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峰记忆里,整个连队,没有人再比原身更想早点离开连队了。
    比他还想。
    今天莫名其妙参加选拔赛,大概率也是为了能调走。
    战时紧急状态,任何人不得离开,想来表现出枪法准的天赋,方便奶奶找更好的理由吧。
    梁同志,我们俩的想法一样。范晓峰自认口才整个连队第一,做通讯兵大材小用,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但你也知道,现在战时状态,唔,我没有看低你奶奶的意思,她是个令人尊敬的老革命者,为祖国奉献那么多,有这个资格。
    范晓峰舔舔嘴唇:主要里面牵扯到整个连队的士气,你走了,别的战士怎么想?不好说呀,对不对?
    有道理。梁汝莲轻笑声打断他,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
    范晓峰被这句终于等到的话搞的信心大增,明明隔着一扇门,下巴还是下意识骄傲抬起:有,你装病吧,你是卫生兵,实在不懂找杏芳商量也行,随便吃点什么药别怕受罪,这样等你奶奶过来,谁还能拦?
    这是范晓峰苦心积虑根据当前情况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感觉自己就像深夜送良策的谋士。
    比起留下送点小命,吃错药装病真不是事。
    梁汝莲差点笑了。
    她当过好几世的兵,当兵越久,经历的战争越多,对生命的敬畏就更重。
    逃兵也是人,怕死人之常情,她从来不会鄙视,因为她知道,一时之逃,代价可能是余生的自我折磨。
    但范晓峰不一样。
    梁汝莲笑道:不错,非常好的主意,那为了表示感谢,我是不是得让奶奶顺便把你调走?好像不太好办,我装病,你呢?用什么理由?
    能想出这样办法的人,自然不是傻子。
    范晓峰哪能听不出梁汝莲的嘲笑,他忽然沉默了。
    然后,啥也没说,如果不是梁汝莲听力好,甚至没发现他走了。
    梁汝莲长呼口气。
    极品没啥可担心的,见的多了,她发愁王杏芳。
    范晓峰显然是不爱她的,这也能解释早上她的表情为何那样古怪,情往往越积累越沉默越深。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她有的是办法让王杏芳见识到对方真正的丑陋一面,可关键没时间了呀,奶奶要来.......
    想到奶奶这个词,梁汝莲捂住脑袋,头疼。
    有点后悔刚才对范晓峰的态度,每个人都有擅长的领域,某些办法,只有对应的人能想到。
    从早上到现在,梁汝莲真没招,按照原身记忆,奶奶关键大事上压根不商量,说一不二,既然要来,当着连队那么多人的面,她本身又是个老战士,方方面面肯定考虑周全。
    最有可能的办法,大概是直接强行把她带走。
    怎么才能躲的过去?
    跑?
    跑到深山老林里躲起来?
    可这个没有手机通讯的时代,跑进去等于断了一切联系,万一能去参加狙击手培训或者战争直接开打了怎么办?再说,奶奶来个守株待兔,照样躲无可躲。
    可惜连长不相信她。
    悠长的熄灯号忽然响了,军营瞬间陷入沉睡前的平静,虫儿鸣,风声忽远忽近,树木窸窸窣窣,甚至能听到不远处小溪潺潺的流水声。
    梁汝莲慢慢调整呼吸,双腿盘膝,心一点一点平静下来,如门外满地月色般,皎洁一片。
    士兵们怕禁闭,对她来说真的等于难得的休息,经历过的类似修真背景世界,闭关几年几十年常有的事,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但打坐冥想运转经脉,进而达到调节原身身体素质的效果多少还是有点的。
    林新军担心的,梁汝莲早想到了。
    甚至想的更多。
    假设一切顺利能参加狙击手培训,原身的身体素质是个大问题。
    国家第一批狙击手培训,哪有那么简单。
    夜渐渐深,年轻小伙子们的鼾声此起彼伏,入定的梁汝莲似乎感觉只过了一瞬,军号又响了。
    军号古来就有,古代号令三军鼓舞士气,发展到现代,功能丰富的一般人听了会头晕。
    单单战斗命令就多达二十多种,比如前进冲锋撤退要求增援等等,后勤少不到哪里去,出操吃饭集合,根军不同的命令,号声长短频率不一。
    此刻是两长一段,像妈妈早上□□先是温柔而后直接暴躁狂怒掀被子。
    那是起床号。
    在部队生活用不了几天,身体下意识对号声行成记忆。
    梁汝莲瞬间从入定醒来,天亮了,从门缝外钻进来的空气,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味道,还能看到尚未全部褪去的夜色中,那一丝虽淡但浓艳之极的初现朝霞。
    有脚步声远远传来。
    不是一个人。
    梁汝莲侧头,一个,两个,三个人。
    其中一个明显是贺向国。
    另外两个就不知道是谁了。
    脚步声渐渐接近,塔楼熬夜的哨兵声音高亢有力:连长,贺排长。
    林新军来了?
    按照关禁闭一天的时间算,应该还有三四个小时。
    梁汝莲默默站起身,快速整理了下一夜过去略微皱巴巴的军装,下一刻,禁闭门上的锁轻轻晃动,接着,被拉开。
    门外,贺向国面色冷峻,背着大背包,腰间军绿水壶,迷彩作战服,一副要长途拉练的模样,他身边,站着个和他同样装备的小矮个战士李强。
    至于林新军,站在一边,面色同样冷峻。
    梁汝莲一时摸不清啥意思。
    心中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惊讶张开嘴,不敢置信先看向贺向国。
    大老粗贺向国倒是看她了,但像看空气,目光直接穿透她。
    那是一名军人必有的礼仪,直视时如非必要,不能直勾勾盯着人看。
    梁汝莲只好再看向李强。
    这次没让她失望,小李强眨眨眼,给了她一个眉飞色舞的微笑。
    林新军忽然一声大喊:梁汝莲,出列!
    梁汝莲一个跨步走出禁闭室,脚后跟一碰,手臂快速抬起:到!请连长指示!
    卫生班梁汝莲,恭喜你通过狙击手选拔,我代表团队正式通知你,现在即刻出发报道。清晨第一抹曙光刚好落下,天地万物一片金黄,林新军逆光而立,一身军绿镀了层金色的毛边,他声音活像能劈开这天地有力,身体有问题吗?
    梁汝莲笑了,扯着嗓门大喊:报告连长,有问题。
    贺向国又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站出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梁汝莲,你.......你有啥问题?
    他想说都什么时候了,万一连长反悔怎么办,你赶紧说没问题。
    梁汝莲这会看啥都是可爱的,笑着道:我申请给我五分钟,打包行李。
    要远行,怎么能不带行李呢?
    第 23 章
    林新军沉声道:可以, 给你十分钟。
    五分钟足够了,怎么又成十分钟了?贺向国又不乐意了, 刚才怕梁汝莲耽误时间连长反悔, 这会是想赶紧去团队报道。
    参加狙击手培训,此刻对他的吸引力仅次于去见宝,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看看能打二里多地的狙击枪到底什么样子, 总之,他现在大脑兴奋的有点糊涂。
    林新军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禁闭室内涌出来的空气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味, 说明梁汝莲从昨天到此刻没方便过。
    一个大姑娘家,又不是阶级敌人, 临行前, 这大概算他能给与的最后温情。
    好的, 谢谢连长。梁汝莲这会看什么都是可爱的, 敬礼,转身往宿舍全力冲刺。
    她的行李, 早就打包好了。
    快走, 连长不让我告诉你。王杏芳头发蓬松, 一副起床还没洗漱的样子, 她飞快把行李拎过来,嘴巴和手脚一样麻利, 你常用的东西都在里面, 那些香胰子香粉啥的没给你拿,团队不比咱们连队, 用那些个东西怕有人说闲话对了, 常用的药在包最下角的塑料袋里, 还有几块压缩饼干,路上吃,水壶里面的水是开的,放心喝.......
    活像个送女儿上大学的小妈。
    此刻不是儿女情长告别的时候,梁汝莲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背起包,抬手,敬礼。
    一切都在这个拥抱和敬礼中,好战友,好姐妹。
    王杏芳一愣,下意识回礼,然后,不耐烦摆手:快走快走,去团队又不是上战场,搞的那么正经跟生死识别似的,哎呀,我怎么想哭璍呀。
    的确不是上战场。
    这一行,为了上战场。
    待学成归来,用手中的枪,保护祖国的领土,和这群可爱的人。
    连队唯一的一辆老吉普车已在等候。
    记住,不要给连队丢脸。林新军目光带着杀气看向三名即将出发的战士,最后停在梁汝莲身上,语气不知觉温和了些,你们两个,不影响的纪律的前提下尽量照顾下女同志。
    贺向国不用说了,铁人一个,李强虽然刚当兵两年,但山里出来的娃娃,很能吃苦,唯独梁汝莲。
    关了一晚上禁闭,她脸蛋依然白白的,像大城市里坐办公室的大小姐。
    可惜了,为什么这样的天赋不是个男兵?
    贺向国大包大揽:连长您就放心吧,有老贺在,绝对不让她受一点苦。
    李强说的更具体:梁姐姐,待会到了地方我帮你背行礼。
    谢谢。梁汝莲比任何人都清楚即将的培训有多么残酷,俩人能抗住就算不错了,她担心另外一点,看了眼已经发动的吉普车,还是问道,连长,我奶奶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昨晚想到的唯一可行办法,去参加培训。
    国家第一批培养狙击手,绝对不是一个团能做到的,大概率有来首都的专业教官。
    奶奶虽厉害,但牵扯到国家大局,难道敢去找首都来的教官动手抢人?
    后来没多久,她就知道这个想法多么幼稚,当然,主要她低估了一位老革命的能力。
    林新军其实也是这个想法。
    连队,包括整个团都没办法的,团长他亲爹的命,就是这位传奇奶奶救下来的,全家的大恩人,见了面屁都不敢放一个。
    能降住的好像也就只有来自首都的教官了。
    反正,先把人调走,等奶奶来了再说,走一步看一步。
    我会把情况详细告诉她,相信她老人家能理解。林新军没直接说,他现在能做的,尽可能帮梁汝莲解决一点是一点,你安心训练,有什么难处找贺排长.......记住,不要浪费你的天赋,希望能像你说的那样,吃什么苦都不怕。
    说的太详细,还真怕把大小姐吓住改变主意不去了。
    梁汝莲回了他一个笔直的军礼。
    连队到团队直线距离大概十多公里,可实际距离几十公里。
    国家成立初期,一切尚在发展阶段,后期让世界为之侧目的高铁高速高路影子都没,山里更没有了,不知道多少辈人踩出来的山路窄又难行。
    包括驾驶员在内的四人都习惯了脑浆都跟着晃悠的颠簸,就是影响说话自带颤音。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有贺向国的地方从来不缺热闹,他唱歌感情充沛毫无技巧全靠吼,随车轮卷起的漫漫灰尘飞的很远很远。
    李强心情也激动:梁姐姐,下次再帮我写信时告诉我爹,我当狙击手了!
    然后又想起什么情绪变得低落:也不知道信到哪里了。
    贺向国听到不唱了:应该刚到县城吧。
    满载思念的信件,寄出的那天就开始等,开始算。
    从边疆到最近的县城再到市到省,然后再走遍类似过程,到达那一边,再然后又重复一遍载着那边的思念回来。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次来的不是信。
    而是日思夜想的人!
    越野车时速最多十多公里,平常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到达团部,临近时忽然拐向另一条小道。
    贺向国立刻察觉:哎哎,往哪开呢,走错路了。
    培训地方保密,驾驶员这才说:不去团部,去馒头山。
    团部南边有个形状独特的山,不怎么大,圆圆的,四周低中间高,当地人称呼馒头山,平常实战演习都在那里。
    此刻山脚下的平地上,已经汇聚了二十多名来自不同营和连队的战士。
    一个团十二营,按照专业教官提出的要求,一千多战士里符合条件的竟然没几个,像梁汝莲所在的连队还算不错的,整整三个人,有的甚至只有一个,这还是初选,可见天赋有多难得。
    贺向国性子直爽人仗义,几乎哪里都有熟人,大老远见他过来,立刻就有相熟的上前打招呼。
    老贺,就知道你肯定会被选上,刚才我们正说呢,要说枪法准,咱们团你说老二没人敢称第一。
    哟,这是个.......女同志?
    这啥情况,老贺,来培训怎么还带个女兵?
    被选中的,一半以上是班长排长等骨干精英,彼此都知道彼此部队的配置,边疆连队的女兵,只有一个兵种卫生兵。
    贺向国严肃介绍:这是我们连队的梁汝莲同志,枪法比我还准,也是来参加培训的。
    众战士:.......
    三人瞬间成为聚焦点。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凑过看热闹。
    女兵?参加狙击手培训,她能拿的动枪吗?
    要不是知道贺向国从来不说谎,绝对会以为故意开玩笑。
    一时间气氛融融,活像老朋友之间的聚会。
    交通不便,平日里大家见面也就只有连队大比武或者有什么会议才能见面。
    正交流的热火朝天,一声巨响忽然毫无预兆响起,近的几乎在耳边。
    是颗地雷!
    距离人群后大概只有十多米的距离外,一个土包被炸开,无数碎片和泥土齐飞,白烟滚滚。
    平日里大家都见识过不知道多少次地雷爆炸,实战演习每月都有,可毕竟和平很多年了,大部分人没经历过战火纷飞的年代。
    演习和真实的距离,就像素颜和滤镜。
    除了梁汝莲,几乎所有人给吓得脸色煞白,不用多远,只要再近个两三米,他们中间绝对会出现伤亡。
    为什么会有地雷,谁引爆的?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来不及拿放在地上的行李,迅速锁定安全位置。
    搞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先保证安全再说。
    贺向国第一反应用身体护住梁汝莲,就在他也寻找安全的掩体时,刺耳的大喇叭响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哼道:这就是所谓的精英吗?我看是一群废物,如果这是战场,你们已经被一锅端了,算了,国家不培养废物,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声音来自半山腰,那里树木成荫,只能确定大概方向,看不到说话的人。
    众战士对视一眼,贺向国站出来大喊:你是谁?
    低沉男声淡淡道:蒋睿,本次狙击手培训的教官之一。
    蒋教官,你好,我是第九连一排排长贺向国。贺向国就从来没怕过谁,再大的官也得讲道理,他愤怒道,你什么意思,地雷距离大家这么近,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众战士也是这个想法,培训嘛,肯定比平常训练辛苦,他们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可二话不说引爆地雷算怎么回事?再怎么着也不能拿生命当儿戏。
    真正的战场伤亡无处不在,贺向国,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团里最好的神枪手。叫蒋睿的教官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不屑笑了声,可在我看来,没杀过几个人的神枪手,算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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