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伊始,命运的齿轮开始错位,把两对青梅竹马推向无底的深渊,把昔日故友变成今日仇敌,把本该相爱的人送进修罗地狱。
    气吗?怨吗?你又当如何呢?
    只有命运爆打众生或是施舍般的赠予些甜,红尘嚣嚣,认不认呢?
    舒悦窈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表情去应对现状,泪盈于睫,她在这瞬弄清楚太多事,过往闻落行的种种迷惑操作,偏执又疯批,都找到了原因。
    品味过失去的痛苦,就只能竭力抓住还能抓到的。
    “ac901沐城飞帝都的乘客现在开始登机了……”广播播放着航班登机提示。
    钟浅夕低头退票,票钱要扣掉杂七杂八,还需要几个工作日才能返还,她想重买一张时发现卡里余额不足。
    于是大大方方地讲,“姐姐给我买今天下一班飞帝都的机票吧,我没钱买第二张头等舱啦。”
    多年未见,并不显得生疏,钟浅夕不扭捏作态的讲“借”,舒悦窈更不同她寒暄,直来直往的顺畅交流,“我等下一起买,我俩也直接回帝都,买同一班就好。”
    舒悦窈说完又忧心忡忡的打量了钟浅夕一圈,颦眉犹豫问,“你这儿过得很委屈?”
    “没有,就是普通人的生活。”钟浅夕来回拨弄着包带,云淡风轻答,“我没准备给自己留退路,所以除了张票钱,其他都捐给孤儿院了,要不是因为票买的晚只有头等舱,可能也不会在这儿遇到你,神明今天有眷顾我吧。”
    舒悦窈否定,“不是,是有在眷顾我,你继续说吧。”
    钟浅夕提起哈里森,她知道舒悦窈想问,哑着音讲,“哈里森有言语骚扰我,但没有对我造成实际伤害……我那时觉得特别可笑,我明明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为什么我的父母不相信我?于是我明里暗里的去问你,我既不希望听到哈里森对你也说了不好的话,又希望你能够帮我告诉我父母,他不是个好人,不是个好老师。
    舒悦窈闭眼又睁开,泪水滚落,钟浅夕手忙脚乱的给她递纸巾,“你别哭啊窈窈姐姐。”
    “没事,我很想听,你说完。”舒悦窈哽咽着把眼泪憋回去,“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没能发现,没能帮到你。”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是活人,不跟死人计较,哈里森只是对我口嗨而已,没有对我上过手,你没必要为此自责,何况当年你才多大呀。”钟浅夕反过来轻抚她的脊背宽慰,温柔宽慰,“总之当时年纪小,崩溃又绝望,所以干脆放弃回闻家,,救我的夫妻俩没有孩子,视我如己出,每次归岸都喊我去吃饭,强行给我塞钱,托豪门精英教育的福气,我书读的还挺轻松,本来无欲无求,过得挺轻松,本科考了最好的大学,是所985,但。”
    钟浅夕一顿,继而翘起唇角,莞尔道,“但我男朋友出轨了,出轨对象代替我身份姓名的那位,我好像是她的替身,昨天我生日,我男朋友去给她过生日了,我不准备再忍了。”
    舒悦窈立刻锁着附和道,“我也非常烦你替身的,早知道那人不是你,打她时候我就不用心疼了,现在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有哦。”钟浅夕眨眼,顾盼流转,“我刚刚那班没能飞,陆离铮很可能发现我留给他的惊喜了,我不想让他拦下我,姐姐能想个办法把他拦下来吗?”
    舒悦窈听到陆离铮名字时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含混的骂了句脏话,“陆离铮这脑残玩意,姐姐给你解决。”
    她直接当着钟浅夕的面拨了容磊的电话,开嗓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知道陆离铮女朋友是谁吗?他想死想疯了?学别人来渣自家姑娘是吧?他人现在在哪儿?”
    通话那边的容磊很快反应过来,跟着破口大骂,“我他妈的就知道这傻逼玩意迟早得翻车,我说他女朋友和闻越蕴长得像,让他想清楚,这狗东西竟然还骂我眼瞎。”
    舒悦窈打断他絮叨,“我现在在沐城机场,我要知道陆离铮在哪儿,且保证他不会再我十二点半起飞之前过来拦人,具体发生什么事你可以过两天去问闻落行。”
    “那你放心,他现在肯定到不了沐城机场了。”容磊那边的键盘音响响停停,“我查了查他车辆的定位追踪,看轨迹应该是昨天凌晨十二点刚过就开出上了国道,六点四十下沐城高速,先去过海边,现在正在朝着老城区开,不需要拦人,我这边显示沐城高速因为雾气封锁,暂定下午一点后开放,他现在就算是从把车扔高速路边,人跑步到机场,拿出跑一千米的速度,都绝对拦不住你登机,拦到了我把头给你。”
    “哦。”舒悦窈冷漠回,“我更想要陆离铮的头,再见。”
    她看向钟浅夕时又换上了柔软表情,“还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
    “剩下的不用。”钟前夕婉言拒绝,“我缩在壳子里太多年了,装作云淡风轻,不谙世事,我现在退无可退,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处理就可以,所以替代我的那人,对你做过些什么?”
    舒悦窈耸了耸肩,去握江烬的手,头偏向窗外,轻声说,“她用你的q.q号,在几年前我刚和闻落行交往时候给我发:我哥不喜欢你,玩玩而已。”
    “……”钟浅夕漠然,“我q.q上给你的备注是,哥哥喜欢的窈窈。”
    她隐下了后半句,十岁的小孩子喜怒写在脸上,备注都带着全部的主观情绪,她小时候给陆离铮的是“最最喜欢的陆哥哥”。
    幼稚而长。
    零七年的网络不够发达,q.q号的密保手段甚至还是纸质密保卡。
    那年的钟浅夕会每天写日记,q.q密码和用于登陆的纸质密保卡都夹在日记本中,一个能进出她家里的人完全可以拿到,然后用来做些什么。
    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陆离铮和闻越蕴这些年中或多或少接触到了“她”,可完全没有过怀疑。
    因为除了长相相近外,她的日记中记载了太多的细节,被对方一一知晓记录。
    一个知道仅彼此间发生过什么的人站定在你面前,哪怕脾气秉性毫无瓜葛,也绝对无人会把事情往荒谬绝伦的方向想。
    钟浅夕听见身体最深处传来的叹息声,被骨骼碰撞传导,四肢百骸游走一圈,于虚空里化作无奈。
    她们对了不少细节,一切都指向钟浅夕十年前就猜到的答案。
    取而代之那位有在不择手段的掠夺,可到底还是被闻家彻底放弃,估计快送出国了。
    剩下的只能由替身本人和亲生父母给出明确答案了。
    舒悦窈用自己的手机打给闻母,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隔着话筒都能听出闻母的激动。
    帝都离沐城的直线飞行距离很近,四十分钟差不多就能到。
    钟浅夕一天一夜没合眼,嗅着香甜的牛奶味昏沉阖眸,脑袋左右颠晃,最后被舒悦窈揽着靠到自己肩头。
    少女睡颜宁静姣好,呼吸匀称酣甜,舒悦窈在起飞后拉下挡板,温柔的看着她小憩。
    “我们的飞机已经……卫生间可以正常使用,空乘人员为大家准备了简餐。”
    空客380于天际拖尾划出到长长的白痕,陆离铮才踉跄着扭开前盐巷钟浅夕家的防盗门把自己摔进去。
    他是都找了一遍,甚至站在门口砸过很久的门,又回家拿了备用钥匙来的。
    “浅浅?”少年穿皱巴的衬衫,下颌角冒出青茬,脊背处被汗水洇湿,一副颓然狼狈模样,狭长凤眼中血丝弥散。
    空旷的屋中连回音都不愿施舍他半分。
    陆离铮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他推回半步,倚在冰冷的防盗门边嘶哑低唤,“浅浅,我进来了。”
    女孩子的卧室如旧的温馨整洁,朝向是整间屋子里最好的,正中午阳光明亮,一颗粉钻折着光芒,璀璨倒令人移不开眼睛。
    陆离铮扶着桌边看清被摊平呈现给他的几样东西,彻骨的冰霜迎头兜落,表里俱寒凉。
    他不是没有几个瞬间揣测过钟浅夕和闻越蕴的关系,可不因她像谁而喜欢,时间久了就更觉得她只是她。
    这颗耳钻他曾觉得异常眼熟,今天终于忆起。
    世上独一无二,闻家小女儿八岁的生日礼物。
    陆离铮去握那颗耳钻,动作迟缓而大。
    “哗啦啦”有什么东西被牵扯着落地摔碎,余光里扫见,立马慌乱地弯腰半跪去捡。
    那是张婚纱照,钟浅夕某次拍摄花嫁,陆离铮西装当背景布,工作拍摄结束后,连璐又单独给他俩拍了几张,开玩笑调侃,“以后你俩结婚典礼门口立牌不如摆我拍这张好了。”
    钟浅夕真就把照片洗了出来,相框端正的摆到了书桌。
    仿佛冥冥中早写定一切,陆离铮捡的急,玻璃碎渣划破指腹,血滴落在照片表面,他伸手想去抹干净,却越涂越乱。
    最后无措地跌坐,脊柱靠向铁质床架,把照片贴紧胸口的位置,单手去继续明知无意义的拨打备注为a的号码。
    冷冰冰的电音一次次告诉他,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暂时无法接通。
    某朵云暂盖太阳的光芒,陆离铮绝望地昂起头,喉结滑动,发出猛兽般的嘶吼。
    他早该明白的,在前年水族馆后吃饭的那天其实就该明白为什么钟浅夕会哭、会愤然离场、会有旷日持久的冷战。
    可他在做些什么呢?他在一片笙歌里和友人讲,“我知道她不喜欢,但我不想骗她,总不可能抹杀掉闻越蕴的存在吧。”
    所以抹杀的是谁的存在呢?
    过去两年间,究竟被钟浅夕咬着牙忍耐过多少次,他喜欢的姑娘踩灭多少次爆.炸的引线,被灼痛都不发声,乖顺走在他身侧,直到他自以为是的把一切推向无可挽回的境地。
    才笑着引燃,摧毁全部。
    陆离铮在明媚的光影里模糊视线,会想起许多细枝末节。
    西柚薄荷糖、“酸的话就吐出来呀”、“他不吃醋”、鼻尖粉红凝噎说心疼你妹妹……
    想起前天送她去上课点名,钟浅夕原本着急走掉,想了想不知为何又转身小跑回来,和倚着车门正准备点烟的他吻别。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陆离铮才尝到钟浅夕唇齿间的柠檬糖味道就分离。
    那吻别,似覆水。
    作者有话说:
    我们的正常更新时间是18:00,除非通宵赶进度一般不会提前(主要是也没写完
    这本写得相对辛苦,总是删删改改写得慢吞吞,大家差不多晚饭后来看一乐就好啦,不用经常刷qwq,别的时间多半在修改错别字或者是修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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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钟浅夕被飞机降落的颠簸弄醒, 迷蒙地分辨了下位置,面前出现包婴儿湿巾。
    “要擦个脸吗?”舒悦窈软声问。
    她道谢接过来糊乱地抹了把,凉意催着自己清醒许多。
    “再喝口水?阿姨和叔叔已经在等了。”舒悦窈晃着手机屏幕的消息。
    伯母:[窈窈, 我们在国内出口a等,拜托你务必把蕴蕴送过来。]
    她已经先回复完毕了。
    你窈:[一定。]
    “嘛呢您, 您拿错了,界才是您的。”
    “要不您内在仔细瞧瞧, 这是您的吗?”
    天津话对京腔总有种听相声的感觉,还是滑翔阶段, 惹得周围人哄笑, 钟浅夕却是笑不出来。
    近乡情怯, 原来是种笑都不敢的怯。
    帝都的机场格局十年如一日,钟浅夕惊诧于自己的记忆,江烬主动去等行李, 舒悦窈扣着她的手缓步朝外走,她们俩的身高相差不大, 比肩而行。
    舒悦窈频繁地侧目,她甚至能听见对方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是生怕自己再度消失的那种紧张。
    这种认知使钟浅夕想哭, 有人始终记得她, 在等回家。
    泫然欲泣的泪在扑进母亲怀里那刻簌簌落下, 机场见证过太多悲欢离合,无人会在意一对相拥而泣的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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