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经历剧变,他便觉得原本一心敬爱倚赖的父亲也靠不住了,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他孤单一人。
    可是如今,他又发现原来还有个人,可以跟他携手走过这艰难的时刻。
    刹那间,秦陌钰对眼前的陌生男子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情愫,忍不住说道:公子既然这般关心我,何不让我知晓公子你的姓名和真实面目?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听到这句话,面具男立马站起身来,我该走了。若是这些大夫都没用我自会知晓消息,会派人再给你新的名单。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再和我见面了?秦陌钰一时间有些气恼这个人怎么可以刚招惹了他,就要抛下他?你就算是个丑八怪又有什么关系,我难道会嫌弃这个吗?你如果真那么懂我,就该了解我的为人。
    我并不是怕被秦公子嫌弃,我不以真面目示人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公子体恤。
    面具男话音一落,冷不防地飞身跳出了窗户。
    若换了从前的秦陌钰,也能飞身追上去。
    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望着面具男的背影渐渐消失。
    但他注意到,面具男的腰间挂着一块玉佩,那玉质像是极好的。
    哼,你以为你不让我找到我就找不到了?秦陌钰赌气般地喃喃自语了一句。
    如此名贵的玉佩,拥有之人多半非富即贵。而且看他不凡的谈吐,也像是王公贵族。
    自那天起,秦陌钰开始留意戴着那枚玉佩的人。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皇帝说要举办宫廷晚宴,宴请群臣及其家眷。
    秦陌钰主动提出和父亲一起前往,父亲欣喜于他愿意振作起来了。
    他若真的算振作起来的话,那也是因为生活有了新的目标找到面具男。
    在宫廷晚宴之上,他细心留意着每个参与的王公贵族,尤其是他们的配饰。
    终于,他找到了那个腰间挂着玉佩的男子。
    那人就是当朝四皇子,白潇河。
    那天那人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他一双如星海般深邃的凤眸,而那双眸子,和白潇河确有几分相像。
    晚宴结束后,秦陌钰叫住白潇河,双颊微红地提出能否和他交个朋友。
    白潇河一口答应了,并且对他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秦陌钰不由得大为喜悦,觉得自己终于寻到了心中之人。
    从此,他和白潇河出双入对,也渐渐知晓了白潇河的真实心愿。
    秦陌钰决定倾力支持白潇河。他再次有了新的人生目标现在白潇河的目标,就是他的目标。
    至于当初的事,秦陌钰琢磨着既然白潇河那么不想令他知道自己就是那面具男,兴许是觉得身为王爷却默默痴恋着一个臣子有失颜面,那便配合地装作不知道是他好了。
    所以秦陌钰再没提过当时酒楼邂逅的事,但他依照那天的纸条去一个个寻访了那些民间名医,其中还真有一个让他的身体状况大幅好转,秦陌钰不禁对白潇河更加感念于心。
    其实后来与白潇河相处的那么多时日,白潇河虽然也对他温柔关怀,但要说到怀念,秦陌钰唯一最怀念的就是初遇时那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可是,白潇河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了他那个伴读小妖精,以至于对自己的情谊早已荡然无存?
    第五章 相互试探
    你果然还是心疼的。白沧岚的声音打断了秦陌钰的思绪,放心吧,刺客是他派的就是他派的,不是就不是,本王不会做什么诬陷他的事。
    你是在试探我?聪慧如秦陌钰,立马就明白了白沧岚说刚才那些话的意图,那你也放心,我既已决意站在你那边,就没有什么旧情是放不下的。我的确会怀念记忆中的人,但他已不是眼前之人了。
    你不也一来就在试探本王吗?白沧岚笑了笑,本王现在倒是看不透你了。
    秦陌钰也同样看不透白沧岚,不知他为何有那些和前世不同的行为。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合作。
    何必把什么都看得那么透?只要殿下能相信我绝不会帮着潇王害你,那就足够了。
    这点本王相信。你把倾尽资产购来的名画赠予了本王,本王怎么还会怀疑你的用心?好了,白沧岚抓住秦陌钰正在涂药的手,这同一个地方你都涂来涂去很多次了,本王的伤势怕是会更严重。
    秦陌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神之下根本没注意上药的动作,赶忙放下了药瓶,我本就不擅长给人上药,是沧王你非要叫我上的。
    那就做些你擅长的事吧。
    说罢,白沧岚一把拥过秦陌钰,深深吻上了他的唇。
    秦陌钰倒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擅长这种事了。算了凡事有得必有失,随他吧。
    何况,此人似乎并没有自己之前想象中那么讨厌。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他虽并不完全信任自己,却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自己。
    一番香艳之后,秦陌钰返回了将军府,等待着皇帝对白潇河的处置。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刺客行刺是为死在皇帝手上的家人报仇,此事与白潇河无关。
    但白潇河犯有失察之罪,故令其在府中禁足三月。
    这处罚说重倒也不重;但要说轻,禁足三个月就意味着远离朝堂与权力三个月,手中之事必然要由他人暂代。
    得到消息的当天,秦陌钰就进宫求见皇帝。
    皇帝诸事繁忙本不欲相见,但念在他是权臣之子,只好同意。你找朕有什么事吗?
    拜见皇上,秦陌钰跪在地上扣了个头,臣是想求皇上宽恕潇王殿下。
    哦?皇帝眉头微皱,你为何要求朕宽恕他?
    于公,潇王他实在是无心之失,他平日里对皇上您忠心一片,这番惩罚未免有些重了;于私,若是我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他秦陌钰双颊微红,心中未免十分思念。
    呵,皇帝冷笑一声,你们关系很好?
    秦陌钰明知皇帝很忌惮有皇子和权臣或是其家眷走得太近,但故意答道:是,潇王殿下自与臣相识以来便互引为知己,来往密切。
    皇帝冷笑道:于公,朕这番处置并不算重,至于你的私心,更与朕无关。朕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断然不能出尔反尔。你退下吧。
    皇上!秦陌钰再次重重磕头,您若不同意臣的请求,臣就长跪不起!
    别跟朕来这套。皇帝眉头皱得更紧,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
    秦陌钰看到两个太监朝自己走过来,自己站起了身,皇上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妨碍您,我去外面跪。
    说罢,秦陌钰就转身走到殿外,跪在了院子的地上。
    其实他心如明镜自己又不是皇帝什么人,就算跪死在这里皇帝又怎会心疼?
    他不过是做给别人看而已。
    今日秦陌钰衣着淡薄,这几日天气又渐渐转凉了,每当寒风吹过,全身都是刺骨般疼痛。
    跪了一天一夜之后,秦陌钰终于成功晕倒了。
    不是装晕,是真晕。做戏就要做全套。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房间。
    一个男人正坐在床边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为何这般乱来?
    第六章 你心中所想本王都懂
    拜见沧王殿下。秦陌钰想起身行礼。
    别乱动。白沧岚把他按回去,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你刚大病初愈就这般折腾,是真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王爷你听我解释,我是想
    你不用解释。白沧岚淡淡打断了秦陌钰的话,你心中所想本王都懂。但无论因何缘由,你都不该如此作践自己。
    看着白沧岚仿佛带了些关切的眼神,听到他那句你心中所想本王都懂,秦陌钰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白沧岚续道:以后有什么计划你都得先跟本王商量,经过本王同意方可行动,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虽然白沧岚语气强硬,但感觉得到他是出于好意,所以秦陌钰也就乖乖答了。
    现在是白天?这时秦陌钰注意到了窗外的天色,王爷你就这么来看我,不怕被人注意到?
    白潇河已被禁足,他那母妃现在天天只顾着去父皇面前哭,都注意不到什么。不过虽是如此,本王也不能再多待了。白沧岚起了身,还得入宫拜见父皇。
    秦陌钰怔了怔,王爷也要见皇上吗?
    白沧岚的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本王的目的,和你一样。
    这次进宫,白沧岚也是为了替白潇河求情。
    同样是求情,皇帝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忌惮皇子和权臣走得太近,尤其是那种手中握有兵权的权臣,一旦双方联合起来就有可能心存不轨。
    然而如果是皇子和皇子之间非但不相互争斗还兄友弟恭,他便会认为是件大好事。何况白沧岚和白潇河素无交情,郑贵妃还和白沧岚的养母不睦,他俩怎么看都不像有勾结作乱的可能性。
    所以当听了白沧岚的求情,皇帝虽然依然没有应允改变对白潇河的责罚,但他把白潇河手中的事务都暂时交给了白沧岚。
    三个月后,白潇河解除禁足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了。
    不过他似乎还拥有秦陌钰的爱。
    三个月期限刚刚一到,秦陌钰就第一个冲到了潇王府。
    对不起!他一见到白潇河也是径直要跪,都怪我提议你去找戏班子,才把你害成这样!
    你别这样。白潇河连忙拦住秦陌钰,我都听说了,你为了替我求情,不吃不喝地跪了一天一夜,最后甚至晕倒陌钰,你怎么那么傻?你也没料到事情会这般发展,此事怎能怪你?
    潇河你不怪我就好!秦陌钰做出长松一口气的模样,站了起来。
    哎白潇河叹了口气,只可惜手中之事竟然落到了老二的手上。他最近在父皇面前倒是很积极,也不知是想干什么。
    秦陌钰抿唇浅浅一笑,故意说道:他可是天降灾星呢,皇上最多也就是想利用他的才能来办事,又怎会真想与他亲近?潇河你不必在意,放宽心吧。
    你说得对。白潇河点点头,就算皇子都死完了,父皇也不会想立白沧岚当太子。我失去的,慢慢拿过来便是。
    二人又闲话了一阵子,秦陌钰便作别白潇河回了府。
    说来,他也有近三个月没见到白沧岚了。
    不知怎会想起这个来了。
    秦陌钰刚不自觉地闪过这个念头,就见贴身小厮拿来一封信:
    公子,这是沧王殿下派亲信送来给你的。
    秦陌钰展开信一阅,只见上面写着:
    明日午时到芙蓉楼的芙蓉阁一聚。
    芙蓉楼是京城一家著名的酒楼,而芙蓉阁是其最大的一间包房。
    比起在沧王府或是在秦将军府相见,去别的地方倒是相对安全一些,若被人看到,就说是在酒楼偶遇也未尝不可。
    只是,不知这次白沧岚是有何要事?
    第七章 第一次约会?
    到了芙蓉阁,白沧岚已坐在满满一桌酒菜的旁边。
    陌钰你来了。今日的白沧岚,似乎笑得格外温柔,坐吧。
    拜见沧王殿下。秦陌钰并没有急着入座,而是先行了个礼。他向来是个彬彬有礼的翩翩君子。不知王爷叫在下来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见见你?白沧岚不假思索地微笑道。
    王爷这是何意?秦陌钰却顿时把脸上礼貌的笑容一收,王爷明知,你我每次会面都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你是在教本王做事吗?白沧岚也顿时脸色一沉,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本王的人,本王当然可以对你随叫随到。
    秦陌钰知道此人霸道又脾气古怪,冷冷笑了笑,语带嘲讽地问,那么今日王爷是想我怎么服侍您呢?是给您倒酒,还是喂您吃菜?要不要嘴对嘴地喂?
    那倒不必。白沧岚摇头,你自己坐下来吃便是。
    秦陌钰这才终于坐到桌边,这时才发现,桌上的所有菜竟都颇合自己的口味。
    这是巧合吗?是白沧岚恰好也喜欢吃这些?
    进来。
    随着白沧岚一声令下,几个乐师打扮的人走进来,吹箫的吹箫,弹琴的弹琴,场面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本王知道陌钰你素喜音律, 白沧岚用柔和了几分的眼神看向秦陌钰,觉得这些人的水平可还能一听?伴着音乐进食,是否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客观来说,白沧岚找来的乐师乐技倒都是不错的。
    但秦陌钰一见有人弹琴,心头就只觉得一阵刺痛
    他从前很喜欢弹琴,但自从被敌人用了拶刑,指骨俱断,虽然经过大夫治疗后勉强可以和常人一般进行拿筷子吃饭等活动,再要弹好琴却是很难了。
    王爷喜欢便好。秦陌钰努力隐去自己的心绪,淡淡地说道。
    你不喜欢跟本王直说就是。白沧岚却像是已经看透了他的情绪,一声令下,停下。都下去。
    是。乐师们不知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无辜地面面相觑了一番,但也只好依言退下。
    我并没有不喜欢。秦陌钰低头吃饭。
    陌钰,白沧岚则只直直打量着秦陌钰,你虽总是笑得温文尔雅,本王却觉得,你的内心总有几分郁郁寡欢,那笑容根本连一丝温度都没有,和当年的你,是完全不同了。
    哦?秦陌钰愣了愣,下意识暂停吃饭的动作抬起头,王爷觉得当年的我是怎样的?
    当年京城附近的村落连逢暴雨庄稼颗粒无收,发生饥荒,皇上命秦将军主持赈灾事宜,本王曾见你给灾民们发放粮食
    那时你亲手舀了一碗碗的粥,亲自递到灾民们手上,对他们笑得如此温柔,全然不嫌弃他们的一身污渍。
    那时十六岁的秦陌钰,对白沧岚来说仿佛天仙下凡一般,是世间最耀眼的存在。
    伪作慈善的人很多,但白沧岚可以区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世上能有几个人像这般,幸运却不骄纵,得到了许多宠爱却从不恃宠而骄,只愿把这些爱全都分给那些缺乏温情的人。
    那时白沧岚宛若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但黑暗中的人并非就不渴望光明,恰好相反,他更容易被那道洁白无暇的光芒所吸引。如果不去注视光亮,在纯粹的漆黑中很难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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