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要吃冰淇淋吗?自己挑。”
    枝头青绿到枯黄欲坠仿佛是转瞬的事,值得庆幸的是还是那条路,还是那两个挽着手的人。
    高二下学期到高三上学期这段时间对于谋求自主招生的学生来说犹为关键,钟浅夕学海沉浮,起落不掉出前三名。
    陆离铮赛场锋芒毕楼,后来有体育杂志评价这一年,讲这是陆离铮赛车帝国拉开帷幕的一年。
    每天的语音电话不断,但具体的相处的时间实在不算太多。
    扒拉手指算算完整见面次数最多的几天,总是连着周末的考试期。
    钟浅夕自诩自己有尽好一个学生的本份,可到底还是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小陆:二十四孝好男友。
    面无表情团:默默的捧出骨灰盒。
    第50章 、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理工附中是省内前几的学校, 每年都会有不少自主招生名额,对接的沐城理工大学更是可以直接校内考试给到提前批录取保送。
    自主招生按照学生个人意愿交申请表,综合之前的大考成绩予以笔试资格。
    陆离铮手握竞赛国奖, 走得是特殊批次,不需要过面试笔试这茬, 而钟浅夕填了沐城理工。
    公示当天她就直接敲开了教师办公室的门。
    上面没她的名字,这不该, 也不能被她接受。
    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认为获得笔试名单上没钟浅夕有问题。
    因为怎么看,以她的成绩都应该去搏一搏更好的学校, 而不是提前签保送。
    这是万无一失的黑幕行为。
    教师办公室并非单人间, 还有别的老师在, 老钱抬眸看到钟浅夕的那个瞬间相当坦然,仿佛早料到她会来,他从书架中抽出个档案袋, 直接站起来讲,“我们换个地方聊。”
    秋日午后的阳光刺目, 哪怕是阖眸都挡不住光影的斑点,钟浅夕跟在老钱身后, 侧目去看窗外的秋意。
    几朵柳絮散在蔚蓝天幕, 安静得如同暴风雨的前兆。
    钟浅夕好学生许多年, 第一次见到大家口里的“小蓝屋”。
    据说蓝色是让人身心舒适的色彩, 附中专门用来谈话的单间就是蓝白色调的。
    老钱弯腰拿了两瓶矿泉水,不太自在地坐下,喊她也一起坐。
    钟浅夕摇摇头讲, “我就不坐了。”
    “你坐吧, 要说的有很多很多。”老钱长叹了一口气, 无奈道。
    于是钟浅夕隔着办公桌坐到老钱正对面, 窗明几净,下午的西楼光线绝佳。
    老钱迟疑着从档案袋里抽出两张照片,摊到桌面。
    钟浅夕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人,是张偷拍角度,拍到的是她和陆离铮在咖啡厅喝下午茶,另张是一起逛超市的场景,但她印象里这条裙子只穿过两次,逛超市那次小芷是在的。
    如有必要,完全可以拿手机里的图片证明这是个三人正常日常活动。
    “有人匿名给我寄了这两张照片,举报你和陆离铮早恋。”老钱转着矿泉水瓶,平日里弥勒佛般的笑容全无,肃然说。
    钟浅夕镇定地抬眸反问,“所以呢?我是很喜欢陆离铮,在我这个年纪单方面喜欢什么人,算错吗?暗恋违反了哪条校规呢?”
    她字字珠玑,给自己鸣不平之余又在努力将陆离铮往外摘。
    “你也不用太激动。”老钱摆摆手,平和回,“这条举报被我压了下来,因为我感觉什么都证明不了,陆离铮根本不太来上课,也不是情书暧昧短信的那种实际往来,你们俩都前途大好。现在是关键时期,没必要为了这个闹心,我会给你看,只是想通知你一下,有人盯着你,你千万要小心。”
    直觉没有让钟浅夕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听见老钱继续将,“我看你教了沐城理工的提前批录取,我和几位任课老师聊了聊,觉得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所以给拿了下来,后面还有很多好大学的自主招生……”
    老钱又掏出她过去的成绩条转给她看,“你虽然没有竞赛奖项,但之后我们可以争取清北降分三十分这个项目,老师接下来说话可能很难听,但这都是为你好。”
    钟浅夕面无表情的当个倾听者。
    老钱又加码提起,“我以前教过的学生意气风发,竞赛拿到了保送资格,可就是想搏一搏,后来还是上了清华,你不要有太大压力,保持就好。”
    钟浅夕目光无神,颤着音冷清答,“他英雄好汉,而我只想自保,前途很重要,我耽误不起的。大家现在把我捧得那样高,如果我摔下来的话,没人可以接住我。”
    老钱默然。
    钟浅夕哑着声说下去,“谁敢说我肯定能上清北呢?连我自己都不肯定。沐城理工算东北最出名的理工科院校,在这边就业率非常可观,我只想安稳的有书读,能离家人近点儿方便关照,如果我想上清北,应该会选择保研或是考研这样稳妥的行径。我这一生没有远大抱负,离家近、就业好就足够了。”
    “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你不要妄自菲薄,依照你的能力不搏清北,也可以试一试交复吧?”老钱没放弃,嘴皮子磨破,说的苦口婆心,核心思想离不开说教的那句,“这都是为你好。”
    “老师知道你家里条件不太好,可这不是你直接走下坡路选择堕落的理由。既然原生条件不够优越,就应该付出更多的努力、站到更高的地方,以后才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境遇。你现在才十几岁,有努力,不多拼一拼,想什么呢?别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长大就明白了,现在的海誓山盟根本什么都不是。”
    言外之意溢于言表。
    老钱维护自己的学生,所以压下钟浅夕和陆离铮早恋的事,可他主观认为钟浅夕会提交沐城理工的保送,是因为陆离铮,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错,可牺牲大好前途是错。
    为人师长绝不许这种事情发生。
    钟浅夕很平静,她昂头透过窗口看出去,蔚蓝的苍穹已然没有薄云,炫目阳光打下来,落了满身。
    她阖眸,想起往昔种种。
    弹不出就不用吃晚饭的钢琴曲,不被母亲信任的眼神,因为你姓闻,所以必须优秀……无边无际的汪洋,溺水的窒息感,歇斯底里弄不清自己姓氏名谁的绝望,最终唇角扯出抹倦怠笑容。
    老钱耐心的等着她“想开”。
    钟浅夕缓缓扭头,对上老钱殷切的眼神,跑语连珠的吐露出心声,“所以老师您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她生来没有拿到比较好的牌,就必须要牺牲掉更多的东西,来赌能不能把这张牌换掉是吗?因为我家里的条件不尽如人意,所以我应该贯彻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长眠的思想,点灯熬油,直冲清北,一年败北冲两年,两年不行冲三年,等毕业了以后赚钱,努力让我家里过得更好对吧?因为我家没钱,所以我根本不能反抗?”
    老钱眉头打褶,游说道,“倒也不是说生前何必睡,但人往高处走,你跟陆离铮与汪何他们这种人到底不一样。”
    语气里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指责。
    钟浅夕嗤笑,想问我们究竟哪里不一样呢?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相差却是天与地。
    被黑幕的那位叫汪何男孩子有的家境我也曾经拥有,远比他要显赫得多得多。
    可我在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想过夺取他人努力的成果出头,是人跟垃圾有本质区别,而不是我和他们不一样。
    过去数年里我还不够努力吗?怒我不争,那到底要怎么样才算争呢?
    不是我本人不如汪何,是我现在的家庭条件远不如汪何。
    可我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再达到时代背景下的家族原始积累,所以我就活该认命吗?
    所以所有和我一样家境不好的人就活该被违逆思想,接受不公吗?
    “可以。”钟浅夕扶着椅把站直,对着老钱九十度鞠深躬,“谢谢老师对我的保护和对我前途的仔细考量,但我依然不准备接受。您给我的建议的确是为我好,可我自己知道,我多读一天书、多往上追寻所谓学术名校一步,我父母就要多在汪洋上辛苦劳作一天。说我短视也好、不懂事也罢,您别再管了,我不会让您为难,这件事情我会以我自己的方法解决,不再劳您费心。”
    老钱怔然看着这位得意门生,她素净姣好的面庞浮动着哀容,站的很直,脊梁像是把利剑。
    他其实为了钟浅夕竭力争取过,争取到的结果是她九成九能拿到更好学校的降分机会。
    钟浅夕离开时仍保有相当的礼貌,柔和的问过老钱是否还有事情要和她说,得到否定答案后轻手轻脚地掩好了屋门。
    少女穿过忽明忽暗的走廊,拾阶而上。
    顶楼的实验室少有人来,空旷的回荡着脚步声,钟浅夕走到最中段倚着墙蹲下去,搂着膝盖将脑袋埋进臂弯。
    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心思重的可怖,她明知道选择和陆离铮交往,以后势必要回去帝都,进入他的社交圈。
    钟浅夕这个身份本来就撑不到天长地久,深思熟路后又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哪怕现在是母亲和代替她的那位女孩子都站到她面前来,她也不会退半步,而是会挺起胸膛发问,“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找人替代我?”
    总当有此一问,我即是我,给我理由。
    钟浅夕没想到先来的是保送资格的争夺,过去很多日夜里她点灯熬油,来维持成绩不往下坠,就是为了稳定的拿到保送,然后是没然后了。
    你足够强,所以让出来,你得搏一搏啊,单车百分百变摩托当然可以。
    可后面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谁能拍着胸脯和她保证,摩托就肯定不会成单车啊?
    钟浅夕很久没有这样的愤怒过了,她在妒火快烧光所有理智前,轻声念陆离铮的名字,逐渐平复下来。
    最后给陆离铮挂了通语音,她很直白的讲明了诉求,得到陆离铮一个“我来帮你解决”的干脆回应。
    这是她第一次动用陆离铮的关系。
    资本自有更强的资本磨。
    活到今时今日忍耐良多,没有人可以再拿走她应得的东西。
    陆离铮为她拿了个特批的保送名额,不占用原有名额,也不需要参加笔试,直接签约保送。
    朋友们对她出逃高考的抉择不作评论,只祝福她成功脱离苦海。
    ****
    自主招生与常规的高考复习双线并行,每天都是无尽的卷子,一班大多数人都拿到了自主招生资格,或降分、或保送。
    欣喜、绝望、振奋与吵闹混杂交织。
    共同演绎出高考——这场青春年少中最有悲壮史诗意味的大事件。
    徐鸣灏在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中脱掉半层皮留在一班没动,然后开始把摆烂事业进行到底,近期正因为不交作业,反复被各科老师猛烈敲打。
    数学老师气得用白卷抽奖桌,痛心疾首地质问徐鸣灏,“你不好好学习以后想干嘛?抽烟喝酒打麻将吗?”
    “也不是不行,人各有志啊老师。”徐鸣灏嬉皮笑脸地回,被要求站教室后面听讲。
    没让他滚出去的原因可能是寻思多少听点儿,总比不听强。
    对于这种离大谱的行径连寻旎都理解不了,直到徐鸣灏承认他家里准备送他出国,不必学了。
    寻旎拿笔戳着徐鸣灏的肩膀问,“兄弟,既然如此,你累死累活留一班图啥啊?”
    徐鸣灏拍案而起,豪迈讲,“那当然是舍不得兄弟们了啊!我要是去别的班了,篮球赛见面多尴尬!”
    林致远拿书砸他让他赶紧坐下,阎王正往这边来,别狂了。
    数场拼杀过后,季舒白拿到了人大的加分,而寻旎侥幸拿到了南大的,前者为林致远去帝都,后者是因为最近比较热衷鸭血粉丝汤。
    ****
    签约那天秋雨绵绵,难得无风,陆离铮撑伞和她同走下坡路,雨才飘起来,枯叶还没被浸透,踩起来“嘎吱嘎吱”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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