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他脸色一板,无视周边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昂首道:“既然嘉谷受到了邀请,就意味着嘉谷有资格与贵司同台竞标,不劳加藤先生操心了。”
    加藤恒只当齐政嘴硬,“哼”的一声,道:“这次竞标的要求可不低,嘉谷技术上能满足才好;又或者,嘉谷想找个合作者?我们栗田工业倒是不错的合作者……”
    这次鄂省的“大型水体污染治理工程”要求确实很高,不仅仅是要求废水处理,还要求水质至少达到3类或以上,关键是时间要求得也很紧张,这对于竞标企业的水环境综合整治能力要求很高。
    说实话,加藤恒还真的不觉得嘉谷能以一己之力顺利完成。
    可惜,齐政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今天反踩回去,又哪会谦让,起身即道:“不需要,说到水处理技术,我们集团的确是开发了一些副产品。”
    “你说我们啤酒酿造酿得好,再正确不过了。啤酒归根到底是一种饮品,因此,其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原料来自于鲜活、纯净的水。为此,我们集团旗下的啤酒厂,在污水治理方面,如果不达到国家规定的1类水质标准,是绝不允许排放的。事实上,如果你细看,就会发现,我们在各地啤酒厂的水源,清澈、纯洁,优于任何国际标准,甚至只需要基本的三级处理即可,让清源啤酒在酿造起点就已经处于优势——这也有赖于我们对啤酒厂周边水环境的治理……”
    “副产品”这个词,灼烧着加藤恒等水务巨头负责人的脸面。
    但是,前有清源啤酒畅销全球,后有清源啤酒被提名“中国质量奖”,清源啤酒在污水处理上表现突出几乎是肯定的。
    只是,不少人现在才知道,清源啤酒所采用的污水处理技术是嘉谷自己开发的。
    这就有点料了。
    要知道,中国将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分为五类,一类水质标准是水质良好。地下水只需消毒处理,地表水经简易净化处理(如过滤)后即可供生活饮用;三类水质则适用于集中式生活饮用水源地二级保护区、一般鱼类保护区及其游泳池。
    一般来说,工厂污水治理只要求达到四类或五类水质——满足一般工业保护和非人体接触的娱乐用水,以及农业用水区及一般景观要求用水即可;要求再高不是做不到,但对成本的要求也更高。
    加藤恒眉头一皱,笑了,说:“齐董要是不惜成本的话,算我认输。”
    “怕就怕在,同等投入下,你们也竞争不过。”齐政再没有丝毫的客气。
    “是吗?”加藤恒可不会被齐政的话给憋住,狐疑地试探道:“我倒要听听嘉谷开发出了什么了不起的技术。”
    齐政瞥了这个岛国人一眼,轻飘飘道:“也不算什么新技术,我们用的是生物净化法,只是在水生植物培育上有所积累而已。”
    业界目前根据水处理原理的不同,用于净化水体的工程技术可分为物理净化法、化学净化法、生物净化法等。各大水务巨头一般在前两者上发力,譬如栗田工业,在水处理设施和水处理化学品上都有突出优势。
    生物净化法不是不好,但局限明显,在这么一个对时间和水质要求颇高的竞标项目上,应用生物净化法,那效率简直不敢想象。
    加藤恒好悬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齐董真是幽默,难道你们培育出了什么净化水体能力强悍的超级水生植物?”
    齐政摸着下巴,笑而不语。
    加藤恒笑了一会,突然看到其他人眼神闪烁着,笑声戛然而止。
    现场,无人声援。
    在场还是有明白人的,尤其是国内水务巨头的负责人,对嘉谷的生物技术水平有所判断的,表情更是古怪。
    对于大多数水务巨头来说,生物净化法可能只能算一个辅助技术。没有长时间积累的情况下,想要突破都很困难。
    但如果是拥有嘉谷实验室的大嘉谷,除了不明真相的岛国人,还真的没人会断言齐政是在大言不惭。
    也就是说,一家水务巨头的水体净化技术比不上一家农业公司的副产品什么的,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只有加藤恒,看着四周或是表情凝重,或是若有所思的同行,脖颈僵硬地转过头盯着齐政,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
    第654章 骗经费吗?
    从岛国栗田工业的加藤恒眼里,能看到浓浓的怀疑,齐政只是一笑而过。
    不管行业地位或名声如何,要想拿下政府的公开竞标,比拼的归根到底是技术和成本。
    如果是他齐某人亲自“动手”,当然有把握让加藤恒不敢正眼看自己——但未免胜之不武。
    这种公开项目,让经过金手指“点化”的嘉谷实验室研究出来的成果出马即可。
    现在的问题是,实验室在“水环境生物净化”上的研究能不能给出惊喜?
    齐政忍不住,抽空就抓起手机,打给了嘉谷实验室的黎范:“生物净化的研究到了什么程度?”
    黎范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大约30岁的年纪,但他已经是嘉谷实验室一个单独的研究所负责人了。
    在嘉谷实验室的序列内,任一个研究所,都代表着每年数亿元以上的经费,以及更关键的大量独立立项资格,可以说,比目前不少省级研究院都要强,官僚主义还更少。
    论理说,一个“水环境生物净化”项目不应该具有这样的地位。毕竟,公司用于科研实验的投资,肯定是要有限考虑经济性的。
    若是拿嘉谷集团的钱,就要从体系的角度考虑问题,水稻、小麦或者猪、牛、羊这样的重要动植物肯定是排在科研投入的前排;再不济,啤酒酵母、根瘤菌之类的微生物,也是对集团的主要业务大有裨益。
    但“水环境生物净化”项目所用的资源,是齐政个人投入的,或者说,这是齐政任性的“个人爱好”。
    论个人享受,齐政的生活品质已经比世界上99%的人都要强了——金钱花不完,健康以及可以预见的长寿,出行都有私人飞机……
    到了这种时候,事业和兴趣就是最好的驱动器了。
    有的人喜欢半夜醒来,看培养箱里的微生物;有的人喜欢凌晨四点醒来,看洛杉矶的街头;有人喜欢清晨醒来,面对大海,听海的声音……这属于个人志趣的不同,没什么优劣高低之分。
    而在政治生活方面,齐政对于民主自由什么的,没什么兴趣,虽然地位越高越能知道,即使在法律的重重保护之下,总有些人是超出人类认知的肆无忌惮的;而在另一方面,齐政更希望利用生物“进化”来改变世界。
    终究,人类对于生物的研究,并不是想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种动植物这样的命题,而是想要对人类自身有更多的认识——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人类进化的需求。
    如果将这种需求看做是一种爱好的话,这或许是世界上最昂贵的爱好,得投入大笔资源才玩得转。
    对于齐政来说,灵阵是一种资源,而且是不能见光的资源;而能公之于众的手段,无外乎“科研”了。
    齐政掌握了资源的分配权,有时候,也是可以任性的。
    世界级富豪中,论个人投资科研项目的,最出名的应该是比尔盖茨。他成立的资金,除了扶贫,最喜欢的就是投资那些能为后代子孙造福的项目,俗称“黑科技项目”。
    像创新性电池、碳捕捉技术等新能源技术呀,一些重大疾病的医药科技研究呀,还有无水马桶、抑臭香水等不走寻常路的奇怪科技用品……充分体现了有钱人的“小爱好”。
    相比于盖茨,齐政倒没有这么“花心”,他的喜好可以概括为一句话——“培养出更多的新型高效实用生物”。
    “水环境生物净化”项目就是其中一个,研发资金几乎都是齐政的私人投资,只不过是共享了嘉谷实验室部分人员和器材等资源。所以,对于这些项目负责人来说,齐政说的话比实验室老大陈建章都要好使。
    黎范虽然是书生模样,但一点都迂腐,对于真正的“金主”,他张嘴就来:“迄今为止,我们培育出了几十种超级水生净化植物。”
    电话另一头的齐政忍不住扶额。
    “超级xx生物”,几乎成了嘉谷体系内的一种特有名号,一般用于某种大幅“魔改”成功的新生物。
    尤其是实验室那帮家伙,动辄就简单粗暴的“超级xx”,简直就是取名废。
    不过,虽然简单粗暴,但只有在关键特性上实现跨越式提升后,才能被冠以“超级”之名。齐政不意外“水环境生物净化项目”团队熟悉的操作,但是,几十种?
    “黎教授,你确定没说错?是几十种,而不是十几种?”齐政无奈而笑,道:“黎教授呐,现在可不是骗经费的时候啊,我要的是拿出来就能用的成熟品种……”
    投资人与科学家的关系,在说起投资和成果的时候,最是微妙。
    如果说世界上哪种人最会花钱,一定非科学家莫属了。
    要说普通人赚钱用于享受的话,需要多少钱呢?学比尔盖茨买座马尔代夫的小岛,平时坐私人飞机往返自己养着鲸鲨的豪宅;又或者学中东土豪那样,买一架波音747改造的私人飞机,大约就是极限了,甚至可以说是极度任性。
    女人的任性,还可以加上昂贵的珠宝和爱马仕之流的奢侈品。
    但是,对科学家来说,一座小岛算是成本吗?一架飞机算是大手笔吗?
    没有满世界的圈海岛,只是因为科学家穷,拿不出经费而已;同样,没有将全世界的生物纳入研究,也只是没钱而已。
    以生物学家为例,培育一种新作物,投资者无论是个人、机构还是国家,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不投,要投就得花买架飞机n倍的钱,而且是常年的开销。
    不比嘉谷集团自身投资的研究项目,黎范他们这些由齐政私人投资研究的团队更敏感。
    毕竟,齐政能任性的投钱,也可以任性的选择不再投钱。这些项目负责人少不得要时刻给“金主”打鸡血了。
    然而,电话另一头传来黎范信心十足的声音:“boss,我可不是骗经费,真的有几十种超级水生净化植物可以投入商用。”
    电话这头,半天没了声响,许久才听齐政声音幽幽的传来:“我马上回去,你们准备好项目的研究汇报,另外,注意保密。”
    ……
    第655章 河清海晏有“水草”
    在世界一些安静独特的角落里,万物主造就了一些珍贵而又神奇的水源,色泽透明如钻,水质卓尔不群。
    岷省的南开市,嘉谷的起家之地,原先并不在其中行列。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开市境内不仅环境风景是一顶一的,水质在国内乃至世界上也都属于顶尖水平。
    在外人看来,这不是很正常吗?一个区域的水质能够集中反映当地生态水平;能种出仙茗大米的地儿,水源肯定也是让人信服的。
    如果放在十年前,南开市的生态风景倒也不错,但水源要说优质,还真说不上。当其时,农业污染也好,工业污染也好,甚至生活污水,都对境内水源的质量有很大的影响。一些地方的水源更是被污染得挺严重的。
    为了水可鉴,南开市方面也是利用了源头污染控制和水环境整治相结合的办法,从局部到全市,坚持了十多年的时间,才有今天水质长青的“钻石水源”。
    这其中,不敢说全是嘉谷集团的功劳,但嘉谷确实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没有嘉谷,南开市水源绝对没有现在的纯净度。
    在南开市岷江支流汇合河口岸边,齐政和实验室“水环境生物净化”研究所负责人黎范,就正在见证一批绿色的“来客”——常绿水生鸢尾、水生美人蕉、菖蒲、金鱼藻等,在嘉谷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这些具有净水功能的植物或沉入水底,或栽在河滩上。
    “这个月,全市刚进行过水质监测,大部分河流的氨氮含量、溶解氧含量、透明度等关键指标表现突出,平均水质达到2类。这段河道算是表现较差的了。”黎范笑容满面道。
    当然,他口中的“较差”,放在任何地方都算不上差了。
    齐政理所当然地探头看了看,问道:“这是你们最新的成果?”
    黎范推了推酒瓶底似的眼镜,淡定道:“应该说,只有超级美人蕉和常绿水生鸢尾才是最新成果,其他的不算新了。”
    “水生鸢尾?”
    “哦,一种常绿水生草本植物,由六角果鸢尾、高大鸢尾、短茎鸢尾等杂交而成,杂交原种产自美、俄等高纬度地区,由于其抗寒力极强,能弥补长江中下游地区冬季缺少常绿水生植物的不足。”
    “优势呢?”
    “我们放大了其旺盛的新陈代谢,即使在隆冬季节,也能有效吸收、积累、分解废水中的营养盐类和多种有机污染物……”
    “美人蕉呢?”
    “超级美人蕉对水生环境中有害重金属铅、汞、镉等的去除率为70%,这一段河道为通航河道,检测到易受重金属污染……”
    从黎范的介绍中就可以知道,水生环境尤其是河道治理是有一定“套路”的。一般先要斩断河道的外源污染,即河道周边的岸上污染源,不再让其污染影响河道;其次,是控制和清理河道的内源污染,比如,清除河底的淤泥和水中的杂质;再次,是进一步净化河道的水质;最后,才是尝试修复河道的生态系统,力争让河道恢复原本的自净能力。
    实验室培育出的“超级水生植物”优异之处在于,它们几乎是将后两步一步到位了。
    但是,这种净化+修复生态不是说在水里密密麻麻地种植了各种净水植物即可,如果没有合理的搭配,净水植物种得多,反而过犹不及。
    譬如净水植物的布置是要分层的,上层布置的是睡莲等漂浮植物,主要起到美化河道景观的作用;中层布置的是再力花、菖蒲等挺水植物,它们扎根在河中,露出“头”和“身体”,既可以拦截岸边可能流入河中的泥沙,还可以稳固水土,甚至起到为河道遮挡阳光、降温的作用;下层布置的是金鱼藻等沉水植物,它们潜伏在河中,不露“头”,主要作用是和水中的藻类抢营养,消耗河道中的氮、磷、高锰酸盐等营养物质,抑制影响水质的藻类生长,从而改善水质……
    这种搭配也不是一劳永逸的,譬如到了冬季,这些净水植物停止生长,有些会腐烂在水中,如果不及时割除,反而净水不成还浑了水——为此实验室引进了常绿水生鸢尾这种耐寒水生植物作改良。
    国内对于各种水生植物应用于污水处理的效果的系统研究较为缺乏,有大量适应生长的优良水生植物资源尚未得到开发利用。黎范他们的工作,就是通过系统性的筛选和培育,得到一批具有良好遗传性状、适应能力强、净化能力强的净水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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