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高大,偏要曲膝蜷在长沙发上枕钟浅夕的大腿。
    空调的温度很适宜,陆芷萝的油画底色干透就又跑去画画了,钟浅夕低头去啄陆离铮的脸,笑他被醋泡透了。
    陆离铮扬手捏她的脸颊,眸里噙笑,“让我看看是谁家小河豚被醋泡了啊。”
    她被压陷在沙发里细细密密地接吻,带着薄茧的指腹一路卡到腰窝,带起阵阵酥痒,又持续向上。
    “小芷会不会出来?”钟浅夕在情迷意乱前唯一的理智是陆芷萝。
    “怕就抱紧我。”陆离铮坏笑着在她耳畔轻咬,忽得把人当空抱起来房间走。
    娇艳欲滴的鲜切花盛放,汪崽跳上桌一爪子拍过去,花瓣扑扑簌簌地扬了满桌,柠檬红茶里的冰块融成水,都没人有时间品尝半口。
    钟浅夕侧搂时乖得像奶猫,恬静的小脸昂起,额头去蹭陆离铮的锁骨和肩颈,她有点儿累了,早知道该听陆离铮的话,在上面真的好累,只一会儿就倦了呜呜咽咽要他自己来。
    可情热还没散尽,人还不困,于是阖着眼睛懒洋洋地和他搭话,“我很喜欢窈窈,从小就很喜欢,想知道的更多。”
    其实这时候她从身到心都□□,坦然地说真话。
    奈何陆离铮把这个小时候理解为,她也是舒悦窈的粉丝,听着她写得歌长大,因此倍有关切。
    舒悦窈是真的年少成名,哪怕先成的是署名。
    今日无事无忧,陆离铮轻柔地拍着少女外露的脊背哄睡,悠悠开嗓,讲一段他旁观过的故事。
    前面是钟浅夕都知道的,闻家和舒家交好,两家比邻而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为了能够同级读书,闻落行晚了一年读,舒悦窈跳了一级,任谁看来都是极好极好的一对。
    “那时候我还很小,都是听我堂哥说的,闻落行似乎有一年性情大变,和你窈闹得很僵。”钟浅夕闭着眼睛,没能看到陆离铮转瞬即逝的犹豫,他扯着慵懒的调子说下去,“闻落行是离谱给离谱他妈开门那年认识的江烬,江烬在他的游说下从国际高中转到的省重点,认识的你窈……反正那几年乱七八糟,你窈有当众表白过一回,闻落行拒绝了。她最春风得意众星捧月那会儿闻落行不肯理,前几年舒家宣布破产,闻落行却突然和她交往,宠是真的宠,谁都不能说他待人家哪儿不好,但太偏执了,偏执到无法理解。”
    纱帘在空调的风里加持下轻摆,钟浅夕挪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抱人,哼唧着表示自己还有在听。
    陆离铮举了个好的例子,又举了个反例。
    前者是三好男友,后者直接给钟浅夕气精神了。
    她反手撑着坐起来,皱着眉气鼓鼓地说,“他怎么能这样啊!实在太过分了吧。”
    陆离铮跟着坐起来搂回怀里,安抚地揉脑袋,“是啊,所以我们圈子现在统一觉得江烬挺好,闻落行可以消失了,他爱死不死,出殡都行,别来打扰舒悦窈。”
    钟浅夕点头如捣蒜,喃喃念叨,“反正窈窈幸福快乐就行,你认识江烬吗?他人怎么样?”
    陆离铮指尖微顿,随机眯起凤眼,捏住女孩子的后颈,“在我床.上谈别的男人,不太合适吧浅浅?”
    后果自负的结局是累到再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被抱去清理,裹好直接无梦好眠到天明。
    ****
    附中的毕业典礼在高考成绩出来的前一天举行。
    礼堂透光明亮,尘埃在空气中翩跹。
    这届486名毕业生坐在台下,安静得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演讲。
    还是开学典礼时哪位女性副校长讲话,有始有终。
    她的音色坚定铿锵,“过去的三年里……好消息是你们已经拥有了对自己人生抉择的权利,坏消息是将不再会有人为你无条件兜底。生命有上千万种活法,有人寻求安定、有人激流勇进,也总有被生活逼进绝地愤而挥刀全力以赴,或是无可奈何笑着止损的时刻。”
    “它无法被预料,我并不能、亦没资格给各位关于人生的建议,只能在此祝各位,毕业快乐!”
    钟浅夕左拥寻旎,右搂季舒白踏出教学楼,门外正在放飞和平鸽。
    白鸽展翅飞往湛蓝天际,阎王浑厚的嗓音通过广播响遍学校每个角落。
    “欢迎各位奔赴精彩的未来。”
    钟浅夕回眸,挂在外墙的黑白表盘快到准点,有迷途掉队的鸽子站在表针发呆,被忽然摆动的时针惊到飞走。
    一班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步行去后街吃散伙饭,老板看了他们三年,边吆喝着后厨送没点的菜,边给他们成箱成箱抱酒和饮料。
    陆离铮是菜快上到半截时候才过来的,见他一来,寻旎就忽然跳起来说,“我想去和徐鸣灏那孙子划拳,去别的桌玩了。”
    钟浅夕伸手去捞她,只抓到片衣角。
    她这桌都是女孩子们,怕陆离铮不自在,也怕别人不自在,不等她多说什么,陆离铮就拉着凳子先开嗓,自觉道,“我得抽烟,去那边坐。”
    “你这真是三好男友啊。”季舒白调侃她。
    钟浅夕笑着给她夹菜去堵嘴,时不时的去瞥男孩子那桌,总能与陆离铮睨过来的视线撞上,有人给他递酒,可他总摇摇头没接。
    转去ktv时已经不少人喝到上头,连着见证了三场无疾而终的告白后,徐鸣灏夺过话筒,踩着桌面豪迈说,“你们能不能给我上个成事的,再来几场气氛都够出殡了,日子不过了是吧?”
    过日子的人真没空搭理徐鸣灏。
    陆离铮正借着昏暗的光线啄钟浅夕的耳垂,舌尖一寸寸的舔.舐,冷杉混着烟草气息,诱人而危险。
    钟浅夕发誓是想瞪他阻止的,可陆离铮顺势而为的捏着下巴亲了下来。
    “没想我?”陆离铮把人吻得气喘吁吁,哑声问。
    “没。”钟浅夕刚准备说没有不想你的时候,就又被吻上堵住。
    陆离铮攻势凶猛,还轻轻的咬了咬她的舌尖,笑着骂,“小没良心的。”
    于是“报复心”很强的小狐狸只能窝在怀里玩他的手,陆离铮的手很漂亮,是初见就挪不开眼的那种好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钟浅夕可以肆无忌惮的把玩或者咬着磨牙,陆离铮同样会拿掌控方向盘的漫不经心去掌控她的纤腰。
    至于骨节分明,好也不好,用来扩张时候总会被开局就弄得哭唧唧。
    中途徐鸣灏活跃气氛时特意cue了钟浅夕和陆离铮,他拎着酒瓶递过来,“铮哥走一个?”
    陆离铮手掌扣着女孩子平直肩头,淡笑回绝,讲今天不沾酒。
    面子是寻旎给的,她点了首《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钟浅夕在半途抄话筒合她与季舒白的音,三人合唱。
    霓虹灯影、觥筹交错,酒瓶碰撞都是离散的前音。
    季舒白倒果汁没拿稳杯,落地“哗啦啦”地碎了满地,惊呼狼藉里有穿着白衬衫的人摇摇晃晃地扶着沙发椅背站起,手中握着只酒瓶。
    钟浅夕隔得不远,一瞬间竟不敢认那是林致远,班长其实是个极合适用竹来形容的人,君子如竹,温文而雅,总带着浅淡的笑意,会耐心解答所有事情。
    林致远最后报了提前批录取,是省内的中国刑事警察学院。
    整场局里季舒白都同他坐的不远不近,可没有去搭半句话。
    出分后就是马不停蹄地填报志愿,说了就会动摇,林致远是她竹马,是年少绮梦里所有的悸动与爱恋,天南海北,还怎么能舍得呢?干脆半个字都不必说。
    林致远的衬衫扣子开了两颗,是不同寻常的放纵状态,他仰头,喉结滚动,灌下大半瓶酒,幽蓝的灯光给他蒙了层忧郁颜色。
    “云海、天涯、两渺茫。”林致远击节高声诵,“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1]
    乍有谁泣不成声。
    季舒白重新举瓶敬他,喃喃补了这词的后半句,“痛饮从来别有肠。”
    钟浅夕是散场才明白陆离铮滴酒不沾的缘由,他不喝酒,就能送她和朋友们回去。
    季舒白不用别人送,她可以和林致远打同一辆车。
    盛夏的深夜,晚风都带着暑意,筵席已散,众人已走远。
    钟浅夕依在陆离铮怀里,目送好友。
    ktv出来是段很长的单行道,季舒白原本和林致远并肩而行,忽然顿了大半步,伸手去抱了抱他被路灯扯出来的影子。
    知道某个人必须要走,只敢寂夜里拥一拥影子。
    钟浅夕视线模糊,不觉间已泪满襟。
    隔天下午两点开通高考查分,附中总体成绩再创历史新高。
    再翌日开放填报志愿,季舒白没有报原定的人大了,她考得比想象中好得多得多,可谓是黑马,排名在省内前四十的事情还是北大招生办亲自通知她的。
    寻旎的分数和前三年南大的偏差不大,她本人倒是毫不担心,该吃吃该喝喝,录取结果一出,正好卡第一志愿的专业,稳如老狗。
    差不多同时出得还有帝都的中考录取,陆芷萝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央美附中。
    ****
    整个夏天钟浅夕都住明丽云璟,为陆离铮之余,也更便捷方便去拍摄的地点。
    近三百平的平层中,他们几乎在所有能尝试的角落里放浪形骸,钟浅夕又后悔在选落地窗前秋千时选了个能荡那么高的,每次跌回来时都会咬着唇泫然……泳池的水波泛起又溢出,溺水前去陆离铮唇间汲取氧气。
    她习惯缩在陆离铮的怀里听他讲自己的从前,中学时代搞竞赛时班里奇怪的同学,热衷于周易算题;同样热衷于周易八卦的还有那位叫顾意的朋友,去学美术的原因是方便画八卦图……陆离铮把过往人生里可圈可点的趣事当睡前故事说给钟浅夕听。
    钟浅夕总是听得入神,她喜欢听这些未曾共同经历的岁月,也在言语里拼凑出旧友们,仿佛又陪着陆离铮活过了一场。
    不知是陆离铮刻意避过,还是毫无交际,总之在所有的故事里,都没有提到过“闻越蕴”这个人。
    钟浅夕没刻意忽略,她是真的想不起,和盘托出“没遇到你时我曾这样活”是我爱你的最高形式,这份深情足够抵挡一切风霜雨雪。
    十岁时被钟家夫妻在海上捡到,床舱中住了小几个月,从此厌恶坐船,可当陆离铮勾挑着她的发丝问“我有个朋友新买了艘游艇,要不要带着福利院的小朋友一起去海上玩”的时候,钟浅夕还是干脆的答应了。
    两年过去,福利院中的小朋友被领养又进新的面孔,已经全部把“浅浅姐姐”身边跟着的帅气哥哥叫做“她男朋友”了。
    陆离铮热衷于这个标签,和新来的小朋友自我介绍时还直接抹去了自己的姓名,让人家喊,“浅浅的男朋友。”
    明外婆和明姑姑组织着小朋友们做游戏,闻言笑容可亲的扫了陆离铮一眼。
    钟浅夕得有快九年没上过船,不知道自己竟会晕船,她握着陆离铮的手吐得天翻覆地,看着小朋友们一张张欣喜若狂的笑脸又不肯同意他要游艇先靠岸,折腾了大半天才吃了药睡着。
    醒时人蜷在陆离铮的怀抱里面,冷杉的泠冽清爽驱散了困顿。
    被抱得很紧,是在不影响她舒适里,最紧的抱法。
    钟浅夕埋在柔软舒适的衣料里,微微昂首去看陆离铮的睡颜,同睡后她少有比陆离铮先醒的时刻。
    昏暗的夜色里看不清明,更不知道现在是哪时哪刻。
    不过都没有关系了,钟浅夕不再惧怕汪洋,也克服了晕船。
    无人知晓的静谧时刻,波涛被隔绝。
    她在他的怀里听匀称的呼吸,等黎明到来。
    作者有话说:
    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了,发誓下章肯定到文案,否则我笔名倒写qwq,我知道大家非常着急,我也非常着急进度,写得很努力。
    闻落行x舒悦窈x江烬,专栏有完结追妻火葬场文《你女朋友不装了》
    [1]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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