还把问题都抛出来了,尽管是因为酒醉陷在里头出不来,这人该哄还是要哄的。
    要把她半晌不说话,康熙这手都把她的手腕子攥出红印子来了。
    皇上,臣妾就喜欢年纪比臣妾大些的。最好就是大十六岁,正正好好的。大些的男子会疼人啊,体贴有爱,臣妾很喜欢的。
    况且,皇上天赋异禀,身体素质是天下第一等的好,皇上肾好,牙齿轻易不会掉的。这方面的问题,皇上根本不用担心的。
    康熙犹自不信:真的?
    姜鄢使劲点头:真的真的真的。
    康熙咬了她鼻尖:又在这里哄朕。
    你分明是花言巧语糊弄朕。还说喜欢大些的男子。那你进宫的时候是在做什么。你那时候喜欢朕了吗?你没有。后来朕喜欢你了,你也没喜欢朕呢。
    康熙这一下,咬的还是有点点疼的。
    姜鄢皮肤太嫩了主要是。
    但她也顾不上这个了。
    这顿酒喝的,上上下下大家都挺高兴的,怎么就她得承受这个,被康熙摁在这里翻旧账呢。
    第70章 070
    跟酒醉的人没法讲道理的。
    姜鄢抵着康熙的唇,不许他再咬自己的鼻尖了。
    康熙却好似上了头,还要寻着些缝隙便要上来咬。
    姜鄢便要躲,还轻声说:疼。皇上别咬臣妾了。
    姜鄢一说疼,康熙就舍不得了,凑过去轻轻的亲她,好似赔礼,但是也不说话。
    姜鄢跟康熙打商量:皇上能不能先放开臣妾?
    她想走至门边跟外头时候的李嬷嬷说一声,让她去备些醒酒汤送进来。
    她也晓得,在这儿喊一声李嬷嬷听见必定就能进来了。可她不想当着康熙的面吩咐李嬷嬷让醒酒汤送来,康熙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喝醉了。
    若要送了来,必定又是不肯喝的。
    不如悄悄送来,她再想法子哄着他喝下去。
    况高声呼喊也不妥当,最好就是康熙能放开她了。
    康熙手臂收紧,把她圈的更紧了:不能。
    他是绝不会放鄢儿走的。绝不。
    你休想离开朕。康熙盯着她说。
    胳膊都被攥疼了,姜鄢想,这都哪跟哪啊。
    她也没法动弹,只能望着康熙的眼睛,轻声说:臣妾怎么不心疼皇上呢?臣妾是最心疼皇上的了。
    皇上年幼登基,为了亲政,日夜勤勉读书,练习弓马骑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这大清能由皇上自己读书。读书狠了吐血,练习弓马骑射又焉有不受伤的呢。
    臣妾是后来才遇见皇上的。皇上幼时的苦,臣妾听了,也心疼。如今陪在皇上身边,大清一切尽在皇上掌握之中,可皇上日夜操劳,宵衣旰食,勤于政事,这些臣妾都看在眼里,臣妾陪伴皇上,怎会不心疼皇上呢?
    皇上那样说,又何尝不是冤枉臣妾了。
    康熙来来去去,就想听的是这些话。
    听到了,人的心里就舒坦了。
    他这会儿不说姜鄢是哄他的了,他盯着姜鄢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判断姜鄢说的是真的,康熙极高兴的样子,主动把手放下来,望着姜鄢笑。
    你想做什么。你去吧。康熙说。
    霸道的男人突然这样乖,姜鄢都有些不适应了。
    她还是坐那儿观察了一下,发现康熙是真的放开了她,手都松开了,随意她自由活动。
    姜鄢就抓紧机会站起来了。
    她走去门边给候在外头的李嬷嬷吩咐,叫取些醒酒汤来。
    康熙是让她去了,但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动向,生怕人走了似的。
    姜鄢吩咐完了回身走回来,见康熙人没拘着她,目光却一直盯着她看,人是乖的,目光却又野又狠,姜鄢忍不住垂眸笑了一下。
    又主动走回康熙身上,还照原样坐在他身上。
    康熙的手立刻就圈了上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醒酒汤送来的很快,里头什么也没加,就那样放在康熙同姜鄢面前的桌案上。
    康熙瞧见了,对着姜鄢笑起来:一定要朕喝?
    姜鄢也笑:臣妾知道皇上没醉。那喝一点,解解酒总是好的。
    皇上就当,是为了臣妾好了。
    好啊。这回康熙倒是很爽快。大约是方才听姜鄢那些话听的很高兴,就愿意饮下这醒酒汤了。
    不过,康熙是绝不肯承认自己喝醉了的。
    今日这醒酒汤,朕想换个法子喝。
    康熙端起来,对着姜鄢笑了一下。
    换什么法子呢?其实就是不肯好好喝。非要拖着姜鄢一块儿下水。
    你一口我一口的,康熙噙了一口,便要亲姜鄢,亲完了再饮一口。
    又要共饮同饮,一碗醒酒汤倒是两个人一块儿喝完的。
    姜鄢灌了半碗醒酒汤,倒是将她不多的酒意全都给解了。就是嘴唇有点热热的,唇珠貌似是被康熙亲肿了。
    这醒酒汤喝着可太难了,主要就是太费嘴了。
    康熙很是黏着姜鄢,喝完了醒酒汤,更是不愿意放人了。
    沐浴也要一起,就寝就更要一起了。
    姜鄢自然依着他,实际上,被康熙箍着,她也跑不掉,更躲不掉。干脆躺平享受吧。
    就这黏人劲儿,从前好像也不是太明显,现下康熙喝了酒,成了霸道又黏人的男人,姜鄢体会了一下,感觉似乎还是挺不错的。
    就是晚上那个温柔磨人的劲儿,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姜鄢有点受不住。
    前半夜是喝了酒,没有怎么大闹,就主要是用手,其余的就是放在里头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姜鄢被闹得没了力气,软软的趴在那里,康熙怜爱她,一点一点轻轻地亲着人。
    后来,就又一块儿去沐浴了一次。
    是康熙抱着去的。姜鄢自己没力气,也洗不了。
    回来就睡了。
    结果睡到后半夜,康熙的酒劲儿下去了。
    康熙是没有什么醒酒了就忘了自己酒醉时做下的事情说过的话的。
    他全记得。就因为记得,越发怜爱姜鄢,心里又欢喜的很,自己说那样的话,她还肯费心思那样哄,乖乖巧巧的人任他施为。
    想着姜鄢与他亲着,同饮一碗醒酒汤的事,便深觉方才的一次是不够的。
    康熙醒来想着想着就起了兴致,瞧着怀里人的乖巧睡姿,便深深吻了下去。
    这一回就不仅仅只是用手了。
    立意是想要让她高兴快乐的。自然是极尽所能,叫她明白,夸他天赋异禀,夸他的身体素质是一等一的好,那便是要让她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等一的好。
    姜鄢迷迷糊糊的被折腾,醒来之后又晕晕乎乎的。
    后来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只晓得太快乐太舒服,但也太磨人,她好像又哭了,被哄着亲着,最后晕过去了。
    然后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晌午。醒来的时候身上清清爽爽的,显然是康熙帮她清理过了的。
    没人过来打扰她,胤礽和小阿哥都不在。
    姜鄢一问才知道。康熙是去忙去了。
    而胤礽和小阿哥,一大清早的干了一件事,被康熙训了一顿,两个人正写检讨抄书被责罚呢。
    小阿哥倒是挺会照顾人的,胤礽昨日回去,小阿哥让人预备了醒酒汤,胤礽听弟弟的话,乖乖喝了。
    然后胤礽就沐浴了,过后就先睡了。
    剩下小阿哥还没睡。
    小阿哥在思考人生。
    小阿哥在想,酒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宴席上大家都在喝。喝完之后每个人的反应还不一样。他保成哥哥与皇阿玛端正礼重,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是爱说话些。
    小阿哥就更好奇了。
    但是光想是没有用的。小阿哥沐浴过后,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想的睡着了。
    早晨起身之后,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但凡好奇之事到了小阿哥这里,他是无论如何想法子都要去尝试一下的。
    大早上的,趁人不注意,小阿哥跑到小厨房里想要去找酒喝。
    正儿八经的酒没找到,找到了些果酒,小阿哥实在是太好奇了,拿起来就喝。
    还好被他身边的奶嬷嬷给找到了,喝下去的不多,但也有一小杯的量了。
    结果事就被报到了康熙这里。
    小阿哥喝了果酒没有太大的事情,就是脸有点红有点兴奋,扯着胤礽去看玉蝶梅。
    也不敢乱给他喝醒酒汤,叫太医瞧了说不碍事,只要散出来就好了。
    结果兄弟俩闹完了,康熙就等着人都清醒过来,然后叫兄弟俩一并一起受罚。
    胤礽是没看好弟弟,小阿哥是胡乱饮酒,反正是都没逃过去。
    胤礽酒醒后还记得昨夜的事,他自己是太不好意思了,竟当着康熙姜鄢还有小阿哥说那样的话,所以受罚抄书倒是任劳任怨的。
    小阿哥还不怎么会写字,受罚抄书写的是乱七八糟的。
    康熙也不管,就一定要罚。不罚是不长记性的。
    就是要小阿哥吃些苦头,以后才不敢胡乱干些这样的事了。
    姜鄢是听着好笑,那些果酒其实是预备下来准备做在饭食里添些味道的。却不想被小阿哥找到了,还喝了些。
    等她收拾完自己,用了膳去见到小阿哥和胤礽时,胤礽还好,小阿哥真的是写的满身都是墨迹。
    见了她就苦着脸看着她,小脸红红的特别可爱,又不敢说什么。
    毕竟还是出生以来头一次被康熙训。这偷喝酒的事情不能纵容,康熙纵然是心疼也得罚。
    姜鄢就在旁边含笑瞧着,倒是不怎么心疼小阿哥,拢共几十个字,写个一两遍就写完了,也不算难为小朋友。
    但是小阿哥这回是真的长记性了,往后是再也不偷着喝酒了。这回写字真的是给他写出阴影来了。
    江南此处承平日久,自然是一片欢欣之色。
    可北边战火绵延,并不安静。
    康熙二十七年,喀尔喀部为准噶尔部噶尔丹所迫,迁徙近边。二十九年,噶尔丹进犯乌珠穆沁发动叛乱,噶尔丹已壮大势力,不可再小视了。
    噶尔丹太过嚣张,二十九年七月,康熙决意亲征。
    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都要跟着去。这次亲征,康熙还要带着大阿哥胤禔前去,并命皇太子胤礽监国理政。
    这次亲征,康熙起复了一个人。
    纳兰明珠。
    康熙没有重用明珠,罢黜了他的大学士也尚未恢复,就是恢复了他的其他官职,可是并没有重用的意思,只是让他随军。
    明珠先前,确是有些功劳。他总有些奇谋,平三藩,剿台湾,与沙俄谈判,他都是出过力的。此次出征,朕带上他,总有些计策,他可参详一二。但若要再重用,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出征夜前夕,康熙在姜鄢的万枝春柳,与她一处相伴谈心。
    朕这次,带着大阿哥去,也是有锻炼他的心思。他有勇无谋,是应该在朕身边多历练历练。朕的意思,是将来,他总可做裕亲王那样的人。不必叫他与胤礽兄弟情深,但是,要叫他听话,有用。
    保成如今也大了,他是知晓朕的心思的。
    胤礽如今都成人了。
    其实也该到了娶亲立太子妃的年纪了。
    但康熙的意思,是想要再挑一挑,想要挑最好的姑娘给胤礽做太子妃。
    家世,性情,容貌,都是缺一不可的。胤礽从小至今,都是最好的东西给他。
    将来是大清的继承者,那么这个将来要做大清皇后的太子妃,自然也是不能马虎的。
    康熙此番亲征,是志在必得。但是,也仍是做好了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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